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饭菜,虎娃吃得津津有味,嘴角的汤汁都能舔个几百回,怎么到了你小枇杷嘴里就变得不好吃了?
鱼哥儿对自家女儿说:“你要不吃就全被大虎子吃光咯。”
他女儿小虎娃几个月,管虎娃叫大虎子。
小枇杷看到有竞争对手,而且这竞争对手真的很凶悍,这才警惕才来,开始大口地吃饭。
有时小孩不想吃饭是因为心思不在这,有虎娃在的场合,别说小孩,大人的心思都会自然而然地归到吃饭上。
小枇杷脾气大的时候,鱼哥儿是三天请一回,好说话的时候,就五天叫一次。
十天半个月里,虎娃总有几顿饭是在外头吃的,吃得可香可满足地回来,问他阿爹碗全洗了吗,有没有给他留几口汤或是几片肉?
吃这么多家,他还是觉得他阿爹烧的饭最好吃!
别看周劲在儿子面前总是板着一张脸,做出一副严父样,其实心可软,给虎娃的饭菜都是他留的。同桌吃饭的时候他也总会留意,哪道菜这小娃娃夹得到,哪道菜这小娃娃夹不到,然后偷偷地调一调。
付东缘今天做得简单,一碗竹笋炒肉,一盘炒青菜就没了。明天去赶墟,他和周劲商议过了,钱和肚子都留着明天用。
小崽子么,自然要带去。只是付东缘和周劲都乐于见到他殷勤话痨跑前跑后的模样,也希望能教会他反思自己的错误,就暂时没告诉他。
吃过了饭,周劲去洗漱,虎娃是他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像一只小跟屁虫,还试图跟他爹搭话:“爹,小楼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他了。”
周劲说:“小楼叔叔去省城的贡院参加乡试,没那么快。”
虎娃说:“那眠眠阿叔和得益叔公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想他们了。”
周劲又说:“他们陪小楼叔叔去准备乡试,没那么快,要等小楼叔叔考完了才会回来。”
虎娃问:“那要什么时候?”
周劲说:“要到晚稻收割的时候了。”
虎娃低下头,掰出肉肉短短的手指一算,算不明白,又仰起头问他爹:“那是多久?”
周劲:“三四个月。”
虎娃脸上露出吃惊和难过的表情,说:“那也太久了!”
作为一个两岁的崽崽,他当然不知道乡试是什么,不晓得它有什么荣耀和重要的,只晓得自己要好久都看不见他们了。
周劲手上拧起要往脸上抹的毛巾都要晾凉了,小崽子的话还没问完呢,周劲只能趁他沉浸在对叔叔、阿叔以及叔公的思念中,赶紧将毛巾展开,往脸上抹了一抹,飞快地擦干净自己的脸。
果然,毛巾刚揭下,这小崽子就又整了一出,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哭哭啼啼地说:“爹,我明天去墟市要给叔叔、阿叔和叔公买好吃的……他们在外面肯定吃不好,我要买来放着,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吃!”
周劲看着儿子幼小又纯真的身影,心道:咱们家的积蓄可都给小楼叔叔考学了,怎么可能吃不好?最关键的时期,就是得让他吃好。不过小崽子要是真心疼几个长辈,这份孝心也是值得称赞的……
刚想完,这小崽子就接道:“如果他们好久才回来,那这些东西就会放坏的,我先吃掉,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买一份!”
周劲:“……”
我看你是自己想吃,心思弯弯绕绕,不就是这个?
夜里洗漱完毕回屋,虎娃一上床就逮着他爹的胳膊一通按,求道:“爹,你明天一定要叫我起床,带我去墟市啊。枞木墟可大,比柏木墟和樟木墟加起来都大,我好早就想去了。”
一个两岁的娃娃,还好早。
周劲撇过头去,故意不。
他儿子又把他的脑袋掰回来,让他看着自己给他按摩的动作。
这可是劳动啊,换取劳动所得的劳动得叫奴隶主看见。
虎娃那小指头还没他爹手臂上的一块伤疤大,按在隆起的肌肉上,也不晓得按下去多少,反正周劲是没感觉到什么。
倒是他自己,哼哧哼哧地按着,还把自己按出了一身汗。
小娃娃见他爹不,反省起来了,并跟他爹保证:“下回我不把泥巴糊头上了,也不带小羊下泥巴地了,爹你消消气。”
“爹,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
周劲吃软不吃硬,见这张和哥儿有七分像的脸扁着嘴求,哪里能经得住,便道:“赶紧睡,明天鸡鸣两遍你能起来我就带你去,要是起不来我可就不管你了。”
虎娃赶紧躺回自己的小枕头上,扯住他的小被子,眼睛亮亮地问:“真的?”
周劲用手抹去他脑门上的汗,说:“真的,赶紧睡。”
虎娃赶紧闭上眼睛睡觉,白天又是逗狗又是喂鸡又是放羊,还玩了那么久的泥巴,精力早发泄光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劲在那看着呢,过了一会儿给他夫郎口信:“嘶嘶——”
背对着虎娃睡的付东缘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见躺在他和他相公之间的小孩睡得鼻翼间都微微起了鼾声,冲他相公使了一个可以暗度陈仓的眼色。
周劲起来,跪在床板上,一手扯住垫着儿子脑袋的枕头,一手扯住罩在儿子身上的被子,将它们往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扯。
扯到了边角那儿,就停下,不管他了,自己挪过来,挪到夫郎身边,和夫郎躺在一起。
有孩子后,他们都是这般,先哄孩子睡,然后两个再挪到一起,悄悄摸摸地做一些事儿。
不搞事的时候,就躺着,纯拥抱,一觉睡到天明。
有搞事情的苗头,一挪过来,身子就挨上了,然后是嘴,然后是上下游移的手。
钻进裤腰,摸到心里的火憋不住了,两个就下床,去正屋后面的后房,压抑着声音弄。
天热就站着,付东缘扶着柱子或墙壁,周劲在身后。
天冷他们会给自己弄张小床,床脚钉结实,褥子铺得厚厚的,免得侍弄的时候发出声响。
后房重地,是不许小娃娃进的。
虎娃多次询问里头有什么好东西,他爹和他阿爹都不告诉他。
这一日周劲扶着付东缘的腰,弄得正起劲,前屋床上突然传来一声虎娃的梦呓:“小羊,别跑!”将两人吓了一跳。
吓得周劲差点萎了下去,让付东缘好一通笑,扭过头来说:“你还不知道咱儿子的睡眠,雷打不动的。”
周劲这是谨慎,说:“等他再大些,就让他睡别的屋去。”
睡他们屋,又老要睡他们中间,烦都烦死了。
付东缘压低声音笑着:“你不觉得这样有一种偷情的乐趣吗?”
周劲不觉得,他更喜欢肆无忌惮的环境,他卖力弄,让哥儿叫出来。
只消几声,他骨头就酥了。
“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到外头去?”捕捉到周劲心思的付东缘道。
反正家里也没别的人了,屋里、院里、晒坪上、草垛中……哪个都能让他们好好地享用这场欢愉。
周劲偷摸了几天,早就憋不住要搞个大的了,立马同意了。
床上的虎娃吧唧着嘴,说他阿爹做的粘豆包真好吃时,两个欲求不满的爹抱着自己的衣服裤子鞋* 子袜子,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
外头一片安宁,月亮从云堆里钻出来。
洁白的月光裹住一对纠缠在稻草堆里的身影。
第122章 小楼高中
122
鸡鸣二遍,周劲起了,在他臂弯里躺着的付东缘感受到身后的动静,也悠悠地转醒,手撑到脑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扯到腰上的酸楚,倒吸一口凉气,抱着被子卷成一团。
昨晚闹太狠了,他这屁股,这腰,酸啊。
支着身子起来的周劲在黑暗中听到了哥儿倒吸凉气的声音,无声地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俯下身子,抱着那一团转过圈的,不知道哪里是头哪里是尾的人儿亲了亲。
他下床点灯。寻到火折子,吹亮,然后将油灯点了起来。
如豆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将周劲赤膊着上身的高大的身影打在墙上。
外头亮了,付东缘钻出被窝来看人,看周劲高大伟岸的身形,看周劲坚实有力的臂膀,还有他那张英俊帅气的脸。
看这位身粗心却细的相公将明亮的油灯移到屋子的边角去,免得正对着床,扰醒在床榻另一侧酣睡的孩子,安心、踏实、幸福的感觉从付东缘心底生出。
刚嫁来时有个小小的忧虑:面前这个男人究竟值不得值托付?这么多年,携手度过的每一天,都在证明,他眼光太好了!
周劲如他看到的底色一样,专情,善良,诚实,勇敢,方正……
许许多多美好的词汇,付东缘都愿意放在周劲身上,还有一种实在太好形容不过来的感觉。
正想着,这人就走了过来,背对着自己蹲下,扭头示意,要背他。
付东缘很自然地爬到周劲背上去,趴好后,周劲站起,用手箍牢,然后早就培养出默契的夫夫俩一同扭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儿子,脸上温馨恬淡的神情如出一辙。
周劲走去屋角,背上的付东缘伸手端起油灯,夫夫俩一起出了正屋,让还没睡饱的儿子继续睡。
说没起来不带他去墟市是唬他的,这个年纪的小孩爱睡是天性,睡不醒也是生需求,他们都愿意让他多睡会儿,不会这么早叫他。
先去灶屋把火生起来,烧些水,把要去赶墟的东西准备准备,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再回来弄这小孩儿。
“二狗,今天你们看家啊。”主人们都要出门,付东缘放心地把家交给二狗和二狗的子子孙孙们。它们现在俨然是一个小军团,生人来了,遥遥地看见这一只只面露凶相的狗立在坡上,哪里还敢上来?
“汪汪——”二狗看家数载,有经验,有自信。
把狗狗们的饭准备了,再煮些地瓜皮,舀几勺麦麸,切些菜叶,把鸡食、鸭食、猪食拌了。
提着一个大木桶,拎着食物过来,早就按捺不住的猪崽子抬起两只前蹄,支在周劲砌的砖墙上,冲他“哼哼、哼哼”地叫着。
一早求投喂的禽畜里就数这几头小猪最心急,晚一步,或是先去投喂别的,就会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叫声,不宠着不行。
付东缘提着木桶给猪喂食时,周劲割了给羊喂的草,薅了给鹅喂的菜叶子回来了,把其他两处的牲畜与家禽喂好,然后与付东缘一同结束,一同洗手进屋,折腾小崽子去。
黎明已从夜色中显露出来,赶墟得趁早,晚了好东西可就都被其他人买走了。
付东缘上手揭开被子,把熟睡中的虎娃抱起来,动作轻柔地扣在肩上,让他继续睡。
周劲就负责给儿子脱衣穿衣。
期间,小崽子一次也没醒来过,睡得嘴里吧唧吧唧的,好像在吃什么好吃的。
付东缘边看丈夫手上的动作,边顺虎娃脑后的头发,轻声细语说:“还得半个多时辰才会醒。”
醒了他们就到枞木墟了,好吃的就在面前,任他挑选了。
周劲给周修竹穿了条外裤,套了件哥儿做的,前襟缝着一只大老虎的上衣,然后把孩子接过来,两脚分开举高,放在自己的脖后颈上。
虎娃对这个姿势熟呢,去赶墟他走不动,就是这样骑在他爹脖子上,有时骑着骑着困意上来了,就抱着他爹的脑袋睡。
在家里,也爱让他爹把他举这么高玩,摘棚上的葡萄,摘树上的果子,上去了就不想下来了。
周劲刚把虎娃放上去,迷迷糊糊的小娃娃有一阵短暂的清醒,手就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爹的头,将柔嫩的还未睡醒的脸,贴在他爹黑黑密密的头发上,歪着脑袋继续睡去。
脚还会交叉,缠着他爹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去。
周劲呢,一只手抓着周修竹的大腿,以免他掉下去,一只手拎起周修竹脱在地上的鞋子,用两指勾着,放到拎进屋的背篓里去。
付东缘在边上看着,觉得这一幕真有爱。这两个平时虽然会吵会闹会生气,但心里都是对对方亲近且信赖的。
这样的亲近与信赖是不论用什么样的力量也分不开的。
“不早了,我们走吧。”
“嗯,我关门。”
周劲一手抓着儿子的腿,一手牵着夫郎。装有虎娃鞋袜的背篓由付东缘背着。背上,虎娃抱着他爹的脑袋睡得可安详,然后一家三口就在晨光熹微中出发了。
下了坡,天已蒙蒙亮,各家的鸡鸭也出来活动了,在土路、田埂上展翅、觅食。两人携手走下长坡,回头冲家里的狗狗方阵摇晃那对牵起来的手,承诺:“我们去买大棒骨回来啊!”
二狗领头站在前方,四肢挺立,高昂着脑袋,尾巴在身后摇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幕对它来说太熟悉,因为看过太多太多次了。每次出家门,主人们都会同它好好道别。
产生细微变化的是原先站在坡下的,是有点生疏联系不是那么紧密的两个,而今变成了情浓爱浓不可分割的一家子。
他们脸上的笑叫它欢喜。
三个月后,乡试放榜。
在巡抚署门前查看榜单的人扫到一名字,飞身上马,以极快的速度向河源村奔驰而去。
“中了中了,小楼中举了!”
不是那么专业的报信人高声喊了一句,觉得这话不对,立马改成:“中了中了,付老爷高中了!”
连片的锣鼓与鞭炮声,响彻天,整个河源村的人都激动沸腾起来。
周劲在地里听到这个消息,放下锄头,不往家走,而是逆着人流往青石山背后的一座小山走去。
他阿爹葬在那儿。这是天大的喜事,他要跟他阿爹报喜去。
走了一段路,周劲在西头地里的三岔路口遇上一人,那人迎面朝他走来,脚步也是匆匆的。他们在田埂上相遇,未语先笑。
听到消息的张玉凤第一反应也是要往山上去,跟她阿哥说一声。
看到周劲,张玉凤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泪意。
这么高兴的日子,不该哭的。
就容她哭一小会儿,往后就都是用笑的了。
(正文完)
83/83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