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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大帝仁爱慈悲，是位和蔼的长辈，你见他不必害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顶着这样的身子发出司命的声音，墨昀心中的感动和暖意无处安放，最后只觉得怪诞。
传话完毕仙子再一挥袖，脑袋又变了回来，墨昀靠墙站得笔直，脸上的笑也挤得十分勉强。
“多谢仙子，但是这么独特的传话方式也是司命星君的意思么？”
仙子摆手，十分满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我觉得这样小仙君更有沉浸感，怎么样是不是如见星君本人？”
墨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笑以对。
一会儿的功夫，登云梯便到达了紫薇宫的最顶层，轿厢门一开，仙子欠身，伸手作“请”，又对墨昀道：“小仙君请随我来。”
墨昀踏出登云梯，眼前空茫一片唯有万丈云海，墨昀回头，登云梯的门和仙子都消失不见，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团手掌大小的云朵飘了过来。
“紫极殿中万物无形，小仙君莫怕，跟在我身后即可。”
这下墨昀好像知道这位身着青莲的仙子为什么执着于变形了……
云海漫漫，水汽将他的衣摆袖口沾湿，贴在身上不甚舒服，墨昀只能抓着衣摆前行，很快脚下洁白的云朵慢慢发青，越走青色越深，最后化作浓丽的紫。
带路的云朵在一片紫色中驻足停下，墨昀跟着顿住脚步，正想问她是否已经到了目的地，那片云朵忽然冲他面上飘了过来，墨昀下意识闭眼，一道清亮润泽的水汽拂过面颊，他再睁眼，面前的场景又变了。
他站在一片靛蓝苍穹之下，穹顶之中繁星璀璨，脚底飘荡着紫色烟云，面前是一道门楼，墨昀找不到刚才那片云朵，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先过了门楼再说。
到了门楼跟前墨昀又觉得奇怪，两道门柱之间的空间更像是一张画布，被他靠近的气流一带，轻轻荡漾起来，墨昀好奇伸出手指在当中点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便如同被卷进漩涡一般打着旋迅速下坠。
这种感觉如同溺水，让人呼吸不得，胸口憋闷，头晕耳鸣，墨昀心中只余惊惧，手向上伸出，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在此时，眼前凭空伸出一只手，将他手臂一拽，胸口的压力散去，他终于得以顺畅呼吸，身子一软便坐到了地上。
“抱歉哈，紫薇宫的这个安保系统有点过于敏感，吓到了吧？”
身下一片柔软，墨昀低头发现自己坐在一块绒长至脚踝的地毯上，耳边传来的声音浑厚洪亮，墨昀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在教科书上见过无数次的那张脸。
他霍然起身，迅速好衣摆，匆忙拱手弯身，恭谨道：“墨昀见过帝君，方才仪容不整多有失礼，请帝君原谅。”
紫薇大帝一身玄衣滚着金边，上面暗绣着漫天星斗，伸手虚扶了墨昀一下，随即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倒是忽然叫你过来，是不是害怕了？”
虽然画像造影见了无数次，但墨昀不得不承认，紫薇帝君本人更好看些。
“是…有一点紧张，我第一次见您这样身份的领导。”
他实话实说，紫薇大帝哈哈一乐。
“不用紧张，来，坐。”
墨昀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小厅堂之中，厅堂主位之后设一屏风，上面画着星辰图。屏风两边是两排太师椅，椅子后方是遍布满墙的书架。
这地方看着和司命办公室的会客处还有几分相似，墨昀心想也许是天庭统一定制，谢过紫薇大帝之后便乖巧地坐在太师椅上。
紫薇大帝坐在主位上，一挥袖墨昀身旁的高几上便摆满了瓜果点心，还有清茶一壶。
“你的案子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墨昀连忙欠身拱手：“帝君但问无妨。”
紫薇大帝摆手：“不用拘泥于礼数，我母亲同你义母是金兰姐妹，若论辈分你可叫我一声大哥。”
这谁敢叫啊？
墨昀额上渗出虚汗：“帝君地位超然，墨昀不敢僭越。”
“哈哈，不叫就不叫吧，没事儿，反正早晚也是要叫的，不急在这一时。”
紫薇大帝说完又对上墨昀纳闷的目光，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眼中生出几分好奇来。
“你把事情闹这么大，不担心神宫和天庭的关系因此受损么？”
墨昀被他这样一问，脸上也生出几分愧色，但对上紫薇大帝时眼中澄明，十分诚恳地答道：“担心的，但我想要是天庭因为这件事就对神宫不满便是不讲道了。”
紫薇大帝挑眉，以拳撑面看着墨昀。
“哦？你且说说天庭怎么就不讲道？”
墨昀见他脸上并无愠色，心下稍安，又回答道：“玉帝亲眷仗势欺人，本就失了天庭公务人员的职业道德，更违反了天府宫的员工守则，他们有错在先，我坚守正义，想要拨乱反正，这点与神宫无关。
我利用神宫的关系将事情闹大也是事出有因，这些年凡有被霸凌者，每每向上检举都被答录处处长及答录处员工的各种关系压下，故而这么多年来就连主座星君都不知他们欺凌压榨同僚，我不将事情闹大，恐怕还会有其他受害员工出现，而且同样是利用关系，既然他们做错事都可以明目张胆的利用背后的关系，我没有错，利用可利用的关系也不该被指责。
若天庭因为我揪出恶人而怪怨神宫插手，那便真的是…不太讲道。”
“嗯，好。”
紫薇大帝点头，随即面色一凛：“手段是很利落，但你就不怕因此遭人记恨？”
墨昀摇头：“若因担心记恨便选择无视，与帮凶何异？”
这回答还算满意，紫薇大帝的目光也温柔些许。
“云水镜中群情激愤，这件事必然要严肃处，你可想过如此司命星君也会被问责，就算如此你也坚持要告他们？”
提到司命墨昀便似被戳中软肋，背脊再难挺直，手也紧紧地扣着座椅边缘。紫薇大帝抬眼，期待着他的回答，隔了一会儿墨昀才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这件事无法避免将司命星君牵扯其中，但司命星君确实不知他们行为恶劣至此，若因此受罚实在太不公平，云水镜的舆论过后我会以检举人的身份发布声明，也会联系发动天府宫的各位同僚为星君请命。”
“你想得是很想，但现实可没有这么梦幻，舆论闹得这么大，仙众们需要一个发泄口，恶人需要得到严惩，司命星君是天府宫的主座星君，无论他知不知情，都有失察之责，你这样做也帮不了他。”
墨昀嘴唇咬紧，神色怔忪，又隔了一会儿才无力地问：“是不是只有我撤回举报才能让他免于责罚？”
“那不够的，还得你亲自到云水镜上澄清是自己造谣污蔑，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方能平民愤。”
紫薇大帝撇着嘴提点道。
墨昀抬头：“这不可能，我不会撤回检举状，不是因为我害怕自己变成众矢之的，是因为我没错，即便司命星君会因此受牵连，我也会努力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但……”
墨昀目光坚定地看着紫薇大帝：“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黑白颠倒亦是违反天道法。”
“嗯，不错，是个好苗子。”
紫薇大帝拍了拍手，笑意直达眼底，他起身走到墨昀身边，伸手拍上他的肩膀。
“天庭有你这样的后生，以后我也能清闲许多。”
墨昀迷惑地抬头，不确定地问：“所以…刚才是帝君的考验？”
紫薇大帝尴尬的将目光转移，手摸上鼻子。
“算是吧，你也知道的，这件案子毕竟不简单，万一你中途受到威胁，一心虚跑了，那我这证人就不好找了。”
墨昀没有看到他眼底闪烁，起身恭敬地冲他一拜：“帝君请放心，我一定积极配合取证调查，绝对不会半途逃跑。”
紫薇大帝笑容发虚，眼睛瞥向屏风又转回墨昀身上。
“哈…如此甚好，甚好…啊…那什么，既然你这么有决心，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这就找人送你回去。案子的事，你不必担心，收了检举状我便会管到底。”
墨昀感激地看着他，再次弯身致谢，紫薇大帝招来云朵，墨昀被云朵一拖，转瞬便消失在厅堂之内。紫薇大帝长叹一口气，冲着屏风后面的人道：“都听到了吧？出来吧。”
司命自屏风后走出，面色沉沉地看着紫薇大帝。
“你刚才吓到他了。”
第89章 让步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紫薇大帝与司命隔着一道棋盘，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对弈于星穹之下。
司命面色一直不甚明朗，棋盘上硝烟弥漫，紫薇大帝一着不慎被杀得措手不及，将棋子一扔，抬起眼来看着司命。
“我就只是小小的吓了他一下，你倒是会疼人，下个棋而已，寸步不让的…你搁这儿给他报仇呐？”
“让步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司命一开口就是道，紫薇大帝被噎得更没好气，手一拍棋盘，佯装发怒，实则将棋盘局势搅乱。
“我是为了谁啊，这不都是为了你将来的幸福？”
他痛心疾首的用拳头抵着额头，一边叹息一边抬眼偷偷打量司命，见他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便再也装不下去。
“你也别怪我多事，这一来呢，他是昴柳二宿的儿子，和神宫脱不开关系，我总要给玉帝那边做做样子。”
他说完挥袖将棋子收好，又笑道：“二来嘛，母亲上次见过墨昀之后甚是欢喜，同我念叨了好一阵，我也好奇啊，毕竟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你对谁有过意思，所以就趁着这次机会见见他。”
司命“嗯”了一声，把棋盘化作茶台，紫薇大帝打了个响指，指尖生出一簇火苗，飞入泥炉之中。
“也无怪母亲会喜欢这孩子，年纪虽小，胆识足够。关键是有一颗赤诚守义的心，不错不错。”他说到此处，嫌弃的撇了司命一眼：“你小子一张嘴不招人待见，看人的眼光还算可以。”
“兄长谬赞。”
司命摆弄茶具的手一顿，抬头冲紫薇大帝轻轻扬起嘴角。紫薇大帝一拳打空，顿觉无趣，话锋一转说起了正经事。
“今日一早，顶上那四位气势汹汹地去了太微玉清宫，说是要向玉帝讨个说法。”
司命手上动作未停，眼底漫上鄙薄：“玉帝好福气，一众亲眷论起捅娄子都是个中好手。”
紫薇大帝眉梢一挑，怒目瞪着司命：“哎，你什么身份，给我小心说话。”
见司命不为所动，他又啧了一声，语气放软补充道：“骂他这种事交给我这个大哥来，毕竟咱这个地位在这里，身份上不受压制。”
司命：“……”
“不过神宫一出手，我这悬着的心还能稍微放下一些。”他担心地看了司命一眼，叹道：“事情闹这么大，我本来还担心你要替他背锅，现在神宫打上门，玉帝自己讨不得什么好处，我估摸着过几天他的办公室就要出声明了，如此你这里的压力也会小一点。”
紫薇大帝说完，又从袖口之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推到司命面前。
“你的惩罚再怎么轻，一两道雷火之刑是免不了的，现在你魂魄不全，受了雷火免不得要伤及根本，回去之后把这个吃了，受刑的时候总归好过一些。”
司命将瓶盖打开，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眉心微微一动，眼底诧异转瞬即逝。
“这药……”
紫薇大帝含笑看着他：“看来他家中长辈对你也算满意，即是给了你便收下，也省得你那颗小种子为你伤心。”
药瓶被收入袖中，司命抬眼：“说到刑罚，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兄长能够答应。”
墨昀递上检举状后第二日，紫薇宫在云水镜中发布声明，言曰关于天府宫答录处霸凌一事已经收到多人举报，现已立案，霸凌者已被紫薇宫控制，案件进入侦查阶段，待事实查明，会向仙众公布审结果。
天府宫紧随其后，向仙众表示会全面配合紫薇宫的检查，若真有霸凌事件，必将严肃处，对恶行绝不姑息。
两道声明一出，多少安抚了一部分仙众的情绪，但云水镜中对司命的讨伐依旧没有挺直。墨昀本想趁此机会将天府宫全体员工联名为司命星君请命的帖子发布出去，却被孟章拦了下来。
“潮水将退之时最不能心急，再耐心等几日。”
墨昀知道孟章是对的，但想到司命是被自己牵连下水，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墨昀这一梦就把自己送进了司命的办公室。
梦境之中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的视线穿过了避凶的身体，直挺挺地被拉到了司命身边。司命似是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墨昀被他的注视吓到，轻退两步。但司命似乎并没有看到他，视线越过墨昀。眉心微动，眸中的怪异存在不过须臾便淡去。
“星君，这……”
墨昀听到趋吉的声音，视线跟着落到他面前，趋吉手中拿着一叠资料，声音犹豫着，像是在向司命确认着什么。
司命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暗含警告，趋吉连忙垂眸，随即又道：“是太微玉清宫那边递来的信件，玉皇帝君请您看过之后明日做出答复。”
避凶就站在司命身侧，眼神投在趋吉身侧，轻触即止，一边给司命递上新墨，一边道：“玉清宫办公室的意思是，如果可能，尽量您亲自去一趟比较稳妥。”
他说完又抬眼偷偷打量着趋吉的方向，墨昀总感觉避凶的目光像是接着看趋吉打量着自己，于是下个瞬间他的视角就停在了避凶面前。
“能看到我吗？”
他抬手，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在避凶面前晃动了一下，自己也不由觉得惊奇。
“是透明的啊。”
他小声咕哝着，将手试探着向前，果然毫无意外地穿过了避凶的身体，他立刻收手，见避凶毫无反应，觉得有趣之余又冲他抱歉道：“梦中失礼，还请仙君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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