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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处？”
司命办公室外有一处平台，平台上繁花似锦，正开得争奇斗艳，当中凉亭内，司命正和一老者分坐棋桌两端，棋盘上白子势头正猛，黑子生出颓势。
司命掩面打了一个喷嚏，老者思绪被打断，扔了棋子抬头关心地看着他。
“星君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可能是花粉熏人。”
司命放下袖子，又用眼神示意对方落子，老者拱手，面带愁苦之色。
“星君莫要为难我了，您的棋艺九天之内难逢敌手，小老儿我甘拜下风。”
老者中途认输，司命顿觉无趣，挥手将棋盘收了，含笑望着对方：“上次同你讲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您说的那件事吧……”
老者面色有些为难，略忖度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以属下这个年纪来看，没几年也该退休安享晚年去了，这个时候您让我带学生，小老儿我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哦，你的年纪。”
司命挑眉：“我记得你比我还小千岁不止，这个年纪退休，也太过谦逊了。”
被点破年纪，老者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尖，嘿嘿笑道：“哎，小老儿如何能与星君相提并论，咱毕竟是从凡间修道修上来的，当时为了飞升可以说是断情绝爱，一心向道。这一晃在天府宫就职几千年，我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体会一下仙生百态嘛。”
司命点头，似乎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老者悬吊的心刚刚放下，就见司命脸上的笑意加深。
“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自然不能勉强，不过提前退休不能享受天庭津贴，南天六宫的补助也会扣除，这你都清楚吧？”
真金白银总是分外搅动人心，仙人也不能免俗，老者捶胸咳嗽两声，见司命表情半点未变，终究只能为五斗米而折腰。
“他的资料我都看了，小仙君能力不错，能通过遴选想来才学也不差，只是他毕竟是借调过来的，我这里倾心相授，将来人家姻缘司跑来要人，我总不能不放人家回去吧？”
司命不答，只凝眉沉默着，老者以为自己的话被听了进去，接着劝道：“天府宫培养半天，将来若是不能在文稿处发光发热，那不是既浪费时间，又消耗精力嘛。”
司命探身向前，手肘撑在桌面上，眉头轻抬，示意他说下去，但老者见他一脸的“我就看你如何表演”，满腹的托词瞬间没了去处，只能长叹出声。
“我跟您交个底，这小仙君的家世非我能及，他刚一来就把答录处那帮有背景的纨绔告到了紫薇宫，还连累星君你也跟着受罚，这么有个性的后生，做他的老师我心中有惧。”
老者说完抱臂侧脸，话到此处也生了几分真情绪出来。
司命似是有些疑惑，看着他问道：“答录处的那群废物被整治，对天府宫不是一桩好事么？”
“话是如此没错，可那群纨绔走了，万一这又来一个新大爷，星君您是知道的，当年我也不是没吃过这份亏。”
“原来症结在这儿。”
司命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转淡，直起身来看着他：“看来你不是对他有偏见，而是对我有意见。”
“您这是什么话，当年要不是星君您把我从答录处调出来，小老儿我何来今日成就？”
老者放下手，脖子梗直，一着急声量也提高许多，一打眼对上司命平静的目光，激动的情绪顺势偃旗息鼓，垂眼拱手道：“属下失态，星君见谅。”
“我请你教他除了私人原因还有其他考量，把你的偏见收收，想好了给我答复。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勉强，至于退休的事，你那南七天的仙府和家中的三头珍稀骑兽靠现在的退休金可无福消受。”
司命起身，路过他身侧时才垂眸开口，老者抿唇，待人走出两步才跟着起身问道：“不知星君想让我如何教他？”
“怎么说？”
见司命转身，老者又接着道：“若是认真教授后生晚辈，培养人才，那我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从我手底下出来的人叫苦不迭，中途被我的态度吓退的员工也不在少数，但他们编撰出来的命簿从未出过错。”
“这倒不假。”
得司命赞同，老者底气更足，声音也沉了许多：“若是您不想得罪神宫子弟，想让他在这命簿司镀金刷个经验，那我也可以和颜悦色，每日给他些基础的工作，让他开心过完这段时日，后面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南天气温不仅没降，反有上升之势。墨昀听着窗外经久不停的蝉鸣，心中愈加焦虑，午休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坐在工位上打开云水镜检索荒流相关的信息。
但世间万物都能囊括其中的云水镜似乎第一次遇到这陌生的词汇，墨昀刷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条真正与之相关的内容，只能抱头苦叹。
“荒流这个级别的关键词在云水镜中是找不到答案的。”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线，墨昀回头，见司命的视线正盯着他的屏幕，立刻挥手收了云水镜，回身有些防备地看向他。
“你在我身后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收藏、评论的小天使们，给大家比心。这周休假回尽量多更，感谢大家支持，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08章 你送的我都喜欢
南方天这几日高温持续，午时热浪翻滚，烘得室外的植物都有些蔫软。
司命被墨昀防贼一般盯着，脸上也未见半点不悦，只将手中的食盒拎到墨昀眼前，转了一圈之后放在桌上。
“给你送饭，不小心看到的。”
午休时间办公区域人多眼杂，司命这样不避人地过来送饭，被人看到又不知会传出什么新的流言蜚语。再加上检索内容被司命看到，墨昀惊急之下心头火起，根本没给司命说话的机会，板着脸将人赶了回去。
无名火来得快去得更快，司命走后他打开食盒，看着里面还冒热气的二三小菜和消暑甜汤，心里又为自己的态度感到后悔，不久前还在司命面前言之凿凿地保证会一直对他好，今天就冲人发了脾气，墨昀手拍上脑门，觉得自己好像那个话本里的渣男，将爱人追到手之后就不知珍惜为何物。
萌萌午休归来，看着墨昀摆了满桌的饭菜还有点惊讶。
“我还担心你没去食堂饿肚子，原来你都买好了啊。”
司命肯定也是担心自己才来送饭的，结果好心没有得到感谢，还被他当作驴肝肺，墨昀这样想着，心中愧疚更甚，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收紧。
“是有一位…前辈关心我，送了一份午餐过来。”
萌萌略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墨昀桌上的餐点，“这么精致，一看就不是食堂的出品。”
说到这里她又觉失言，讪讪地笑了一下又道：“总归有人关照你我也就放心了。”
见墨昀脸色尴尬，她连忙又给自己叠甲：“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为人和善又乐于助人，得道多助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前辈的意思，也没多想，前辈你不用这么小心。”
墨昀宽慰过萌萌，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午休时间便就这样走入尾声。
怀揣着心事，再精致的餐点也是味同嚼蜡。墨昀好不容易挨到下工，收好东西就直接上到司命的办公室，趋吉避凶见到他也并不意外，面带微笑地替他推开门，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司命正低头处命簿，听到门边有动静，以为进来的是趋吉避凶，便也没抬头，蹙眉用笔指了指手旁的茶杯。
“换杯新茶过来。”
墨昀见他表情不大好，也不敢言语，径直走到茶水间，一边煮水一边冲着墙上琳琅满目的茶叶罐子犯愁。
他随意取了一罐打开盖子，探头轻嗅了一下内里茶香，又小声咕哝道：“我也不知道他平常都喜欢喝什么茶，这么多种，要怎么挑啊。”
“我不挑茶叶，只是不喜单纯饮水，有味道都可以。”
身后忽然传来司命的声音，墨昀被吓得手一抖，茶叶罐倏然滑落，司命眼疾手快，直接抄手将罐子接好放在柜子上，又被墨昀呆傻的样子逗笑。
“这么乖，替我泡茶？”
墨昀这才回神，放下茶罐的盖子，一伸手紧紧环住司命的腰，脸埋进他胸口，声音模糊着道歉：“对不起，中午是我不好，无端冲你发脾气。”
司命没料到他会忽然扑过来，身体有一瞬的僵直，又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放松下来，伸手轻轻按着他的后背，墨昀感受到他胸腔微微震颤，听到他的笑声才抬起头来望着他。
“你不生气吗？”
司命垂眼，嘴角轻弯：“那你呢，气消了？”
墨昀挠着鼻尖，松开手直起身子。
“你离开后我就后悔了。”
司命“啧”了一声，捏着他腮边的肉：“定力真好，中午后悔现在才来找我。”
颊边肉被捏得发酸，墨昀眯眼抽气，司命松手，拉着他向茶水间外走。墨昀一边揉着脸，一边跟在他的身后为自己解释。
“你走没多久午休就结束了，我旷工是小，总不能耽误你呀。”
司命回头白他一眼，墨昀立刻收声，只一脸讨好地看着他笑，顺便摇晃他的胳膊。
“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司命没说话，拉着他走到会客区，转身坐在太师椅上，墨昀被他拉着站在对方双膝之间，有点脸红地垂头同他对望。司命专注望着他时，他总忍不住心跳加速，招架不得，想要转开视线让自己保持冷静，司命却近乎强势地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只能弯身面对着自己的眼。
“墨昀，和我在一起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语调甚是平静，似是无风吹过的平静湖面。听在墨昀耳中一颗心却似是踏空了楼梯一般，失重中带着几许微妙的慌乱，墨昀表情怔了片刻，不知道他意指为何，只能沉默。
“你有冲我发脾气的资格。”
一改往日逼着他说出答案的风格，司命声音转柔了许多，轻轻捏着他的手，让他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情话不带蜜意，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沁入糖汁，瞬间软到没了形状。
“你这样讲我很开心，但我做得不对就应该道歉，我也不想…让你委屈。”
“挺可爱的。”
司命鼻端溢出一声轻笑：“不用有那么重的心负担，随性做自己就好。”
墨昀反手将他拽起身，抬头看着他道：“那陪我吃晚餐吧，我请客。”
司命表情变得微妙：“不怕我把你吃破产了？第一次让你请客，你差点哭出来。”
墨昀被他的话带着回忆起第一次请他吃饭时的状况，窘道：“那时候我对你的饭量没概念，临时出门钱又带得不多，这次你不用担心，前几天和陵光上神结拜时几位上神都包了红封给我，请你吃饭管够。”
他说着就要拉人向外走，结果又被司命拽了回来。
“不必那么麻烦，一会儿让厨房把饭菜送上来就行了，吃完饭你陪我去个地方。”
有他一起，在哪里吃饭都没那么重要，但墨昀对他说的“地方”十分好奇。
“要去哪儿啊？”
司命看他一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饭后司命也未耽搁时间，带着墨昀穿过上次那道门，两人又来到那处建在山石瀑布上的楼阁内，司命领着墨昀进入主屋，七拐八拐之后推开一扇门，侧身示意墨昀进去。
墨昀探身望去，这才发现室内别有洞天，长宽十余丈的方形房内摆满书架，架上各类书籍整齐排布，甚至还有千年前的古籍孤本。正当中的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摆着一座小巧的莲花形香炉，内里凝神香烟飘袅，淡雅香气氤氲其间，让人忍不住想要浸入书海。
“这里是？”
墨昀好半天才回神把目光分给司命，司命拉着他来到书桌前坐定，又冲着当空招手，书架上传来细微响动声，数本古籍张开书页，似飞鸟一般落在墨昀面前。
“这是我的私人藏书室，荒流相关的信息仅在这几本书上略有提及。我已经在书页上做好了标注，你可以直接翻看。”
墨昀低头，果然见到面前的书籍内页当中被贴好了便签，他随手翻开一本，正想看当中记录，又想到中午时自己无端发作的脾气，便伸手拽着司命坐到自己身边，有些犹豫地开口。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查荒流？”
司命挥手点燃桌角台灯：“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被司命给足空间的墨昀一时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司命是个小心眼儿爱计较的变态的？
愧疚之心刚刚升起便被另一个念头打断，他盯着司命道：“荒流这个词条在云水镜中根本不展示，你见到我查阅这个词不仅没有好奇，也不惊讶，现在还带我到你的藏书室来，把好的资料送给我看。”
墨昀喉头滚动，手捏上司命的手腕，拉着他朝向自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与他的犹疑纠结相反，司命的表情堪称泰然，他伸手替墨昀抚开眉心细微的褶皱。
“挺好，总归脑子不算太笨。”
他这样说便证实了墨昀心中的怀疑，墨昀也顾不上他的调侃，只用眼神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司命受不住他的眼神，用手上的动作轻轻遮挡了一下，脸上带着无奈地笑。
“别这样看我，陵光的事我确实知道。”
“原来你知道了啊。”
墨昀低声轻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合着自己纠结了半天，想要守住的东西在对方看来根本不是秘密，但转瞬间他又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如果司命也知道，那他似乎也不用再为自己刻意隐瞒而心生愧疚了。
“你会怪我一直瞒着你吗？”
墨昀将他的手轻轻拨开，又握在自己掌中，司命含笑摇头。
“你不说就是想要为人保守秘密，守信是美德，我要是利用自己的身份逼你说出来，无异于把你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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