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到大事不好,闻明钰跳起来,扑向那道绝情的背影:“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大哥你听我解释啊大哥!”
*
自打太子从汝南王的庄子上回来,虽然没说些什么,但近身伺候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主儿眼角眉梢都透露着高兴劲儿。
抓住太子心情好的契机,常喜回了好几件糟心事儿,其中就包括含章殿总来人找他说话的事情。
放在以前,太子肯定会冷嘲热讽几句张淑妃四处攀附的嘴脸,但今天他老人家竟然只破天荒的说了一句:“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从太子书房出来,常喜第一时间抓来沐昂之问话:“殿下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竟然这么高兴。”
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儿,竟和柔然王死讯传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沐统领瞪大了他那双大多数时间只是摆设的眼睛,努力回想起太子的一举一动,“殿下今天有很高兴吗?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说你那双招子就是出气用的,常喜没好气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换了个这呆子能听懂的方式问他:“今天在庄子上,我离开的那会儿,殿下和萧世子说了些什么?”
沐昂之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家常话儿,殿下好像还问了世子娶不娶亲之类的。”
常喜脸色数变,抓住沐昂之手舞足蹈的爪子,嫌他晃得自己心慌:“那萧世子怎么说?”
都说术业有专攻,沐昂之扫两眼就能记住复杂的布防图,却从在这些小节上留心。
当下站在原地努力回想了好久,直到手腕被常喜掐的生疼,才想了起来:“萧世子好像也没说什么。”
“倒是咱们殿下,说此生所求唯一知己而已。”
“那世子是怎么回他的?!”
沐昂之慌忙甩开他的手:“你疯啦!痛死了!”
“世子,世子就说他也一样咯。”
……
双目放空的走了一段路,就连常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游荡回下处的。
小徒弟八宝冲上来扶他坐下,端茶倒水的伺候了一番,常喜总算是找回了几分神智,又见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盛盒,当下笑道:“又是哪里孝敬的?”
作为东宫的首领太监,他是内官中仅次于周进仁的第二号当红人物,当然少不了各处的孝敬。
结果八宝臊眉耷眼的:“都是含章殿玲珑姑姑托人送来的,撂下东西就跑,我撵都撵不上。”
含章殿?
想到致力于给萧世子保媒拉纤的张淑妃姐弟,常喜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将那些东西一股脑扫到地下。
“拿走!通通拿走!”
夭寿啊。
为什么我常某人要生就这幅七窍玲珑心,要是我能和姓沐的呆子一样蠢,恐怕还能多活两年。
在小徒弟震惊的目光中,常喜公公颓然地坐了回去,并生平第一次不以能洞察主子心意的本领为傲。
第62章 收网
靖远侯府。
萧伯言从外头进来,想和夫人商量下中秋节还席的事,却见赵明珠手上拿了几张名帖,正坐在窗下细看,心无旁骛到连他来了都没发觉。
他不由好奇,出声询问道:“夫人在看什么?”
赵明珠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忙放下手中的帖子,半是埋怨半是欢喜:“老爷来了,怎么不让她们通传一声,倒显得妾身怠慢了。”
靖远侯一笑:“你我夫妻之间,何必如此外道。”
张开双手,任由青言服侍着解下外袍,换上家常衣服,通体舒泰的在榻上盘腿坐下后,萧伯言旧事重提:“你刚才在看些什么呢?那么专心。”
闻言,赵明珠叹了口气,将帖子递到他眼前:“这几家都是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妾身想着要不要趁着中秋上门走动。”
靖远侯眉头一挑:夫人居然开始着急扶光的婚事了?这倒是奇事一桩。
萧扶光已经到了快加冠的年纪,却仍未定亲,这并非是他们做父母的不上心,事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们太过于上心,才一直没有筹备孩子的婚事。
追根究底,还得怪不空大师的一句批命。
萧扶光刚出生的时候百病缠身,侯府请了无数大医国手上门为他诊治,得到的却只有摇头和叹息,病急乱投医之下,赵明珠选择求助于神佛,撒了不知道多少香火钱出去,只为给儿子求一个健康长寿。
然后,萧扶光就得到了不空那句“命星熹微,非长久之相”的批命。
但就连萧扶光也不知道的是,不空的批命,其实还有一句:公子乃梦日入怀而诞,命主身弱,官杀本就过旺,十神又日坐偏印,实在不宜早婚。
一个和尚的妄语,赵明珠大可以不当一回事。但不空偏偏说中了一件秘事——她生萧扶光之前曾连续三晚梦日入怀之事,除了靖远侯,赵明珠一个人都未曾告诉过。
也正是因此,靖远侯没有给长子按辈分取名,而是小心翼翼的取了“扶光”这个名字。
不空给萧扶光批命之后,赵明珠被气到理智全失,派人挑了几桶秽物,结结实实地泼到了大相国寺的禅房里,但冷静下来后,又开始将他说的萧扶光“不宜早婚”四个字奉为圭臬。
在她的严防死守之下,萧扶光活到十九岁,别说成亲了,连个房里人都没有。京城里最出名的花花大少实际上竟如此洁身自好,只怕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
眼见着赵明珠将几封帖子颠来倒去的琢磨,萧伯言皱眉,他其实也有些忌讳不空和尚那几句谶语,因此劝道:“你若心疼孩子大了没个知心人照料,不如先放几个稳妥的丫鬟在他房里,成亲之事,还是暂缓缓吧。”
他这番话,除了避谶,也有现实因素的考虑,明眼人都知道萧扶光前途无量,他们根本不用为儿子的亲事发愁,大可以慢慢挑选一个门第、人品最合适的。
赵明珠当然明了丈夫的意思,朝青言看了一眼,对方机灵的带着小丫头们退了出去,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屋中再无外人,赵明珠才起身走到靖远侯身边坐下,压低了嗓音将那日中秋宴上张淑妃带着侄女出席,又向她百般示好的事情说了。又道:“你觉得不用着急,可耐不住有人上赶着替咱们操心。”
冷不丁知道淑妃居然有要和自家结亲的打算,萧伯言吃了一惊,觉得对方实属异想天开:“淑妃娘家不过一个州官,她家的女子哪里能配得上我儿。”
“就凭人家是淑妃娘娘的嫡亲侄女儿。”赵明珠没好气的回道。
见丈夫似乎对自己的话不以为意,她努力给自己顺了顺气,教导起不懂枕边风威力的大老爷们儿来:“你们男人在外面不清楚,我在内宫领宴的时候可看得真真儿的。”
“淑妃娘娘虽然年轻,手腕却实在了得,又有盛宠和一双儿女傍身,如今贤妃在她面前也要退了一射之地。”
“你说,就这样的人,要是朝陛下随口撒个娇,让他金口玉言给咱们儿子和她外四路的亲戚赐婚,我们能怎么办?”
听夫人这么说,萧伯言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既如此,看来的确得劳烦夫人相看起来了。”
*
吏部。
罗嘉奕在大门口接到人,笑着向来人一礼:“恭贺简文兄登荣之喜。”
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宋如渊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身,将他扶起来:“多谢罗兄贺我,只是区区一介从九品末流,实在称不上什么荣登。”
原来不久前东宫来了调令,宋如渊被太子取中,要去詹事府主簿厅做个通事舍人。
和萧扶光这种有吏部官员上/门/服/务的不同,他需要亲自来吏部交纳文书,重新磨勘取保,验明正身,领取吏部的验函之后,才能就任新职。
吏部,人又称“天部”,这里的官员掌管着整个大雍文官的升落起降,天然就高人一等。罗嘉奕担心好友不会巴结讨好,磨勘验名的时候被人使绊子,所以特意空出一天时间陪同。
此时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声指点:“验封司的吴郎中为人和气,很好说话,但他手下人个个手狠心黑,都是不见银子不撒鹰的主儿。”
见宋如渊面露为难,罗嘉奕知道他定是囊中羞涩了,拿不出打点关节的银子,连忙又宽慰道:“无妨,有我陪着你呢。”
说着便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胸脯,与有荣焉道:“吏部上下谁不知道我与尚书大人相熟,有我在,他们必不敢难为你。”
罗嘉奕果然没有说大话,宋如渊由他领着,一应手续都办理的飞快,且人人都对他笑脸相迎,全然没有“官见愁”的派头。
原本预留了一天时间的时间办手续,谁知不到中午就已经全部办理妥当。验封司的吴郎中还亲自出来相送,想约罗嘉奕吃酒。
三人在验封司门前的空地里推拉了一番,讲了一堆客气话,罗嘉奕好说歹说才拒掉了吴郎中的盛情,有说有笑的准备告辞离开。
却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队装备齐整的官兵从大门口跑了进来,手里都提着雪亮的钢刀,为首之人声音尖利,显然是个内官:“龙威卫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
被龙威卫赶出吏部衙门,罗嘉奕情知不对,匆匆回到府中后,便频频派家人过去打探消息。
他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可是吏部被龙威卫围的水泄不通,直到深夜,也没打探出来什么。
罗嘉奕无法,只能在宋如渊和老管家的劝说下先勉强对付着睡了一觉,第二日天刚亮,便有家人哭丧着脸前来报信:“大少爷,不好了,陈大人被下大狱了!”
陈大人,陈犰,乃是如今的吏部尚书,罗嘉奕的母舅,也是他在京中最大的靠山之一。
听闻如此噩耗,罗嘉奕从床上一跃而起,顾不上穿鞋,死死的攥着报信之人的衣领,眼里全是一夜未眠留下的红血丝:“我舅父是正二品的朝廷命官,就算有罪,也该召集三法司会审,明正典刑,岂可如此仓促下狱!”
见那人衣领被他拽在手里,都快喘不上气了,得信匆匆赶来的宋如渊连忙上前掰开好友的手,免得他弄出人命来。又看向那个好不容易逃脱升天,正在拼命喘着粗气的下人:“龙威卫拿人时,可有说明罪名?”
“说、说了。”那人一边喘,一边道,“说陈大人是里通外国,贪赃枉法,还有什么、什么紊、紊乱朝纲。”!
宋如渊闻言回头,看向好有,却见罗嘉奕已经平静了下来,对下人的话似乎并不吃惊,反而转头问起刚赶过来的管家:“你去了曹相那边?他老人家怎么说?”
可惜管家也没能给出让他满意的答复,反而是两眼含着泪,哭着跪下回禀:“曹相、曹相他,被收押了!”
说罢,快速的擦了一把泪,顾不上安抚已经面如土色的主子,一五一十的汇报起自己的见闻:“小的想着直接去府上太打眼,就先去了烟波尽处,结果远远就见到那里乌泱泱围着一群官兵,小的不敢靠近,但也瞧见了他们车上都挂着明黄龙旗。”
“小的后来又去了曹相府打探,谁知整条街都封了,除了龙威卫,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车架……”
看着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得不轻的好友,宋如渊也不由唏嘘:曹相出身豪族,年少成名又官运亨通,天下谁人不羡慕,谁知最后竟然落了这么一个收场。
第63章 争胜
龙威卫不动则以,一动起来就是雷霆万钧。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尚书省便风云改变,曹平芳以及他的一干党羽通通被下了大狱。
曹相国经营多年,门生故吏无数,关系网盘根错节,现在他进去了,京中几乎人人自危,担心在自己也受到牵连。
怀王府。
自从太子打北疆回来,行事本就低调的怀王则是变得更加收敛,安静到几乎让人忘了皇城里面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
仲秋时分,天气已经逐渐凉爽了下来,尤其是清晨的时候,几丝微风拂过,还能感觉到沁人心脾的凉意。
怀王长史擦了把脑门子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勉强稳定心神之后,才敢走进怀王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一应外人俱无,只有怀王闻承晏一人端坐在书案之后。
那长史进来之后,也不请安,熟练地在王爷面前跪好,开口禀道:“臣刚得到消息,曹相与两位公子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其他家人女眷俱在府中,不许出入。”
怀王手拿着一卷书,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翻阅,看似漫不经心,,问话却直击要害:“竟然去了大理寺?怎么没关到御马监的私牢里?”
长史在心里捏了把汗,斟酌着回道:“此次虽是御马监拿人,三法司处奉的却是中书省的钧令。”
“中书省?!”怀王终于肯将眼神从书上挪开,看向跪在地上的长史。
就知道绕不过此节,长史暗暗叫苦,却不敢糊弄,仍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是,臣还听说、听说是林相爷亲自下的令,事先连门下省都不知情……”
“砰!”
一个茶盏飞了过来,连带着滚烫的热茶在长史面前溅开,他不但不躲,还借势将头埋了下去:“王爷息怒!”
“息怒?”怀王声音依旧温和,仿佛刚砸了个茶杯的人不是他一样,“林相高义,铲除国贼、匡扶社稷,做的可都是大好事啊,本王何怒之有?”
明明在此之前,他就与林相眉来眼去了良久,本以为互相已经心照不宣,谁知林万里这个老匹夫说翻脸就翻脸。
长史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敢说,恨不得能无限缩小存在感,免得被暴怒的王爷拿来开刀。
可能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不多时便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满面愠色的怀王也不害怕,反而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笑道:“王爷好大的火气。”
见到此人,闻承晏连忙起身相迎,语气十分谦和恭敬:“天色尚早,老世翁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原来来人正是曾在曹相府上做客的陈家家主,陈瑛。他向曹家辞行之后,世人皆以为他回了江南,谁知竟一转身又住在了怀王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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