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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自己人，搞这么客气再把小墨昀吓到，你们没看到他腿都软了。”
当众被戳穿，墨昀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但是在这殿外又不敢回嘴，柳宿女士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像在自家一样。
“放轻松，当在自己家就好。”
哪个好人会把上神居住的宫殿当自家用啊？！
墨昀心里还在吐槽，荧惑手一挥，两人脚底便生出一片彩云，彩云瞬间将二人带到宫殿门口，荧惑见状还不忘抱怨。
“我就说都什么时代了，哪有人愿意步行上这么多道台阶，让她装个电梯她还嫌费事。”
还准备在爬楼过程当中舒缓紧张的墨昀没有一点防备就到了殿门口，一时身子僵直，冷汗直流。荧惑见状笑笑，用术法为他擦去汗水。
“出息。”
墨昀张不开嘴，一双眼含着抱怨望向他，这时殿内一个女声说话了。
“是小墨昀来了吗？”
第14章 有事就往肚里吞
“是小墨昀来了吗？”
这如同昆仑融雪清凉沁人的声音莫名的熟悉，这些天的回忆电光般在脑中炸裂，墨昀愣在当场，下意识的指着殿内看向荧惑。
“是上神的声音？”
柳宿女士将他的手拍开，然后拉着他往里走。
“没礼貌，上神在叫你，快进去。”
猛然被人从旁施力，墨昀脚步踉跄了一下，脑袋差点撞在门槛上，荧惑扶了他一把，墨昀抬头，看到了坐在高阶上的朱雀上神陵光。
墨昀曾听柳宿女士形容陵光上神的美，不染烟火脱于尘世，她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当年他看惯了课本上以原型表意的朱雀造像，心想柳宿女士太过夸张，天庭多美人，再美又能美到什么程度。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不由想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三杯。
那是一副望过去便能深深印入灵魂的样貌，骨肉匀称，多一分便太过丰腴，少一分则稍显清瘦，眉若远山有棱角却不锋利，眼似柳叶，悠长而不失神采，瞳色如琥珀金棕透明，深邃幽柔中又不乏英武之气。额间火焰纹花钿灵动又神秘，唇色樱红状若花瓣，肌肤柔腻色若高山之雪。
墨色长发被挽起，只用一根金钗固定在脑后，偶有一缕落于水红纱衣之上，两相映衬，若画中墨梅，凌风傲雪，风骨难笔拓。
“我见过你。”
墨韵惊诧于上神美貌，却见对方跃下高阶，已在自己面前，纤细的手带着那枚令他陷梦的戒指，轻轻地抚上他的侧脸。
“别这么紧张，上次见面你晕过去了，没机会同你说话，来，叫姨姨。”
陵光唇角一勾，带着温柔微笑，墨昀只觉得自己面前百花盛开，百鸟齐聚，呆愣愣地也笑了。柳宿女士看儿子这副模样，一边捂脸一边伸手掐上他的腰间。
疼痛让人清醒，墨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弯腰吓拜。
“墨昀见过上神。”
“柳宿你看你把他吓的，到朱雀宫就跟回家一样，小墨昀不用这么客气，我同你母亲形如姐妹，当我是你姨妈就行。”
家人们谁懂啊，一觉起来九重天的上神要做我的姨妈……
听着虽然爽，但真当面对面，墨昀再活三千年也生不出这个狗胆，他被陵光扶着起来，再想客气一下，却被荧惑出声打断。
“昀昀胆子小，第一次见面你稍微收敛些，当心吓到他。”
早知道荧惑和陵光上神没大没小，但墨昀没想到他是真敢没大没小。
“你不懂，我当年等着盼着要抱他，结果一觉睡起来，他现在这个个头…”
陵光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冲他笑笑。
“小墨昀，要不让姨姨抱抱？”
墨昀根本来不及拒绝，人就已经陷入了温暖馨香的怀抱，陵光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口中发出餍足的叹息。
“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忽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墨昀身子瞬间僵住，本能得想要退开，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又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陵光上神话里意有所指，但他现在也顾不上去仔细思考。好在这样令人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太久，陵光放开他，墨昀顺势后退了一小步，眼睛不经意间又瞥到她手上那枚戒指，人又是一个呆住的大动作。
来到朱雀宫之后连番刺激竟让他忘了陵光就是戒指的主人，那…他看到的梦境中的回忆不就是…无意间窥见上神同他人的感情纠葛，墨昀背后一凉，心里默默为自己点蜡。
陵光自是不知道墨昀心中的天翻地覆，含笑拉着他向殿内走去。
“进来坐，我也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墨昀被拉着走出正殿，来到殿后一方院落，院中藤架上葡萄青藤缠绕，果实累累，架下摆着一张圆桌，上面茶点果物一应俱全。
一路上墨昀几次求助似的望向荧惑，都被对方用“无事，别紧张”的眼神挡了回来，此时他坐在圆凳上看着含笑望着他的陵光，只觉得如坐针毡，背脊僵直双手放在膝头，不知该如何动作。
“忽然叫你过来是我任性，本应给你一些准备的时间，但我实在好奇柳宿的孩子究竟长成了什么样的小仙君，希望你不要怪我。”
陵光似是看出了他的拘束无措，脸上的微笑转为歉意，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婉，墨昀闻言连忙摆手，动作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立刻缩了回去。
“没有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陵光抬眼，似是期待着他的回答。墨昀低头思忖应该如何正确而有礼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荧惑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才替他答道： “你叫南极仙翁那老头去见母神，他也紧张。”
如今的天界由四神与各方大帝带领的仙人众协同治，荧惑身居高位，说话便没什么顾忌，对南极长生大帝也不用尊称，倒是陵光听后脸上的和煦表情第一次消失。
“荧惑，说话注意些，别老拿人家年龄说事儿。”
柳宿女士在一旁叹气： “上神…重点不在于年龄。”
“柳宿说的对，下次我见他的时候叫他稍微往年轻整整。”
陵光十分赞同柳宿女士，点着头如是说道，荧惑听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墨昀看着无语的柳宿女士，心想要不是在朱雀宫，她可能会当场就掐人中自救。
不过看到传说中英武善战的上神和母亲荧惑轻松融洽地打趣拌嘴，墨昀悬吊的心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许，紧绷的臂膀和背脊也逐渐松缓下来。陵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扭头抬手，桌上的茶杯动了动，蹦蹦跳跳地来到墨韵面前，茶壶也跟着飘过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注入茶杯，斟满之后茶壶还冲他点了下头。
这一杯一壶动作太过滑稽，墨昀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陵光满意的看着它们，又故伎重演，让点心和骨碟落到了墨昀面前。
“你母亲说你平日喜欢这些，朱雀宫很久不开伙了，我叫他们去灶神街买了些点心回来，你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上神发话，墨昀莫敢不从，谢过陵光之后他捧起茶杯，小心的抿了一口，又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咬了一角点心，莹白的芸豆外皮混合着一点酥酪的酸，将甜腻消解，让人口舌生津，墨昀眼睛瞪大一瞬，但又想到现下的场合，因美味雀跃的欢呼被拦在嘴边，只得恭谨地将点心放下。
“点心很好吃，茶也很香，多谢上神款待。”
“好吃便多用一些，你这个性子不像你母亲，倒和昴宿那小子挺一样的，当年他同柳宿在一起，来向我提亲时也是这样，紧张又拘谨，好像我……”
不知为什么，陵光的声音慢慢变低，直至再也听不到，墨昀看过去只见她嘴唇开开合合，一张嘴变为两张，人也现了重影，他眨了眨眼，发现身体忽然困乏无力，眼皮重逾千斤。
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柳宿女士担心的目光。
墨昀身子晃荡了两下，被荧惑拦在怀里。陵光伸手一挥，四人立刻便闪现于一处寝殿，荧惑将他放在床榻之上，陵光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这才抬头看向柳宿。
“柳宿，你可想好了，若我将那三颗明珠取出，不知是否会对小墨昀造成影响。”
柳宿此时也有些慌乱，他咬着拇指，迟迟给不出回应。荧惑为墨昀将被子盖好，转过头目光无奈地望着柳宿。
“不是我就奇怪，你把东西藏哪儿不好，非要吞到肚子里。”
被荧惑这么一说，柳宿也不服气，她放下手，重重地坐在圆凳上，声音却带着颤抖。
“当年上神忽然就昏了，没交代我如何处这三颗明珠，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存着些什么，但既然是上神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保管的。”
“哦，所以你就把它们放到了自己家？还大喇喇的摆在桌子上当装饰？”
荧惑翘着腿，十分不赞同地反问。
“灯下黑啊，我想着孟章上神就算找也不会找到我家，谁知道他来得那么快，我不敢轻易把东西交过去，那么紧急的状况下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去藏，吃下去他总不能逼我吐出来吧。”
柳宿女士拍完桌子便背过身去，但声音听起来明显没甚底气，荧惑伸出拇指。
“你可真是个天才啊，现在明珠进了昀昀体内，朱雀血也有了，这拿出来不一定怎么着。”
儿子毕竟是柳宿的心头肉，听荧惑这么讲柳宿起身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身抚上墨昀的睡颜。
“我若是知道自然不会那么做，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陵光一直皱眉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见柳宿双目通红似要哭泣心中也疼，她走过去搂住柳宿肩膀，回头瞪了荧惑一眼。
“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不值钱，你若真的不着急今天何必巴巴跟过来。”
被点破心事，荧惑面上一时挂不住，“哼”了一声便将目光默默移开，却也再不开口刺激柳宿。陵光回身用拇指蹭去柳宿眼角湿气，定定地望着她。
“我若归墟，这孩子便是继承我衣钵的人，我自然会保他无事，柳宿，你可信我？”
第15章 魂魄不是纸拉花
陵光表情郑重，柳宿被她所染，本来哀戚的目光转为坚毅，两人双手相握，双目相交。
“上神安心施为，柳宿自然是信您的。”
“好，那我就……”
陵光的话没说完便被荧惑打断。
“那就赶紧开始吧，闭神丹效用不过半个时辰，你们两个人这衷肠诉下去，人醒了东西都取不出来。”
姐妹情深的氛围被打破，两人表情不自然的松开手，陵光没再同荧惑计较， 只将手指放在墨昀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睡梦中的墨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被这一下弄得很不舒服，柳宿想要替他将眉间隆起拂去，伸出的手却在半途被荧惑握住。
“别担心，陵光有分寸。”
柳宿点头，收回手却并不说话，陵光没空注意他们两人的动作，手悬在墨昀的额头上方向上一抓，一个带着银白光晕核桃般大小的小球慢慢自墨昀的眉心升起，凌空转了一圈之后便落到陵光掌心，陵光盯着那小球仔细瞧了片刻，顺手将它扔进身旁矮几上的螺钿漆盘。
“这里面的东西大概和我醒后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有关。”
陵光没抬头，接着去取第二颗“明珠”。柳宿捕捉到陵光话里的关键字，直起身子刚要开口就被荧惑再次拦下。
“等明珠全部取出再问不迟。”
再怎么心急也架不住荧惑所言确实有，柳宿垂首吸气，只盯着墨昀没再说话。陵光这次的行动不似方才那样轻松，抓了几次都未见小球踪影，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无心再等，咬破指尖挤出血珠，直接抹上墨昀眉心。
金红色的血迹触碰皮肤的一瞬间，便有银色微光析出，随着她手掌不断向上而慢慢露出更多，陵光见时机正好，手一翻便将小球捏在掌中，正想像刚才那般将小球扔进盘中，就见银色的球体拖着一条尾巴，陵光好奇的抬起手臂，然后屋内三人就看到墨昀的魂魄被陵光手中的小球勾出体外。
身体在沉睡，魂魄忽然离体，一张脸立刻变成了一个“囧”。在场三人皆是一愣，陵光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放了回去，魂魄重新入体，墨昀的脸色也好看许多。许是觉得力度不够，陵光又抹了一滴血，再一抽手魂魄第二次“囧”着出来，如此往复三回，柳宿终于忍不住握上陵光的胳膊。
“上神，再抽就要变成纸拉花了。”
“抱歉，我心急了。”
陵光将手收回，眼看着银色小球重新沉入墨昀眉心，想到刚才把人家魂魄拉起放回多少有些抱歉。
“我去叫神农过来一趟。”
陵光出去之后荧惑俯身将手放在他眉心处用灵犀查看了一番，然后才对柳宿说： “魂魄都还稳，不必担心。”
谁的儿子谁心疼，柳宿握着墨昀的手，声音乏力地向荧惑解释道： “我没有怨上神的意思，这件事根源本就在我，只是…这第二颗明珠连着昀昀的魂魄，以后该如何取出？”
“陵光醒后确实忘了一些东西，我这几日观察下来，她忘却的东西都与青龙孟章有关，也就是说…”
荧惑没有说完，柳宿茅塞顿开。
“也就是说，这三颗明珠里面很可能存放的都是上神同青龙上神的回忆？”
“差不多就是这样。”
经年往事重归脑海，柳宿看向荧惑的目光忽然警惕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不然为什么会嘱咐昀昀不要往东方天去？”
“他身上有朱雀之血，又这个岁数，我是怕孟章误会这孩子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弄明白他的朱雀之血和这三颗明珠有多大关系。”
荧惑抱臂坐在矮几旁，说着伸手将那颗取出的明珠凝在指尖转动，眼中焦躁暗现，柳宿听后也是一脸疲惫。
“我无意让这孩子继承神格，但如此下去，早晚南极长生大帝会注意到昀昀，这六千年来他频繁越权行事，到时候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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