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受不得激。
“躲什么躲啊!我才是千妖司捕快!”晏小追气哼哼的,显然已是在大发犟种脾气!
赵一连都不知道晏小追在气什么,只听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响。
晏小追立刻抬头看去,以他的目力也只看到一点黑烟闪过,结果身后的房子里又传来一阵轻响,像是有谁在伸手拉窗。
但一阵雷击声过后,那点拉窗的声音又消失无踪了。
赵一连手上拿着长弓,另一手从箭囊中取了三支箭,搭箭,弯弓,当即就朝左侧连射过去!
利箭破空,声如雷霆,魑魅魍魉,皆亡此箭!
晏小追惊得连忙冲过去,用头撞了赵一连一把!
“你在干什么!阿回还站在那里啊!”
那三支箭方向有些微不同,可却有可能误杀了贺方回!
贺方回微微侧身,避过了箭,那三箭落在墙上,地上,屋檐上,屋檐上的那支箭发出“扑哧”一声轻响,显然是射中了什么。
赵一连被小兔头槌一撞,竟往后退了一步,他被撞得有些气血上涌,不解地看向晏小追。
“罪妖罢了,我只保护那些猫儿和你。”
晏小追落到地上,看着赵一连那双堪称清净的眼睛,终于知道贺方回说的“正得发邪”是什么意思。
在赵一连眼中,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好人他怎么都得护着,他认为是坏的,就随便他们去死。
可是今日站在那里的不是贺方回,晏小追也是要阻拦的。
律法上明文规定,盗窃者与杀人者定罪受罚都是不一样的。
赵一连这里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都是死了干净。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有我在,不许你随便伤人,你不听,我就揍你!”晏小追小爪紧握成拳,咬牙说道。
赵一连继续搭箭,也不知是听没听到,这一次则是朝院门,水井,还有台阶处又射了三箭。
“我自有我的道。”赵一连说道,看起来并不曾把晏小追的话听进耳朵。
贺方回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晏小追摇了摇头。
想要通过讲道说服赵一连是没用的。
“真可惜,经由这六箭,那诅咒恐怕变得更为强大。”贺方回突然出声道。
赵一连头也不回,只嗤笑:“区区罪妖,懂什么。”
晏小追看着那落在地上的箭,一拍小爪:“你是不是被那诅咒倒侵了啊!你看那箭尖,都泛黑了!”
赵一连眯起眼,下一刻他突觉脖颈一凉,低下头,就看到有两只细长,干枯的黄色长爪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黄鼠狼诅咒不知何时竟趴到了他身上。
【大仙为何杀我大仙为何杀我大仙为何杀我大仙为何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你下来陪我!】
那高亢,尖利刺耳的声音瞬间侵入赵一连的神魂,他额头冒出冷汗,但面色仍然不改,他果然凶悍,手中拿着箭,当即就要朝自己的太阳穴刺去!
他竟是仗着自己修行的法术强横,就要直接在自己体内灭杀了这诅咒!
“你是笨蛋吗——”
小兔嘹亮的声音响起,赵一连只觉一道清风闪过,眼角亮起白光,那扣住他脖颈的黄鼠狼竟是被白光击飞了出去!
晏小追在赵一连面前落地,手中举着发亮的禹王槊。
赵一连看着那在地上翻腾,几乎维持不住身形的黄鼠狼,径直提箭走了过去。
“我明白了,起初射的三箭它是故意中箭,以激发恨意,令诅咒更强。后边三箭我射出去时,什么都没射中,它却趁箭上力量微弱时,将那箭尖强吃进去,贴上我的灵力,便能忍痛侵入我身侧。”
赵一连拿箭一击戳穿了这黄鼠狼的眼睛,眼中无悲无喜。
“再有下次,我仍会杀你。谁让你杀了三个人,还把诅咒扩到别人身上。”
月光下,只听一声轻响,那黑漆漆一团的黄鼠狼就在赵一连强横的灵力下化为青烟散去。
灭杀了这东西后,赵一连转过头来,对晏小追拱手行礼。
“多谢小晏捕快救我。”
他在办完了事后,再言谢。
晏小追看着赵一连,他长这么大,算是第一回遇到行事有自己章法,绝无更改余地的人。
“既已言谢,我另有一事要问小晏捕快。”
赵一连大步走上前,在晏小追面前蹲下,指着他手中的禹王槊。
“虽然变得十分细小,但它可是禹王槊?”
晏小追:啊!一时救人心切……
晏小追抿着小嘴,也不肯撒谎,当场点头:“对!这就是禹王槊!它认我为主了,你要是……”
小兔话没说完,就见赵一连对着他一拱手,面上竟有几分感动之色?
“神器认主,说明你是这世间少有的至纯至善,我将以你为表率,继续精进!”
赵一连认为是晏小追恰好捡到了掉在某处的神器,得此机缘,证了道心。
晏小追真被他整不会了,小兔疑惑地看向贺方回,像是要求救。
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他怎么回事啊!
“可是,之前赵悬光不也拿了这把禹王槊,你也觉得他是好人吗?”晏小追忍不住问道。
赵一连一滞,眼中闪着睿智的光,缓缓开口道:“他先前也许是好的,后来变坏了,人是善变的……”
赵悬光那坏种哪里有曾经是好人的迹象啊!
小兔子当即跳起来踢了赵一连下巴一击!
“你真是笨蛋!按你这么说,好人会变坏,那坏人能不能变好?”
赵一连捂着下巴,嘶嘶抽气:“不知道。”
贺方回缓缓走近,就听小兔子举着小爪问。
“那你觉得贺方回怎么样?”
“贺方回”这三个字一出,赵一连立马警惕地看向四周。
“我本就是为了寻他才出的京都,听说他在金络脑和赵悬光大闹了一场,我没赶上,只杀了赵悬光。问了一些人,听说他可能去了西边,我便一路寻来,却找不到他。”
晏小追更是疑惑:“我不知道你听了谁说他在西边,你来的方向也不是西边啊,这不是通往京都的要道吗?”
赵一连诡异的沉默了一会,仍是一脸坚毅:“方向不是问题。”
“……你迷路了吧。”小兔直指核心!
“……不管有没有迷路,我都要寻到贺方回,”赵一连神色凝重,“想必你们有些消息灵通的捕快也知道了,他弄丢了重宝,行踪不明,不肯回京都,定是有鬼,那重宝是被他藏起来了还是故意遗失,都不好说。”
晏小追又问:“那你要是找到了他,比如,我是说,比如他就在这,你见着了会怎么办?”
赵一连冷笑:“自然是使出全力,与他搏杀一场,他赢我死,他走!我赢他死,带他回京都问罪!”
晏小追捧着脸颊,这话品味了三次,才算听明白。
不是,横竖贺方回都死了,你还怎么问罪啊?!
这个人真的有毛病!
小兔转过身,蹬蹬蹬跑到贺方回身边,伸爪抓住贺方回的裤脚。
他们第二天还是早早就走吧。
赵一连的视线落在贺方回身上,这个方才被三支箭射去都毫不动容,甚至还能避开他箭锋的罪妖,不是凡俗。
“你……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赵一连站起身,朝贺方回走去,看样子是要掀开他头上戴着的草帽。
第36章 小追,看看他还有气吗……
“干什么!不许动!”
晏小追跳到贺方回头上,一把挥开赵一连的手。
小兔爪爪小小,但力气可不小,赵一连的手被打开,就抬头看着晏小追,晏小追正顶着个胖脸,小嘴抿紧,瞧着十分生气。
“熟悉什么啊,他是我辖下罪妖,你要掀他帽子,问过我没有?”
晏小追极有气势,兔儿眼瞪着赵一连,这就是赵一连要敢动手动脚,他也要动手的意思了。
赵一连看到晏小追抵触的模样,眉头一蹙正要说话,就听到房内窗边突然有爪子扒拉门窗的声音。
“喵喵谬!”
竟是小猫崽们都睡醒了,正要出来。
是了,诅咒已解,它们自然恢复了精神。
夜里正是小猫玩闹捉老鼠的时候,身体既然无病,哪里还睡得着啊!
有两只小猫掀开了窗户,如同流水一般,竟从窗缝里流了出来。
“喵!”
小猫仰着头,一脸得意地朝赵一连的脚面袭去!
刚才都叫你开门了,你怎么没听见啊?
赵一连突遭小猫定身,手不由放下。
“我也只是觉得他有点熟悉,我知道他不是,我的老师还在京都。”
晏小追一歪兔头:“啊?老师?”
赵一连更疑惑:“不然还是谁?”
晏小追难得也沉默了。
在赵一连眼里贺方回是罪妖,是可能远在京都的老师,也不会是贺方回。
晏小追觉得自己之前如临大敌,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啊!
贺方回轻笑一声,指着院子:“这些猫儿好像都跑出来了,哎呀,这么小的缝,都是怎么钻出来的。”
赵一连抬头去看,门缝和窗缝里果然有许多猫儿从那挤了出来!
“喵嗷嗷嗷——”
小猫们一个叠一个,叠成了猫猫山,见赵一连皱着眉走过来,又都灵巧地四散奔逃。
才不回去睡觉!
月亮出来啦,小猫要玩闹!
“赶紧回去!”
赵一连抓了一只猫塞回房里,又有一只小猫从窗户里爬出来。
难为这些脚脚还没长好的小猫,走两步路就要以脸接地,没想到还能跑这么快!
见着赵一连追着小猫跑出院子,晏小追和贺方回则将还在院子里的小猫抓住。
只是小兔一边拦小猫,脸上瞧着还是气鼓鼓的。
“怎么了?这么生气?”
晏小追抬起头,月辉落在他脸上,照得那双兔儿眼如宝石般明亮。
“我不喜欢他这么说你!”小兔气成球,“他一点都不了解你,就知道杀杀杀。”
贺方回把两只小猫放回房中,又关上门,回头问道:“我在眼里是什么样?”
晏小追喜欢别人夸他,也很爱夸别人,自然说道:“你又厉害,长得又好,晚上还会给我盖被!”
贺方回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走到晏小追身边蹲下:“哦,原来你晚上都在装睡,等着我给你盖被吗?”
其实现在天气极热,盖不盖被都没关系,不过小兔自有一番养生道,睡觉必须盖肚肚,因此贺方回也记得给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兔盖肚皮。
晏小追听了这话,连连摇头:“才不是,我是突然醒了,就看见了。”
迷迷糊糊中,在火堆的余光里,看到贺方回抬手给他盖上锦帕。
贺方回不睡,他只是守在他身边看书。
察觉到晏小追好像有些睡不安稳,就会伸手摸摸他的头。
“你晚上不睡觉吗?之前都是在装睡?”晏小追忍不住问。
贺方回摇头,又伸手摸了摸小兔脑袋,眼里微微弯起,像是在笑。
“不是,只是看你睡了,我觉得心静。”
“心静”?晏小追不明所以,还想问时,就听到那被贺方回抓在手上的小猫翻了个身,露出肥肥的肚子,缪缪叫着。
“喵谬?”你们是在打情骂俏吗?
小兔震惊捧脸,耳朵微微发红:“天辣,你怎么说这个话,你这个小咪不懂不能乱说的,‘打情骂俏’这种话,你要等,等长大了才能说!”
小奶猫看了一眼在地上急得直跳的小兔,看着他头上呼呼弹动的头毛,心想我现在就长得比你大啦!
小猫张嘴,伸出舌头,把那总是吸引它视线的头毛给舔了两下!
晏小追小兔脸的毛毛都被舔歪啦!
晏小追忍不住笑道:“我比你大,别舔我!”
贺方回给小兔梳毛毛,又转头看向院子外,不知道赵一连去哪里抓小猫了,仍未回来。
“赵一连……少年时还不是这样的。”
听到贺方回的话,晏小追不由好奇起来。
“他小时候?”
赵一连现在看起来大约就三十多的样子。
再年轻一点的“正得发邪”?
贺方回回忆道:“那年天子年纪尚幼,他父亲早死,天子只能以八岁稚龄登基。登基当日就有宗室叛乱,军队围了皇宫。”
千妖司是不会管人间朝廷更迭之事的,只要他们共护人间的约定不变,换谁当天子都可以。
“天子孤立无援,等援军来,怕是还要一日夜。在天子身侧,只有几个忠心护卫,还有太后搂着他,怎么看那日都是天子的死期。”
“赵一连就在这时候来了。”
赵一连十岁时就去了西海旧昆仑学艺,那里的人仙修的是西王母留下的几卷残卷,乃是当世最强的人仙之术。
但对那日回到京都的赵一连来说,他才十四岁,尚未艺成。
他却敢护在天子身前,闭合殿门,少年独站台阶上,与千军万马对峙。
“一日夜后,太后母族的援军赶到,破宫门而入,就见到了那浑身浴血,左手左脚骨折,仍用牙咬着弓弦,击退敌军,不退半步的赵一连。”
清剿敌军后,将领向赵一连证明身份,赵一连才放下弓,打开殿门。
“门内,天子与太后身上一丝伤都没有。”
殿外广场上,则是尸山血海,红血成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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