凤一苇自然不会让这大蛇顺着藤桥过去另一头, 祸害其余试练的子弟。
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地驱动身上最后的灵力,凤一苇干脆御符点了藤桥。
凤一苇记得, 是这次之后,他同镜九可算不再是针尖对麦芒、天天互相嫌弃互相呛声。
同样, 也是在这次之后, 他因为临了被那大限将至的皎蟒甩了一尾巴人撞在了断落的藤桥上,伤了肺腑后掉在了水里, 险些给溺死在水里。
下沉那会儿, 他一直在庆幸自己先撒手把镜双程那家伙丢在水里, 镜家人自小临水而居, 水性也十分不错……哪怕掉水里也死不了!
*
凤一苇一睁眼, 瞧见镜双程那张臭脸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要不然怎么还能看到对方给自己拧毛巾擦脸。
镜双程同他对视, 表情十分平静,只淡淡地道:“醒了?”
“嗯……那两小的没事?”
醒来之后还有多余的心思关心旁人, 证明还没完全烧糊涂。
镜双程抬眼,重新拧了毛巾给他抹去额上的汗珠, 淡淡道:“有这空闲, 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我不过是离开半日, 你就有多余的心思戏水玩,也不知道是谁差点淹死在水里。”
凤一苇仍旧发着烧, 梦里的情形渐渐模糊,有些事情倒是记得清楚,无奈笑道:“哪能啊,这不是情势所迫么?”
他自认为精神状态尚佳, 却不知道在镜双程看来如同一只病倒的小动物似的可怜兮兮。
脸色苍白,只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瞧着就柔弱无力。
镜双程道:“如今情势不紧迫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么?”
凤一苇低头仔细想了想,问道:“那水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凤一苇觉得,镜双程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无奈,端了粥给他,才不紧不慢开口:“‘水茯苓’。”
凤一苇接过粥,闻言一愣,不解道:“那是什么?”
“……”
镜双程想到了凤一苇可能会问出一些比较离奇的问题,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凤家给异兽、邪祟取的名,他自己竟会不知晓。
二人之间一时无话。
凤一苇安安静静扒了会儿粥,觉得这氛围实在过于尴尬,抬脚推了推床边的镜双程,一次不行就两次。
镜双程默默给他拉上下落的被子,轻轻道:“别闹。”
凤一苇抬眼瞧他,道:“你接着说我就不烦你!”
凤一苇好像瞧见他又叹了口气,抬眼看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听见他接着说,“你当是知道凤家有一套《百异绘卷》。”
凤一苇道:“嗯。”那又怎么了?
记录异兽、邪祟、奇珍的书卷极多,各个世家几乎也都有自己编撰的书目,其中以镜家的最为猎奇,《镜渊集》一共二十一册,每一册都只记载了三四种,却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异生物。
文以载道的太叔家的藏书则名为《乾坤异兽录》,数目最为庞大。一共七十九卷,而且几乎隔几年就会多出那么一二卷来。虽然没有明着带太叔家的名字,却十分有太叔家的风格——文字极多,又臭又长,凤一苇就读过那么一遍,囫囵吞枣记了个大概就再也没翻开过。
多来几遍,都够他把凤家藏书楼的书再过两遍了,其浩载程度可见一斑。
而他们凤家先人自己撰写、绘制的则名为《百异绘卷》。
听名字就可以猜到,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图合适。
因为它本就是由凤家先辈不断积累绘制的一副长卷。
文字注释少,注定了能留下的每一句都是精华。
旁的世家子弟多以《三字经》、《弟子规》一类书目启蒙,只有凤家别出心裁用《百异绘卷》这种记载异兽、邪祟、奇珍的书来给自家孩子启蒙。
偏生他们自己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也就造就了凤家子弟书读得不一定够多,但是猎奇的心一定是管够的。
毕竟从小盯着这些东西的画册长大的,长大了之后不多见识一些这类的生物、杀几只邪祟,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看着《百异绘卷》长大的。
可,「水茯苓」同《百异绘卷》有什么联系么?
他可不记得《百异绘卷》里有这么一种水鬼。
镜双程接过他的空碗,又递了水来,不紧不慢地道:“你可还记得,‘酸枝’?”
凤一苇点头。
酸枝蛇,月下蟒。
一种异兽,两身皮相……难存、难觅、难缠。
怎么会不记得呢,前不久还搁梦里大战三百回合呢,想忘也忘不掉啊。
所以,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凤一苇喝着水,用眼神示意镜双程他继续。
“那你可知道,‘酸枝’多数时候只生于赤华州境内?”
凤一苇继续点头。
毕竟是一种不会冬眠的蛇类,自然得找个常年温暖的地方才能过活,北地少见也属正常。
赤华州境内数量虽然也不算多,但是比起别处已经算是常见了。
他幼年的时候就有幸遇见过“酸枝”刚刚破壳不久的幼崽。
第一次知道“酸枝”,也是从家里的《百异绘卷》上看到的。
“赤华多见此蛇,也正因此,故而‘酸枝’一称,最早便是由凤家的先人所取。”
凤一苇:“……”
这,他倒是不太清楚。
不过——
“莫非,这‘水茯苓’也是我凤家先祖取的名?”凤一苇大胆猜测。
歪打正着。
“正是。”镜双程点头表示肯定。
“那我怎么从来没在藏书楼瞧见过这个称呼啊?”
凤一苇翻遍记忆,遍寻不得,要不是确认自己多番罚抄自家藏书楼确实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失忆了。
“可能只是你不知,‘水茯苓’又称‘菜芽子’,应当是于《百异绘卷》首载的。”镜双程语气平淡为他答疑解惑。
凤一苇:!!!
你说这个我可就瞬间想起来了。
菜芽子,雅称“水茯苓”(一般也只有非凤家人才会如此称呼),非如名字所言是植物,而是一种酷似菜芽的妖兽。
唔——
特征:伞状,单茎,伴水而生,幼体呈草绿色或紫褐色,成年体为半透明,群生,无攻击力,毒性微弱,可食之!
“……”凤一苇,“我记得,这种妖兽,没什么战斗力来着?“可水里那些家伙,明显是冲着要人命去的,怎么看都没法把水里兴风作浪的家伙同桌上的一道可口的小菜联系到一起啊?
“曾经是。”
“嗯?”凤一苇眉头一拧。
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
镜双程姿态优雅,徐徐点燃了一柱香续上,悠悠道:“后面有人发现,水茯苓于净化水质上有奇效,就广泛将之种于河岸水滨。”
凤一苇闻言,不禁为那些人自作聪明的举动默默点了一根蜡烛:当真是做得一手好死!
凤一苇冷笑道:“水茯苓看似无害,实则了无天敌,遇水则生,见光即长,不少水域最初生机勃勃最后化为一滩死水就是因为这种妖兽,这些人也是真的敢。”
“多行不义必自毙,良言劝不醒梦中人。“镜双程继续道,“那些人过了十几年才发现用水茯苓净化水质无异于饮鸩止渴,故而后续又多番投药于水中,企图杀灭它们。”
凤一苇好奇:“多久?”
镜双程道:“三年。”
三年啊……足够催生一批新的异种了。
大致猜到后续事宜,凤一苇抬手顺了顺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不会去管这样的闲事的。”
尤其是,还是主动劝说过的情况下。
镜双程道:“我是不打算掺和来着。”
凤一苇撑着下颚微笑,好奇接下来的事情。
这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真不关心的事情,谁也劝不动,就和他那一板一眼的性格一样,天生板正,寻常人哪能这么轻易撼动。
“那后面怎么又管了?”
要是没插手,就没有现在的破事了。
“因为那些家伙好死不活,游进了‘静湖’里。”
“……“
哈哈哈哈,不行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谁能想到呢,水茯苓成群结队来了「小赤川」,本想是觅得一块新的栖息地,却不料是犯到了镜双程这个活阎王手里。
若是换了旁人,处理这一堆家伙可能还得废老大的劲儿。
但,那是镜双程,从小和贡湖州的漫天湖海“天空之镜”打交道的家伙。
杀不尽还困不住这些离不开水的妖兽么?
水茯苓没有天然的天敌,镜双程就几乎约等于他们的天敌。
“所以,这一个湖里面,困了有成千上万的‘菜芽子’?”凤一苇同他确认。
镜双程点头,“是。”
凤一苇了然,那就难怪这些小家伙也能“兴风作浪”了。
“菜芽子”本身确实没什么攻击性……但那是建立在水源充足,生存空间足够的情况下。
换成这种极度拥挤的情况,那就跟炼蛊没什么区别了。
就算没啥战斗力的小趴菜,为了生存也是能激发潜力提升好几个level的,尤其是在这种群体基数如此庞大的情况下,可不就使劲造不怕绝种。
基数摆在那里,初始状态再差千百次厮杀之后留存下来的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货色,也那怪那两个镜家小辈下水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直接歇菜了。
笑够了,凤一苇勉强收敛了笑声,问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虽然说有封印阵在,一般人不入水就没事。
但总不可能就放任这些家伙继续生长吧?
“看你。”
镜双程抬眼看向凤一苇,明显是心底已经有了打算。
凤一苇闻言心念一动。
喂喂,你不会是打算?
“话是这么说,但我可不能保证这里的‘水茯苓’和赤华州能下嘴的东西是一个品种啊……”
凤一苇难得觉得自己的良心可能会有点痛。
“实验过了,没毒。”镜双程表示,没有要人命的可能,无需有什么多余的心理负担。
凤一苇无话。
镜九,你变了……仍旧是那个奸商,但是胆子肥了不是一星半点!
第82章
镜双程可能是胆子肥了的主, 但凤一苇可一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既然打定主意要干这件事,他自然是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啊——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行性,只能说是具体的得如何操作比较合适。
但是思索着, 凤一苇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等等, 差点给你糊弄过去?”
凤一苇抬眼看向床边的镜双程, 抬手揪住了他的袖子,笑着道:“别想着转移话题……”
下了手之后才发现位置不是很合适, 不小心薅到头发了。
这人也是, 头发都不束到处瞎晃悠, 秃了活该!
心思转了几转, 凤一苇却没有忘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继续道:“你这家伙可还是没有跟我说明白,为什么那些东西的战斗力这么高。以及,为什么遇上我之后就开始暴动了?”
他可不会这么天真地觉得都是巧合。
镜双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揪得拧巴了一大块的衣裳, 对上了凤一苇的眼神,, 慢悠悠道:“或许,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好下嘴?”
凤一苇:“……”
好下嘴?
这是什么令人惊悚的形容词, 莫不是做生意久了, 镜双程这家伙那些年读的书都还给教书先生了么。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听见瞧见, 这年头连镜双程都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太可怕了,真的。
眼看着镜双程抽身离开, 凤一苇也没强迫人多留,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松了手上的劲儿放人走。
当然,要是不撒手, 以他那把子力气,镜双程就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就是——
凤一苇看上一眼自己手上揪下来的长发,瞬间沉默了。
这家伙……最近压力太大了?
他还没怎么着用力呢,这一小屡头发就掉了。
凤一苇没心没肺感慨一句,随即在屋里找了个小袋子把这一小撮头发放进去,这可是战利品,随便丢了多可惜。
遥想当年,他和镜双程不对付,虽然不常动手,但是逢动手必不客气。
每次打赢必从这人头上薅下那么三五跟毛来,只多不少。
谁让这家伙,衣服破了、发带断了、身上伤了乃至于自己的佩剑断了都无关痛痒似的。
最多冷冷地朝人丢眼刀子,一把又一把的,唯独朝他的头发下手拉仇恨最稳,恨不得拿剑在他身上戳出好几个大窟窿。
积少成多,他那盒子里就多了很多镜双程头上薅下来的战利品。
虽然现在丢了有些可惜……但,人还在么。
想到这里,凤一苇真情实意地笑了。
以后从老虎头上薅毛难是难了点,总归不是不可能的。
大不了,攒久一点,再来一盒也行。
*
装袋收好,凤一苇打开镜双程刚刚一并送来的光脑,有些心虚地登录游戏。
这掐指算算,他好像是快两天没有登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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