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上前见礼,冯士元举止和他的外貌如出一辙的儒雅,过来亲自将人扶起,又指着身后的少女道:“这位乃是小女,今日既是家宴,我便将她也带了过来。北地民风如此,世子切莫拘束。”
北地的豪爽,萧扶光也算是见识到了,一群糙汉子的大聚会,女眷居然都能参加,而且在场众人毫无异状,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的。
不过他在京中住久了,时刻牢记着男女大防,压根儿不敢抬头看那位冯家小姐,只远远行了个礼,余光里瞟见对方也回了个蹲福。
就在此刻,安静了好久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任务等级】:强制任务;
【任务内容】:前往西阳城外,拯救冯家大小姐冯修微;
【完成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一】:生命值奖励,365天生命值已到账;
【任务奖励二】:系统等级提升,当前系统等级【4】,解锁技能【目标锁定】。”
这个“目标锁定”是个什么玩意儿?萧扶光刚想问问小美,就听到系统机械的声音仍在继续:
“【目标锁定】技能关键,请宿主谨慎摸索并使用。”
第32章 将军
麒麟卫以雷霆手段,仅仅一晚就控制了西阳城的所有文官,将他们尽数软禁起来,稳稳当当的拿到了政权。
军权的交割就更加简单了,御马监掌天下兵符之事,各地的监军太监多数都是御马监出身,西阳城的自然也不例外,甄进义这个掌印一出马,他就乖乖交出了北师大营的虎符,闻承暻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军权抓在了手里。
对此,甄进义也不免在背后和徒弟抱怨:“咱家这回可是把小命拴在太子裤腰带上了。”
小徒弟正在给他捶腿,闻言白眼一翻:“太子还什么话都没说呢,您就自个儿巴巴的跑过去了。这时候和我说这些,装给谁看呢。”
被如此不客气戳破心里的小九九,气得他吹着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和徒弟大眼瞪小眼:“我看你是反了教了!敢和师父没大没小的。”
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清楚徒弟说得没错,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招揽他的意思,路上甚至都懒得防范着他和京城通信,能有现在的局面,完全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给蹭出来的。
但要问甄进义后悔吗?那他当然不后悔啊。
毕竟绝少人知道,如今地位显赫的甄掌印,其实一开始也只是个从北疆逃难的流民而已。
甄进义永远记得,三十五年前,还是世宗皇帝在位的时候,柔然对大雍发起了史无前例的侵略,铁蹄所踏之处,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彼时的北疆,便是说上一句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那时候他不过八九岁年纪,还不叫甄进义这个名字,家里只叫他甄哥儿。甄哥儿父母恩爱,家境殷实,小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安稳。可鞑子一杀过来,他们全家便只能弃家舍业往南跑。路上为了他和弟弟能活下来,保住甄家的香火,他爹先是卖掉了他妹妹,再卖掉了姐姐,后面更是不管不顾他的苦求,卖掉了他们的母亲。
终于抵达京畿的时候,一家人只剩下了三个。而甄父卖妻鬻女保下的两个儿子,一个因为在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高热不退,很快死掉了,另一个则是彻底冷了心,一咬牙干脆净身当起了太监。
一个好好的六口之家,就这么彻底消散。
这一路北上的见闻,简直就在反复重演三十五年的噩梦,让他整日整夜的寝食难安。
所以,既然太子要打柔然,那就打吧。
就算甄进义不清楚太子哪里来的信心,与兵强马壮的柔然开战,但是他愿意为此尽上一份力,哪怕有可能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
西阳城的确是民风彪悍。
萧扶光抿着嘴快速的从人群中穿过,昔墨几砚将他护在中间,笑得都快不行了:“少爷,人家只是想和您说说话儿,您干嘛跑这么快啊。”
萧扶光恶狠狠地瞪向两个幸灾乐祸的混蛋:“再多嘴我就自己回去,留你俩在这儿陪她们。”
见人是真的生气了,昔墨几砚对视了一眼,勉强忍住了笑意,默契的不再多说什么,只一心护着自家少爷赶紧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太守府里,萧扶光赶紧将身上被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换下来,又赶紧让人打水过来洗脸,等洗完脸,又重新疏了头发,他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感觉到缓了过来。
也怪他,一闲下来就在系统的撺掇下接了个日常任务,去救一个据说是要卖身葬父的女孩子。
结果他把银子给了人家,对方竟然不依不饶,一定要跟着他走,还说什么就算不能嫁给他,当个贴身丫鬟也是可以的。萧扶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大胆的女孩子,当下好说歹说拒绝了,谁知道他们的争执引来了一大波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西阳是武城,这里的女人们见惯了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哪里见过像萧扶光这样眉目精致的少年郎,于是竟然像看西洋景儿似的将他围了起来,各种搭讪也就算了,甚至还有上了年纪的婆婆见他身形单薄,非要捏捏他的手臂看看结不结实,搞得萧扶光脸色通红,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见他害羞,女人们甚至笑得更加大声了,有些家中有女儿的媳妇子,还嚷嚷着要让萧扶光去家里相看相看。
昔墨和几砚先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后面见真有人上手要拉自己少爷走,才冲了出来,将人护着回了府。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萧世子的遭遇太守府上下已经传遍了。所以等萧扶光一路走来,总觉得大家伙儿看他的表情怪怪的,就跟憋着笑一样。
闻承暻自然也听说了他的遭遇,不过他知道这纨绔脸皮薄,经不起调侃,因此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对他道:“你用完膳后别忙着走,承恩公晚点会过来讨论军情。”
这是正事,萧扶光当下将那点儿小情绪抛在脑后,正色应了声是。
*
晚膳之后,冯士元果然过来了,还带一位穿着银色轻甲的年轻将军。
互相见过了礼,萧扶光好奇道:“还未请教这是哪一位同僚?脸生的紧。”
听他这么说,太子和冯士元都笑了,还是那位小将军笑道:“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两天咱们不还见过吗?”
他一开口,竟是俏生生的女声。
萧扶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就是前些天见过的冯家大小姐冯修微!
见他惊诧,闻承暻笑道:“孤这位大妹妹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今正在承恩公手下领兵。”
冯修微也向他行了个军礼,肃然道:“骑兵卫指挥佥事冯修微见过世子。”举止利落干脆,配合着行动间轻甲磕碰发出的清脆声音,竟然隐隐有杀气泄出,很明显这位大小姐是真的上阵杀过敌的。
萧扶光连忙给她还了个礼,心下仍然震撼不已。
这真不能怨他少见多怪,实在是大雍重视文教,礼教颇严,稍微殷实些的人家都不会女儿抛头露面。在这种大环境下,谁能想到门第高如冯家,居然会愿意让女儿上战场领兵?
他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下仍旧笑吟吟的冯修微: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她一个女将军领兵出战,真的能够服众吗?
怀着这样的疑虑,萧扶光与众人来到了书房,甄进义正等在这里,见太子到了,便让人小心翼翼地抬过沙盘,放在屋子正中。
行军沙盘这种东西,萧扶光还是第一次见,当下颇觉新奇,结果小美很不服的跳出来:【这玩意儿和我的地图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垃圾嘛。】
说到那个地图,萧扶光就气:【可是这个小垃圾不用消耗我的生命值就可以免费用,比某些高科技不要强太多哦。】
小美吃了个瘪,默默地安静了,萧扶光便继续听他们讨论。
冯士元将一柄小旗子插在沙盘某个位置,对闻承暻道:“这便是柔然王如今扎营的地方。”说着又在左右各插了两处旗帜:“这是左右贤王的扎营之处,三者互为守卫。”
闻承暻皱眉:“柔然号称带了三十万大军,难道他们这回是真的倾巢而出?”他也不是胡乱发问,军队交战,乱报兵力已经是不成文的惯例,经常是有个三五万的战力,便敢号称几十万大军。
冯士元道:“虽然未必真有三十万,但根据斥候探到的情况,十几万人是定有的。”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西阳城守军只有十万守军,虽然闻承暻从虢阳抽调了不少兵力,但那也只有八万人不到。要知道,大雍可都多是步兵,纯论战斗力,几乎要三对一才能堪堪击败柔然骑兵,再加上步兵没有骑兵灵活机动,实际作战时更加吃亏。
这种萧扶光都能意识到的问题,闻承暻没道理意识不到,但他为什么在这种兵力悬殊情况下,还一意要交战呢?
心思百转间,萧扶光看向闻承暻,却见大雍太子眉眼冷峭,俊脸上满是寒气,盯着那张沙盘半晌没有出声,等到萧扶光心里都开始打鼓的时候,才听到他说:“所以,在没有大规模劫掠的情况下,柔然十几万人在雁门关外已经吃喝了一个多月?他们的粮草从哪里来?”
以往大雍与北方恶邻从没有过如此大规模、长时间的对峙,就是因为柔然逐水草而居,国家穷、存粮少,只能边抢边补充军需。这也是为什么大雍边城都习惯坚壁清野对付他们,就是因为断了粮草之后,柔然便不足为惧。
太子说到了关键节点,冯士元也不兜圈子,将当前情况和盘托出:“去岁柔然天灾,牛羊死了不少,今年三王子扰边,屠戮耘城时却没有搜刮城中存粮,只一把火了了事。当时我儿便觉得不对劲,一路追击,发现柔然人不仅军中有大雍的火器,他们的军粮居然都是麦粟和黄豆。”
“我儿留心探查此事,又有探子回报说发现了柔然人的粮仓,于是便想一探究竟,谁知竟然中了他们的计……”
提到已经殉国的长子,冯士元没忍住红了眼,一旁的冯修微也是悄悄拭泪,不过她仍接着父亲的话:“哥哥走后,便由我接手此事,已经查明柔然人的确储备了不少粮草,可供十万人三月之需,就是不知道这些粮草是怎么到他们手上的。”
毕竟柔然可不出产麦子和小米,这些粮食多半是从大雍过去的。
冯修微继续道:“为今之计,便是趁着使团与柔然王族会面,摸清他们粮草所在。末将已经点齐了一支精兵,届时会不计一切代价毁了他们的军粮。”
到时候没了粮草,柔然人自己就得先乱起来。
就在她说摸不清粮仓位置的时候,萧扶光突然福至心灵——他的系统地图,好像刚好适合拿来干这个?
第33章 出使
送了冯士元父女出去,闻承暻才看向一旁一脸欲言又止的萧扶光:“你又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明白了,孤今晚还想早些安置。”
对于被太子轻易看穿心中所想这种事情萧扶光已经习惯了,顺势问道:“殿下是早就知道了朝中有人不对劲,所以才执意要来边关的吗?”
虽然后知后觉了点,现在能想明白,倒也不算笨,闻承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含笑点头:“正是。”
“可是殿下只要将实情回奏,圣上自然会有裁断,实在没必要您亲自涉险。”萧扶光眼神里满是不赞成,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国储君亲赴战场什么的,还是太过于冒险了。
闻承暻却反问:“能秘调官兵同时又敢抗旨救下冯家的人,满朝文武里,除了孤,卿可还能找到第二个?”
萧扶光被问得一愣,呆呆地回道:“既然知道有人里通外国,您大可在朝廷上揭露此人恶行,推翻和谈的主意,冯家之危自然也就可解。”
他的确想不明白,位高权重如太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周旋着做事,甚至还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到这里来。
他如此天真,闻承暻有些好笑:“难不成你以为,身为太子,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问罪哪个大臣,就问罪哪个大臣?”
看着那小纨绔一脸“那不然呢?”的表情,太子殿下不由扶额:“哪怕是皇帝,也都会有百般不得已之处,更何况孤还只是太子。”
见萧扶光似懂非懂的样子,闻承暻叹了一声,算了,这些事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体会到的,所幸日子还长,孤少不得亲自教导一二。
于是,在萧扶光还不清楚的时候,他的功课清单又默默变长了一些……
*
目前使团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安排与柔然王族会盟之事,涉及的内容极其繁琐,大到要与柔然人讨论哪些条款、使团成员的安全如何保障,小到要给对方权贵准备哪些礼物、该用什么礼节。密密麻麻的准备事项清单列下来,看得萧扶光头都大了。
太子殿下对于此事亲力亲为,也不肯放过想躲懒的靖侯世子,将人拘在身边也就算了,还要凡事都问几句萧扶光的意见。
比如这一回,在看完冯士元送过来的情报后,闻承暻又问萧扶光:“卿可有什么看法?”
萧扶光头疼地看了眼那几张柔然王族的画像,艰难地将他们与自己这些天了解到的情况一一对应上:
这个满脸横肉一嘴络腮胡子的,是当今的柔然王,都快六十岁了,没想到看着还挺硬朗的;这个满头小辫儿,一撇浓密八字胡的,是柔然的左贤王,是柔然王的庶长子,母亲只是个奴隶,却因为能征善战被封为金帐贤王,是王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个有一道横跨眉眼的刀疤,满脸戾气的大汉,就是右贤王了,他是柔然王的同胞兄弟,当之无愧的大王铁杆,据说他脸上的刀疤就是因为在战场中救大王的时候留下的。
不过,萧扶光的眼神掠过上面的那些人,锁定在了一张放在边角的画像上。
那张画里的男子,打扮的完全不像一个食膻啖腥的蛮族,而是完全的汉人装扮。不仅穿着宽袍大袖,还仿照汉人的样子梳了发髻,唯有头上那根雕着狼头用来固定的骨簪,透露了几丝嗜血气息。
萧扶光指着这张画,转头对闻承暻道:“将嫡子逼到必须穿汉服梳汉髻来自污,看来柔然王族内部也不消停。”
虽然这个二王子一直宣称自己喜欢汉学,但萧扶光可不相信是真的倾慕汉家文化。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真的喜欢,背地里悄悄自己欣赏也就算了,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听他这么说,闻承暻眉毛轻挑:“‘也’不消停?世子似乎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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