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晓川清楚,有些事情就算是无意间听到,不想透露的那个人还是会不爽,他担忧两人会不会因此留下芥蒂。
但是季寒瑞接下来的话很出乎左晓川意料:“你怎么知道问了我不会告诉你?”他冷笑一声,眉间的阴霾却无影无踪了,“请我一杯奶茶当赎金,不然杀你灭口。”
左晓川就这么稀里糊涂绕路买了两杯奶茶,季寒瑞一杯,自己一杯。
两人并肩走在喧嚷的街道上。
季寒瑞接过来奶茶,瞥他一眼:“你到底别扭什么?我很像不良吗?跟我呛了这么久,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和一个混混似的人作对,开始后怕了?”
左晓川放下那点莫名其妙的拘谨,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见过背着画板进网吧的混混,除非你告诉我里面其实藏了一把菜刀。”
两人终于恢复正常的相处模式,开始斗嘴:
“我发现你这人有好几副嘴脸,开学前两天我问你怎么了,你一脸无可奉告,怎么忽然就愿意说了?”
“哦,我愿意说了吗?我说要告诉你了吗?”
“你踏马……”
“得了,青春伤痛文学看多了吧,你以为是什么大事,我就是不想读高中,和我爸吵架。原因就是这么简单,OK?”
“考上了为什么不读,你炫酷什么?”左晓川真诚疑问。
“谢谢,没想到你对我的成绩这么相信,”季寒瑞毫无诚意道,“但不好意思,艺术生降五十分录取我也没过线,我爸找关系硬塞的,这就是我俩吵架的原因之一。”
左晓川:“……”他就没见过把走后门说得如此直气壮的。
季寒瑞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可以不用操心了吧我的班长大人,我去画室要迟到了。”
左晓川被他念得一身鸡皮疙瘩:“滚,少恶心我。”
季寒瑞提了提画板的肩带,忽然歹念顿起,准备离开的脚步一转跨到左晓川面前,一手掀起他的鸭舌帽另一只手迅速柔乱了他发顶。
反应不及的左晓川扬起来胳膊没打到他,被季寒瑞敏捷躲过,还抢走了帽子:“喂,还给我!”
行道上人多,季寒瑞抓着帽子没能跑两步就被左晓川拽住了画板:“你这人越来越欠了我说!”
季寒瑞眼见跑不了,只好把帽子还给他,侧过脸示意他松手,唇边笑意很明显:“真迟到了。”
左晓川不解气地拿帽檐在他脑袋上呼了一下才撒开手:“迟到还哔哔,麻溜滚蛋。”
目送季寒瑞离开,左晓川一边嚼着奶茶里的珍珠一边想起来,季寒瑞看似浑不在意地和他讲了自己的私事,其实有意回避了一部分,比如关于“离婚”那句。
左晓川没往心里去。谁都有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隐私,更何况他俩的关系又难以定义,说是死对头但也不是真正厌恶对方,朋友的话又不够亲近。
相较于避而不谈,季寒瑞把这件事处的很高明,两个人谁也不会感觉尴尬,稍微有些情商的就知道不会刨根问底,以后该怎样还怎样。左晓川自认如果换做自己,哪怕后来想到了借口,也不会比季寒瑞这样情绪收放自如,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来的更好。
难道这就是比自己多两年阅历的区别?
他作为班长收发31班所有人的材料,曾经留意过季寒瑞的档案,他入高中时已经过了十七岁,相比正常六岁上小学的同届学生大两岁。
那么缺失的这两年是发生过什么吗……
*
夏天快要过去了。
第16章、笑话,他怎么可能去关心他
两眼一闭一睁,金子般美好的周末时光就过去了。
周一晚自习,老柴拿着笔记本进班,宣布了学校的临时通知:高一入学的第五周,也就是下下周的周一周二两天,举行开学以来第一次月考。
消息一出全班惊呼:
老师,我们才刚上两周课,什么也没学到啊!
啊啊啊才第一个月就要考试啊!
“怎么什么没学?”老柴坐在讲台上听到下面哀嚎一片,“我们政治都讲了一个半单元了,再加上往后两周的新课,三单元的课还不够你们考吗?”
第一排窗户下的左晓川举手提问:“老师,我们不复习吗?”
“想多了,”老柴面向全班,“没有复习时间。你们要逐渐习惯高中的讲课进程,以后大考小考不断,除了期末考试之外都不留时间复习,课程进度是不会因为考试停下来的。所以如果有听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解决,问老师问同学都行,落下了就很难赶上了。”
左晓川忽然被锤了一下,一旁挥舞拳头的周静马上道歉:“啊真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左晓川:???
“纳尼,你们学霸听见考试的反应居然是激动?”
周静哗哗翻着数学练习册:“这可是第一次把闻哲柳踢下年级第一宝座的机会,我当然激动!要知道老娘我初中时就没下过光荣榜第一。”
她喋喋不休:“我刺探到情报,闻哲柳虽然各科成绩都很好,但听说他学数学很吃力,这就是破绽啊亲爱的!没法复习,拼的就是脑子了……”
左晓川才不管她随口一句“亲爱的”指谁,嘴角抽动道:“……所以你封数学为淑妃的原因是她能助你夺位么?”
周静一打响指:“小川子很懂朕的心意嘛!”
左晓川沉默,不,我一点也不懂你们学霸这争强好胜的心态到底哪儿来的。
他瘫倒在座位上,双目无神:“这考试也太突击了,跟扫黄大队踹门一样刺激。”
“哦?”周静斜视他,“听上去你经历过?”
左晓川瞬间被噎住:“咳咳,比喻!只是比喻!”
*
不留时间复习,并不代表不复习。有心在升入高中的第一次考试里崭露头角的学生们都是一边赶新课进度,一边回头看学过的知识点有无遗漏。好在刚上了两周课,学的东西也不多,复习起来并不让人感到窒息。
“啊,不行了我必须吐槽,咱年级文化部是智熄了吗?!”周四,参加完班干部例会的左晓川骂骂咧咧走进教室,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正在草纸上演算的周静没搭话,只把眉毛抬起来表示洗耳恭听。
左晓川走到趁课间趴桌子上睡觉的季寒瑞旁边,把手里那张纸拍到他桌角:“文化委员,来活了!”
季寒瑞脸在臂弯里蹭了半圈,把后脑勺对着左晓川,明晃晃表示两个字:滚蛋。
左晓川控制住了想揪他头发的冲动。
这周开学两人很默契地不提周末碰见对方的事,左晓川忙着复习巩固地,也不怎么有空和季寒瑞斗嘴,最多是实在看不惯季寒瑞在他抓耳挠腮写题时悠然自得画画,故意去找茬,滥用班长职权没收了他几张速写纸。
左晓川对着他后脑勺吼:“别给我消极怠工,这事儿就是你文委管的,下周五是高一年级演讲比赛,初赛每班抽一个!给老子准备起来啊!”
季寒瑞终于烦不胜烦地抬头,左晓川弯着腰离他太近,鼻尖不小心蹭到了他额头前几缕乱发上,季寒瑞微垂的眼皮立刻睁开了。
左晓川也没料到季寒瑞忽然抬头,俩人距离近的几乎脸贴脸,他快速直起身,吹到下巴上的热气残留着痒意。
算题的周静听见左晓川的话被吸引了注意:“下周五?年级有点不做人呐,过了下周就要考试,谁有心思忙演讲啊。”
“就是说啊……他们下决定之前没有协商过么。”左晓川摸着下巴,压下心里那点异样,跟着吐槽,“主任还要求班长多做动员,写稿和讲稿最好分开,叫班里多征集几份稿,挑出来最优秀的。这不是明摆着难为人么,一份都不容易找好吧!”
终于季寒瑞被他的吵吵嚷嚷驱走了所有睡意,捏起眼镜腿戴上,端详那张纸条:“怎么又是想?年级文化部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这不是正好,”周静道,“之前板报搜集的文案可以重复利用了。”
季寒瑞把纸条塞进文具盒,眼镜一摘重新趴下睡觉,只差脑袋上顶个提示框:【您的队友已下线】
“你给我等等?!”左晓川见季寒瑞又要睡,走上去扳着他的肩膀,“怎么安排你还没说呢?”
季寒瑞脸闷在袖子里声音不甚清晰:“着急什么,等下周都复习的差不多了随便找个人顶上行了。”
“行个屁!”左晓川半蹲从季寒瑞腋下伸臂,强行把他从桌面上撕下来,“你作为文化委员就是这么处班级事务的?都不打算提前在班里通知一声?”
“我社恐。”季寒瑞眯着眼睛看他,没了镜框遮挡,他狭长的眼型随着眯眼的动作形成一道勾人的弧度。他欠儿吧唧道,“顺便,你难道不觉得两个男的这样有那么亿点暧昧?”
左晓川只顾着恨铁不成钢,这才注意到两人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在一起,而且是他单方面纠缠,于是瞬间撒手:“你踏马…少恶心我!”
周静在一边笑得想死。
晚自习上课前左晓川在班里传达了演讲比赛的通知,连续四天的赶新课补老课夺走了高一新生蓬勃的生命力,故而如左晓川预料的那样,班里同学对演讲比赛都兴致缺缺。
“真的没人想写稿吗?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就当成考场作文练手也行啊,真的没人了吗?那讲稿呢?也没人?”
左晓川环视全班,有人眼神乱飘,有人低头写作业,就是没人看讲台上的他,一连串的问话过后班里陷入沉寂。
左晓川叉着腰站在讲台上直叹气,这宣传动员的活儿应该是文委的事,季寒瑞一句轻飘飘的“我社恐”就再也不闻不问了,他气个倒仰还得咬牙切齿的接过来管。现在看来倒是这奸人避免自己陷入这种尴尬境地,故意换他来承受这压力。
笃笃笃的敲桌声,季寒瑞吸引了左晓川的目光后举手:“演讲稿我写。”
“哎好,文委做榜样,还有没有人想要写稿或者上台演讲的?”左晓川接了这个台阶,心道季寒瑞还算有点良心。
底下有人抱怨:“班长,真不是我们不想参加,学校安排这时间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啊!”
“就是就是……”
“文委人家那是不听课不写作业才有时间写,我们怎么向他看齐……”戴胜阴阳怪气。
“哎哎哎可以了啊,”左晓川听到这句立马拍手示意全班安静,“也没强制要求你们参加,考试在即,你们有压力我也解,实在没人愿意来我自己上。不过希望以后遇见这种活动大家积极参与好吧?”
“好的班长!”后排的齐轩带头大喊,其余人稀稀拉拉的应声,然后低头继续写题了。
左晓川从讲台上下来,到后几排找赵愈。
赵愈桌面上摊着本政治习题册,一手握着笔,另一只手藏在桌子下面,像只偷感很重的虾米。
左晓川走到他旁边,正弓着腰看小说看得起劲的赵愈吓得一弹,抬头看到是他呼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老柴又来了。”
左晓川好笑:“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你之前被老柴抓过?”
赵愈叹气:“是啊,我这本书的上部就被收走了,我还没看完呢……搞得我看下部时要不停猜前面发生了什么。”
左晓川调侃他:“你就不会不看么……”
“不行啊——”赵愈抱着脑袋,“老师讲课过山车一样,我实在听不懂,干坐着又容易犯困,只好看小说了……”
赵愈和季寒瑞一样是艺术生,只不过他要艺考的方向是播音主持。入学时分数线降五十分录取,赵愈的知识储备相对于班上其他人差上一截,一节跟不上,节节跟不上,久而久之就厌倦听课了。
季寒瑞上课睡觉的原因大概也在此,左晓川心想。
赵愈手心捂着额头,苦笑道:“老柴也是真幽默,我和他求情说这是精神食粮,他说这是心灵鳖汤。”
“噗!哈哈哈哈哈……”左晓川乐出声,“那既然你也学不进去,要不下周五你来参加初赛演讲吧?你学播音的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赵愈露出为难的神色:“抱歉晓川,真不是我推脱,是这样,咱年级里学播音的艺术生很少,一共才九个,六个女生三个男生。演讲比赛有初赛复赛决赛三场,负责管我们的老师说趁这个机会锻炼一下我们的能力,让我们轮番主持,主持人要一男一女,我们三个男生都要上,我正好是初赛的主持人。”
左晓川十分不解:“我的天,我只知道有初赛肯定有决赛,没想到还有复赛?就这离谱的时间安排竟然还分了三场???咱学校到底是重视还是不重视这破比赛?”
赵愈也表示无奈。
左晓川想让赵愈演讲的企图失败,坐回位置上后很是无精打采。
周静做题的间隙看见他兴致不高,伸肘怼他一下:“找不到人你就自己上呗,咱31班班长自信放光芒还怕个演讲比赛?放心大胆地上台把你这张帅脸360度无死角展示给所有人看!”
左晓川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有点失望。大家对演讲比赛的热情多一点就好了。我知道不能妄想他们在快考试前积极参加和学习关系不大的活动,但是、但是说实话时间真的那么赶吗?只是抽出时间写一篇八百字的演讲稿,或者练习几遍朗读,没有那么难的吧,何况也不是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学习……啊,抱歉,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要和闻哲柳比,压力的确很大……”
“嗯,我知道你不是说我哈,“周静歪头想了想,语带笑意,“班长就是集体意识太强了嘛,班里其他人的荣誉感不像你想象中的强,失望是当然了。”
13/41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