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表示意他该打药剂了,他脸色微微一变,想起来昏迷前忘了摘下来机械表。
果不其然,联络器紧接着响了起来。
是奥凯西。
奥凯西问:“药剂不够了吗?”
晏越说:“够用,忘了打。”
联络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后,再度传来奥凯西的声音。
“我看到你的生命数据很低,是已经控制不住了吧。”
晏越知道他没办法欺骗奥凯西。
手腕上的机械表只要检测到他身体的极端异常情况,就会自动传输给奥凯西。
因为很多年前他曾因为没及时打药剂而差点休克死亡。
当时他在外实地调研,遭遇临时情况没办法按时回来,按照时间计算带的药剂早已用完了。
后来还是奥凯西当天就派人去把药剂送过去,他才恢复了正常。
“是,但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晏越索性很坦诚地承认了。
奥凯西说:“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把药剂的量再次加大。”
但他们都知道,药剂的剂量已经到极限了,再提高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晏越说:“不必了,老师,时间够用。”
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晏越快以为联络器早就中断了。
最后,奥凯西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受苦了。”
他知道,接下来,那些光斑会爬满他的全身。
他的身体会逐渐透明,能清晰的看到所有血管和内脏,肌肤脆弱的像一层水膜,轻轻一碰就碎了。
血液会褪色,灵魂都会褪色。
而他会意识清醒地接受这些苦楚,这一切都源于一管未成熟的药剂。
这个药剂救了他的命,但相应的,这就是代价。
但晏越不后悔,如果没有这管药剂,他早在数十年前就死去了,也就更不能谈什么‘复生’计划了。
他必须要知道,当年父母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完成的‘复生’计划,到底是什么。
“孩子,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多只有三年了。”
“‘复生’计划,是一个庞大又冗杂的东西,是你父母二十多年的心血,三年是来不及的。”
“药剂已经没办法再为你提供更有效的作用,我知道这说出来有些荒谬,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帮你拖延时间。”
晏越问奥凯西是什么,奥凯西并没有明说,只是跟他说:“人类的身躯已经腐朽,但你的思维是永存的。”
直到晏越挂断联络器,他都有些意外,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居然会这么说。
这幅伤痕累累的身体的确已经不会再好了。
曾经有一些学者想要实现永生,选择将自己的大脑留在培养皿中,他们认为人类短暂的寿命是阻碍实验突破的最大阻力。
但这种想法,是真的能实现吗?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札还忘在培养皿那里。
等他赶回培养皿入口的屋子,却没看到落在地上的手札,但意外的发现了岸边的贝芙丽。
贝芙丽正在岸边发呆,蹼爪捂着那个断臂的伤口,看到他进来后眼底冒出巨大的恐惧,连忙想要逃离。
明明之前它还狠毒的想要杀了他,但现在看到他只剩畏惧。
“等等,先别走。”
晏越说出这句话就没抱着贝芙丽会听的念头。
但意外的是,水中的贝芙丽听到后竟然停住了离开的动作,犹豫又警惕地看着他不断靠近。
它知道自己恐吓了晏越,并用人鱼的信息素攻击了他。
那个东西对于人类来说肯定是有伤害的,所以他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也是因为这个,赫瑞斯几乎要活生生扭断它的脖子。
本以为晏越是来报复它的,可这个俊朗的人类研究员只是在岸边蹲下身子,拿起一个罐子喷在它的伤口上。
喷雾冰冰凉凉,缓解了无法忍耐的伤痛。
人类的动作很轻柔,完全没有碰到伤口。
没感受到他的敌意,贝芙丽慢慢放下警惕,默默观察着他。
他黑色的发看起来很柔软,比海草要柔软数倍。
瓷白的肌肤下是跳动的血管,富有生命力。
贝芙丽承认,眼前的青年具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但这就并不代表,相对于同类,人类就是更好配偶的选择。
更何况是那样一只无比强壮的人鱼。
甚至于,眼前的人类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人鱼的配偶,看起来只是这种饲养关系。
这一切都是金尾人鱼的一厢情愿。
贝芙丽扭着头,看他认真的处自己的伤口。
晏越知道它在看自己,但手下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
“你的断臂接不上了,好在这里不会有危险,我会把你们隔离开,以后不要去招惹赫瑞斯了,它脾气不好。”
贝芙丽听到后有些意外,问:“它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你?”
贝芙丽在这里呆了很久,以前的研究人员经常跟它交流,因此它会人类的语言。
晏越反问:“怎么了?”
贝芙丽眼神一变,莞尔一笑,告诉他:“人鱼...的名字是秘密...除了同类...我们不会告诉其他生物...”
“除非...”
“除非?”
贝芙丽的声音轻灵,跟雄性人鱼相比更温柔。
“除非我们认定...这是自己的配偶...才会把名字告诉对方...”
他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赫瑞斯的名字的确是自己说的,当时还在忒亚,并且那时它尚未度过成熟期成年。
他不太相信是因为‘赫瑞斯还年幼所以并不在意’这个粗劣的借口。
一只尚未成年的人鱼,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配偶吗?
但贝芙丽的表情并不像是骗他,况且贝芙丽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骗他。
贝芙丽说:“我们...一生...只会有一个...配偶...”
晏越问:“那如果配偶死亡呢,也不会换?”
贝芙丽点头,说:“不会。所以...名字...只有父母...和配偶知道...”
它还想说什么,眼神在海底一晃,脸色大变,不等晏越的阻拦就迅速游走了。
贝芙丽在离去时,看到了一个阴冷的视线,浑身发抖。
人鱼占有欲极强,它们不会轻易允许别人靠近自己的配偶。
有些人鱼会因此大发雷霆,把靠近的人鱼认作敌人,杀了竞争对手后再来惩戒配偶。
尤其是赫瑞斯这种更强壮的人鱼,它的占有欲只会更强。
它们甚至不会允许其他的生物出现在自己的配偶身边。
它们只需要配偶乖乖呆在巢穴里,为自己孕育后代。
所以它们会定期带回捕猎的食物,给配偶喂食。
面前突然炸出巨大的水花,晏越躲避不及,被淋了一身。
只见面前的水池闪过一道黑影,金色的卷发如瀑一般浮在他面前,潮湿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住。
赫瑞斯的双眼深邃,充斥着掠夺欲。
晏越想起贝芙丽的话以及那个梦,猛地站起身后退。
这个动作极大的让人鱼不满起来。
它眯起眼睛,有些危险地舔了舔唇角。
“为什么...躲我?”
它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这不应该是一只被束缚住的人鱼应该拥有的视线。
就像是它呆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无法逃离,而只是因为想留在这里而已。
晏越觉得有必要给这只人鱼长点记性了。
起码不能让它就这么轻易的满足。
他面无表情的说:“我昨天落在岸上的手札呢?”
赫瑞斯狡猾的笑了一下,手臂撑在岸边支着头颅,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暧昧。
“想要那个...可以...但你...得跟我...换...”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第30章 争吵
说实话, 赫瑞斯笑起来的模样很勾人,锋利的下颌角和深邃的眼眶让它那双眼睛更摄人心魄。
因为太过夺目,反而让人忽视了它手臂上的鳞片以及手肘处的鳍, 忘记了危险它的身份。
那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散发出来,让晏越感觉胸口的心跳沿着耳骨剧烈跳动。
它在岸边守株待兔, 并不着急, 只在等待他的服软。
晏越冷漠的看着它,慢慢闻到香味更加浓郁,血气翻涌。
人鱼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的反应, 也不着急。
它似乎很有自信这个面前的人类会臣服于自己。
它看着他衬衣下的脖子开始泛粉,给他的冷静染上了一层即将打破禁欲与桎梏的疯狂。
“手札呢?”,晏越问。
“我的耐心有限,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赫瑞斯咧开嘴角笑着, 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下一刻,晏越拿出兜里的控制器, 毅然决然的摁下。
电流声瞬间在整个房间中回荡。
赫瑞斯的脸色骤然一变, 蹼爪抓住了项圈, 细细密密的电流顺势攀上了它的蹼爪。
晏越没有手软,他知道这只人鱼性格恶劣, 如果只是小小的惩戒没有任何作用。
就该让它记住痛, 才能退回那条线之后。
驯服一只野兽, 从不能把地位颠倒翻转, 要时刻掌握控制权和主动权。
人鱼被灼热的电流刺伤了蹼爪, 呼吸声逐渐粗重,甚至房间中开始散发出皮肤烧焦的气味。
可即便如此,它仍死死拽住项圈。
尖锐的指甲刺破自己的脖颈,淡蓝的血液从指尖沿着手骨的痕迹落到水中, 绽放开来。
它因受伤和疼痛而显得更加兴奋,望着晏越的眼睛微微缩起。
本以为这只人鱼会因此长记性,可显然这种疼痛刺激它的神经让它疯狂起来。
一道黑影自水中而跃,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带着烧焦的味道直逼他的面前。
它的声音因愤怒而低沉,另一只蹼爪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嘴唇开合间犬齿闪着冰冷的光。
“你...宁愿...帮它....都不愿意...听我的...是吗?”
力量太强,比以往还要重。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被迫向身后倒去,后背直直砸在冰冷的墙壁上,麻了一片。
可他硬忍着咬着牙,连一声闷哼都没从齿尖漏出来,冷冷地盯着那双阴森的竖瞳,毫不退让。
人鱼就是这样狡猾的生物,只要他退一分,那么它就会进三分。
在忒亚时也是这样,那时他并不知道它骨子中的劣根性,但那些残暴嗜血在它日益增加的贪婪和不满中轻易的倾泻出来。
他知道它可以拥有控制人心的能力,在那本手札中他看到了这个未经证明的猜想。
所以谈寺那枪并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被它用了小心机给算计到了。
至于目的,当然只是为了他的退让。
他不着痕迹加大了手中按钮的量度。
森冷的竖瞳扫过去,轻易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后,粗暴地将他插在兜里的手拽了出来,硬生生将那个控制器抢了过来。
它阴森的笑背后是滔天的怒火。
然后它在他的面前,将那个控制器生生捏爆了。
锋利的铁片刺穿了它的掌心,脖颈上的电流因为失控而处于最大值。
晏越的瞳孔一缩,他没想到赫瑞斯居然这么疯狂。
那个电流足以伤到它的神经,可它就这么任由电流锁住自己的咽喉。
它的笑容深不见底,带着毁灭的欲.望。
晏越心中一沉,觉得不对劲,猛地起身想要挣脱它的束缚。
可腹前的鱼尾狠狠地将他砸回墙壁中,粗暴又不容反抗地挤进他的腿间,将他固定在坚硬的鱼尾和冰凉的墙壁中。
下一秒,十指连心之痛让他眼前一白,几欲晕厥。
蹼指挤进他的掌中,狠狠夹住他的五指。
那些扎在它掌心中的碎铁片,暴露在空气中的另一面,无情地扎在了他的手掌中。
赫瑞斯是真疯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他也感受它的伤痛。
他心中低骂一句,电流声沿着它的掌传到他的身上,细细密密,痛的刺骨。
因为奋力不让自己出声而咬破的嘴角,溢出了血液。
模糊之中,有一个温润咸湿的东西将那些血液舔净。
耳畔的低语像是诅咒,它惩罚似的摁住他的胸膛,感受蹼掌下剧烈的胸口起伏。
黑发青年紧闭着眼喘息着,所有的力量都被用于抑制自己的痛苦以及跟自己的生反应抗争。
他的眼尾染上不自然的红,自脖颈而起的蓝紫色光斑像触手般肆意攀爬在瓷白的肌肤上。
因为忍耐而将后脑抵在墙壁上,微微仰头,突起的喉结不断颤抖着。
生物最脆弱的地方就这么被迫暴露在它面前。
它迷恋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因为它早就想这么干了。
咬住他的喉结,刺破他的肌肤,吮吸他的血肉,将自己刻在这人的灵魂之中。
因为他不听话,他宁肯愿意帮助那个低劣卑微的下等人鱼,也不愿意多看它一眼。
甚至连它这点要求都不同意。
没人敢拒绝它,如果不是因为它现在还舍不得他死,他早就被它像玩具一样扯碎了。
它要看着这个人类自心底臣服自己,将一切奉上。
或许那个时候它会觉得无趣,但此时他的挣扎和抗拒让这场掠夺更具有魅力。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即便你能得到...也会足以...你们的死亡...”
“人类...拿我想要的...跟我换...”
“现在...是我该给你...惩罚...”
它的声音在他耳畔缠绵,轻轻舔舐着他脖颈处泛起的淡蓝色光斑。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猩红的舌尖围着瓷白肌肤上的淡蓝光斑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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