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看,跟你说得完全不一样,就是你搞错了,分明就是虞吟,不愿意同我接触,你却说是我。”徐向光的语气带着一点埋怨,听得虞吟终于回过神,学校中的记忆画面如被打碎的玻璃般一片片掉落。
徐向光见碰不到他,索性不去碰。他已经找到可以推脱的点了,当即从虞吟身边脱离。虞吟像个可怜的洋娃娃,从始至终被扔到垃圾桶旁边,孤零零地,有点不知所措。
他好怀念陆父陆母,能够无条件站在他身后的爸爸妈妈。
为什么他是这样一个小孩呢。
虞吟曾经刷到过如此评论,说小孩子还未出生前,会在天上挑选心仪的父母,他们会通过不停地劳作争取星星币?又或是云朵币,然后换取一个挑选的名额。只是虞吟没想到自己这么笨,千挑万选选了个将他拱手送人的父母。
虞吟垂下脑袋,阴影掩盖了他的情绪。
徐承无心探究,将不听话的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地看徐向光,“你少出门鬼混就好了。”
至于虞吟,“徐家不欢迎不听话的人。我喜欢家庭和睦。”
真假无所谓,至少表面上要和谐。
徐承说完,幽幽喝口茶。清淡微苦的味道包裹他的舌尖,压抑了他的烟瘾,他补充道,“旅行的事暂时不变。”
话音未落,抗争许久的徐向光猛地睁大眼睛,他张口就指责,“大哥,你也看到了,虞吟他根本就不配合。”
徐承碾了碾地面,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做出决定,“一起旅行就好了。”
本就是为了培养感情才抽出时间安排的旅行,无论去之前如何,徐承坚定,经过中间的过程,两人就应该达到他设想的结果。
徐承见时间差不多,动作一顿,正欲起身上楼,倒扣在桌面上的通讯器震了两下。
徐承单手翻过,见同他打电话的人是向来配合又顾全大局的徐向阳,遂又熄了起身的意图,端坐在沙发上,按下接听。
徐承不走,徐向光和虞吟不好离开,哪怕两个人彼此相看两生厌,此时也不得不乖乖站着。
徐承是徐家的天。
无人能违背。
徐向光方才站到了虞吟的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斜眉冷眸分心将过错全部推给虞吟,“你为什么还不走?”
虞吟抿唇,换做以往,他绝对会默默忍受,但许是学校中的一幕太过深刻,陆母按在他肩膀上的温度迟迟不散,虞吟轻轻反驳,“我也想走。”
徐向光的脸色不太好看,面对比他弱小的虞吟,他从未设想过对面会反抗他,他的声音忽地压低成极低的一线,连带着威胁恐惧逼近虞吟,“所以为什么还不走?”
之前大哥二哥还没什么动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马上就要搞那个破什么的全家旅行了。徐向光完全不敢想,一边糊弄大哥二哥,一边被迫同虞吟相好是多崩溃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一切要发生!
“都怪你!”压抑又忽地提高一点的音量同窗外惊雷,虞吟喉咙一哽,怯弱的嗓音拔高,“我说了我会走!”
他明明都说了,面前这个人怎么就听不懂。
徐向光哪里是听不懂,能走不走,还需要他多说?“所以呢,所以你为什么不走,还跟个癞皮狗一样贴着徐家,你以为这里很欢迎你吗——”
徐向光咄咄逼人,眼看他的手要抓上虞吟的肩膀。虞吟忽地将他打断,抬起一张泪眼朦胧的小脸,猛地喊道,“我没有钱!”
“钱?你留在徐家不就是为了钱。”
“不是,才不是。”虞吟气喘吁吁,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生气过,像个鼓胀的气球,似乎下一刻就要炸掉,“我是没有钱才不能离开这的!”
虞吟喊出来,一字一句地看着傻掉但面上依旧带着怒气嘲讽的徐向光说道,“我是被卖到徐家的,卖了三百万,这钱给我爸治病,但他死了,死了。”
后妈不要他,更不会拿出三百万还给徐家,所以他是被卖到徐家的,他一点,一点点都不想呆在这。
“不用你说,钱够了,我自己就会离开这!”
虞吟喊完,推开身前的徐向光。他小小的身子因为过激的情绪不住地颤抖,胸口更是起伏得厉害,脑袋甚至因为太过的话而头晕目眩,但一切的一切都在徐承将通讯器从耳边拿开时,降到冰点。
“吵什么。”徐承的嗓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平淡无波的眼底压抑着点点怒气。
徐向光被喊得头昏,嘴唇嗫嚅两下,哽着喉咙回答,“没什么。”
徐承冰冷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警告又淡漠地移开。很难形容那是一种眼神,但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一时间犹如身处冰窖。虞吟避开徐承的视线,腿脚发软地从徐向光身旁走过,“我先回去了...大哥。”
徐承深深地看着虞吟,他本以为这是个还算乖巧的小孩,徐承站起身,虞吟脚步一顿,但男人似乎只是很随意地坐累了起身换个姿势讲电话。
徐承“嗯”了声,虞吟恢复步伐,逃也似的跑回了卧室。
卧室门“啪”地合上,客厅只留下一片寂静。
徐向光没了继续同徐承争执的心思,朝对方示意后头重脚轻地离开了客厅。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徐承和装不存在的佣人。
通话另一端的徐向阳这才找到空隙开口询问,“怎么了?”
徐承按了按眉心,将方才的一切暂时抛之脑后,“没什么。”
徐向阳耸肩,他听到了徐向光和虞吟的声音,便知道绝对没什么好事,不过徐承不想多言,他便不问。
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虞吟同人争执的场面。
稀奇,且不讨人喜欢。
徐承见徐向阳迟迟不吭声,点他,“你继续说。”
徐向阳愣了下,回神,笑道,“我刚从盛常青那打听到的新消息。”
“盛常青。”徐承默默咀嚼这个名字。
“对,他暂时接待了陆熠的工作,为了过段时间的供应商大选,我没少往他那跑。”
“怎么样?”
徐向阳正在开车,闻言自顾自摇摇头,“不怎么样。盛家这小孩,看着老实,一天天傻乐,真提到正事比谁嘴巴都严,变脸跟变色龙似的。”
徐承嗯了声,示意徐向阳继续说。徐向阳挑眉,双手打方向盘,“不过还是年纪小,被我真的问出来点事。”
“说。”
徐向阳忽略徐承的态度,“陆熠的情况有好转。”
徐承一顿,听完虞吟和徐向光吵架都无动于衷的他在听到这句话时,平静的脸上浮出少许波动。
他问,“你去找过几次盛常青。”
“五次。”
“比去陆熠那的次数多。”
徐承摩挲通讯器的边缘,好一会儿才道,“今年规则呢?”
“没变,陆熠还是具有一票否决权。”徐向阳咽了下喉咙。
“换我去陆熠那边探望。”徐承没有犹豫,冷声做出决定。之前徐向阳和他对于陆熠的病情太过悲观,在盛常青身上下的注意力过多,导致对陆熠关注过少,细听没什么,但陆熠并非粗枝大叶的人,他若真是细细问起,徐家失去这个名额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徐向阳多次去找盛常青,眼下听闻了这事急匆匆找陆熠,反而没诚意,不如换他来。
徐向阳唉了声,良久,他说,“麻烦你了,大哥。”
徐承“嗯”了声,补充道,“旅行的事,延后吧。”
他没* 时间了。
陆熠可不是好搞的人。
至于虞吟,徐承对徐向阳向来不吝啬命令,“你去通知他两个。家里太吵了,我不喜欢。”
徐向阳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知道了。”
第40章
卧室的门是与世隔绝的开关。
甩上门的瞬间,虞吟反手抵住门,指尖紧紧抓住门把手,冰凉的触感和从门缝中挤进的声音席卷他。虞吟站了好一会儿,才单手捂住胸口缓缓蹲下。
他居然说出来了。
糟糕的,荒唐的,无人在意的过去,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了。还是对无比讨厌的徐向光。
徐向光听完后是什么表情,虞吟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他就没有仔细看,他的脑袋是一片浆糊,直到现在才缓缓清醒。
他怎么能说出来。
听起来像借口一样,徐向光根本解不了,他只会想这是虞吟用来博他同情然后留在徐家的借口。
他根本就不想留在徐家,一点都不想。
徐家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家,陆家...陆家才像。
虞吟想到这,激动焦虑的情绪慢慢凉了,他的胸口逐渐平缓,他的后腰抵住手腕,身子倚着门缓缓滑落。
先喘口气,再决定如何继续。虞吟有点逃避地想,他将脑袋埋进膝盖里。鼻尖占据膝盖中央的狭小空隙,一呼一吸喷洒温热的气息,不过两个来回,鼻尖便感觉到了呼吸的潮意,连带眼睫毛也有点潮,虞吟小心又谨慎地眨了眨眼,雨珠般大小、晶莹的泪珠将他的睫毛湿成一簇簇,最后压弯睫毛,从他的鼻尖滚落。
胆小鬼。
虞吟小声指责自己,手背横着抹过双眼,也跟着湿了。
哭什么哭。
虞吟吸吸鼻子,试图将眼泪吸回去,但流出的眼泪没办法再回去,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擦。
虞吟发现他越来越爱哭了,一碰到点小委屈就呜呜咽咽地哭,明明在以前都不算事,但现在却让他感觉天塌了。只是只有他的天塌了,旁人不关心也无从共情,只留他被塌陷的天幕压得喘不过气,连哭都哭得乱七八糟。
虞吟如此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掉,他想到什么,从口袋摸出通讯器,小心翼翼地翻出几日来愈发熟悉的联系人,打开聊天框,他打打删删想发消息,又怕这么晚了在非工作时间打扰人不好,犹豫许久还是放下了通讯器。
只是时间赶得刚刚好,世界总是充满巧合。通讯器才落到膝盖的中央,虞吟背靠的门板便被人从外敲了两下。
敲门声间隔相同,不急不缓,门外人料定了虞吟会吱声回应,只管好整以暇地等待。
虞吟没有再同徐家任何人争执的心思,在客厅的爆发已经耗尽他的力气,眼下他的大脑逐渐冷静也开始恢复智。
根据声音,门外敲门的人是徐承,至于他来的原因,铁定与虞吟方才所说一事有关。
眼下虞吟才发觉自己的爆发是多么可笑和危险。
徐承最讨厌脱离掌控的事。
在徐家待的两年时间内,虞吟一直乖巧温顺,用食草动作来形容他极为贴切,但这种动物有天强硬又悲愤地控诉供养他的狼群杀了他的父母,他哭得楚楚可怜,但在狼群看来,确实对他们的挑衅。
放置在身边的人居然怨恨他们。
虞吟不敢想以后在徐家的日子会有多难过。本来只有徐向光一个人在意他的死活,偶尔心情不顺了小小刁难一下他,但现在虞吟犯了徐承的大忌。
一时之间,虞吟完全不敢回话,他想当自己已经死了,但他回房间还没不到半个小时,徐承对他所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徐承来到虞吟的门前。他身高很高,坐着时,尚且不显。一旦站起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十足。他单手托举通讯器,灯光从他的背后照射过来,他和他的阴影将这道小小的门掩盖得结结实实。
徐承借通讯器对面那人说话的空隙,喊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虞吟。
门内的虞吟听到了,听得格外清楚。他不想回,所以咬紧牙关。只是只听到徐承的声音,他的骨子里便生出害怕。
说实话,这位大哥在徐家的时间并不多,但每一次碰面,虞吟都能准确读出对方对他的态度。
衡量。
衡量他是否对徐家有利,身上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眼下对方是否来告诉他自己没有价值了,要被扫地出门了?
想想又难过,又有点开心。
虞吟从膝盖中抬起脑袋,手指扣着没用的通讯器,终于扛不住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还没钱离开徐家。
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徐承并非来训斥他。只是简简单单交代,通知虞吟,“旅行要延后。”
他说得格外轻巧,平淡的语气将事实也变成有点虚假,似乎是验证虞吟是否真心对徐家的一种方式,导致虞吟听完还是摸不清。他只能笨拙地分析,找出最合的回答。
良久,虞吟轻轻说了声好。
这个反应。
平淡得可怕。
徐承同通话对面的人说了两句,挂断电话。他依旧站在虞吟的卧室门前,在以往他只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地方,但从未踏足过这里。
这还是第一次。
为了虞吟出乎意料的发泄。
不过徐承当真不知自己有什么好说,他对虞吟的了解还不如对厨房这两天做什么饭菜了解得多。严格来说,他同虞吟是同一个屋檐下陌生人。
这屋檐还很大,他见的虞吟时机也不太多。所以意识到对方情绪可能不太稳定时,徐承别无感觉。
他本想说一句好自为之,亦或是拿钱办事,但最后只是轻飘飘说了个行。
徐承没那么多时间在这跟感伤春秋的虞吟说。他一走,虞吟忙检查卧室门,侧耳倾听,确定没人了,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用面对可怕的徐承比什么都好。
虞吟抹了把眼睛。刚哭过的眼睛外湿里干的疼,越揉越疼,疼得虞吟甚至有点睁不开眼,没办法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地趴着,趴在窄窄的膝盖上,手里是迟迟没发出任何消息的通讯器。
虞吟想给陆母发消息。
陆熠……也想给陆熠发,陆熠在他心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闷闷的罐子。他沉默寡言,可以接受虞吟的秘密,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虞吟很难形容那种眼神,那令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不太对,但又似乎没什么不好。
虞吟捏了捏手指,通讯器冰冷的凉顺着指尖末梢的神经传递给大脑。
他握着通讯器,一晃神以为自己摸得是陆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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