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那时决定放弃跳舞时,他曾经一个月咽不下一口饭,瘦到脱相。
凌风也不知眼前这人想起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眼眸垂下,神情有一瞬的落寞。
“喂,你怎么了?”凌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宋北遥很快反应过来,又恢复笑意:“没事。凌风,陪我在府里走走吧。”
太子府偌大,实际说起来,他还没好好逛过。冬日的早晨天亮得晚,眼下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四周不似夜晚那般漆黑,也不似白日那般亮堂,什么都能看清,又看什么都黑沉沉的。
府上的下人们已经开始一日的工作。宋北遥走在小道上,那些先前见过他的下人,会直接给他行礼,还有些未见过他的,遇上了先是满脸震惊错愕,眼睛都看直楞了,随后才惶恐不安地行礼。
“怎么回事这些人。”凌风一路跟在宋北遥身后,只觉得莫名其妙,“干嘛都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因为看你长得太俊,没见过这么俊的。”宋北遥调侃道。
凌风摸上自己的脸:“是吗,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他刚要沾沾自喜,又一想,扭头怒道,“好啊你宋北遥,尽忽悠我,你都站我旁边了他们看我干嘛!”
他说着就作势张牙舞爪扑过来,宋北遥轻笑着,也陪他做戏,往前跑了两步。
就在这时,突然“噌!”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从眼前晃过,掀起一阵寒气,径直钉在宋北遥面前的竹子上。
凌风急忙将他扯到身后:“小心!!”
宋北遥一细看,是一柄剑,力道之强,竟一整个将硬竹对穿。对方若有意杀他,必死无疑。显然,这只是一个警告。
“何人擅入殿下练武之地!”
曲岚跟随裴寂的剑从竹林中跃出,正要阻止外人闯入,定睛一看,竹林外站着的人正是侧君。
他一落地,立即行礼道:“见过侧君。”
“这剑是你扔过来的?”凌风眉梢挑起,话声拔高,“你知不知道差点就伤到人了!”
“属下……”曲岚略抬眸看了眼竹林里面,这种时候他也不能把殿下供出来啊,只能硬着头皮道,“请侧君恕罪,属下不知是侧君。”
宋北遥看出端倪,温声道:“无妨,是我不认得府里的路,走错地方,险些打扰了夫君练武。”
他继而对凌风道,“我们走吧。”
正要离开,竹林深处传来低沉的嗓音:“进来吧。”是裴寂的声音。
曲岚心中略一惊讶,殿下习武的竹林从不允外人进入。他很快提醒道:“侧君,殿下让您进竹林找他呢。”
“知道了。”宋北遥不作犹豫,提步迈入。
凌风也跟在后面想进去,却被曲岚一把拦下。
“你这是作甚?!”凌风横眉冷对。
曲岚不答话,心道,侧君这般冰雪聪明之人,身边小厮怎生得这般没眼力见。
“哦,我知道了,想跟我比试是吧。”凌风一把将竹上的剑拔下:“曲侍卫,你武功那么厉害,让我一把剑不为过吧。”
曲岚:“……”
竹林幽深,四周的竹子高大参天,竹叶茂盛,将为数不多的阳光都给遮了去。
一路往里,宋北遥都没见到裴寂身影。忽而风声四起,竹叶沙沙作响,宋北遥下意识感觉到,身后一道寒芒逼近。他刚一回身,剑锋直指他心口,倏地停下,仅毫厘之差便会刺入,他丝毫没有闪躲余地。
宋北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抬眸望去,只见裴寂一袭黑衣,黑发束起随风飘荡,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这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裴寂若真想杀他,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这是绝对武力值的压制。
“咳咳,咳咳咳……”宋北遥似是突然受到惊吓,捂唇闷咳几声后,竟恍若体力不支,笔直朝着剑尖倒去。
裴寂立即回手收剑,宋北遥顺势倒在了他怀里。
“站好。”裴寂伸手就要将人推开,然而怀里的人重重咳了几下过后,却没了声。
他眉心微蹙,宽大的手掌转而抚上宋北遥肩头,垂眸望去。
几缕清早的晨光穿透竹叶泄下,落在这一块区域。怀里的少年不知何时仰起了脑袋,正一脸笑吟吟望着他,眸中露出一丝狡黠:“夫君方才可是担心我了?”
裴寂的视线从他如画的眉眼一路绘下,落到鼻尖,再到噙满笑意的唇,喉间上下一滚:“你故意的?”
宋北遥朝他眨眨眼:“夫君有意试探我的反应,我也试探一下夫君,有何不可?”
“你在试探什么?”裴寂嗓音沉沉。
“在试探……”宋北遥一只手搭在裴寂胸前,声音放缓,一字一句、一脸认真柔声道,“夫君有没有对我动心。”
揽在肩头的手倏地抽走,裴寂头也不回大阔步往竹林外走。
宋北遥惯性往前一冲,立即稳住脚步,扫了眼左下角跳到—135的灰色数字,勾起唇角,匆忙追了上去:“夫君难道没有?”
“没有。”
“可是我分明看出夫君有动心。”
“厚颜无耻。”
—
这几日裴寂比前段时间更忙,宋北遥除了那天早晨在竹林遇见他,往后两日都没碰到人。
一月底的璃都依旧冰寒刺骨,宫宴的前一天晚上,宋北遥坐在主屋门边的火炉旁,温茶赏雪景,凌风在一旁撑着下巴打盹儿。
这时,两名小厮匆匆踏入院内其中,手中都端着长方木盘,上头不知放了什么,用锦缎红绸盖着。
二人走到主屋门外,对宋北遥道:“侧君,这是太子殿下为侧君亲自挑选的衣裳,他让您明日宫宴穿这身。”
凌风在一旁,头狠狠往下一坠,惊醒过来,口中嘟囔:“难怪前两日有人来给你量尺寸。”
他站起身,走到一人面前将红绸掀开一瞧:“嚯,这衣裳……”
“凌风,不得无礼,都端进屋里来吧。”宋北遥又朝两位小厮道,“辛苦二位送来,有劳二位在夫君那儿回复一声,就说我很喜欢。”
“是,侧君。”
待二人离开后,凌风这才开口:“你都没看过,怎知你喜不喜欢?”
宋北遥笑着回他:“无论喜不喜欢,都是别人的一番心意,怎可辜负。”
“啧,臭讲究。”凌风将两个木盘端过来,放到一旁矮桌上,掀开上面的红绸。
他先将一个木盘里的衣裳拎出来。上衣下裳,显然是里搭。“里面这套白色的是没问题。”他放回去,再从另一个木盘里拿起一件暗红色褙子。
“外面这件罩衫,喏,你看看这颜色,跟你一点都不搭嘛!我就不懂裴寂怎么挑了这么件。”
凌风说完,立即看向宋北遥,想获得对方认同后一起吐槽,没想到宋北遥却盯着他手里的衣裳,眸中微微闪烁。
“干嘛,你不会喜欢这件吧?”凌风不可置信。
“拿来给我看看。”宋北遥伸手接过。
质感柔顺,质地精良,这个颜色不似红色那样鲜艳,也不若寻常暗红那般沉闷,恰到好处,端庄而不失轻盈感。袖口和衣襟都以金丝镶边,又点缀了一抹亮色。
宋北遥轻轻将衣裳叠好,放回木盘上。
曾经有顶级时尚杂志这么评价过他,说他是套上麻袋都好看的男人,但唯有酒红色最衬他本身气质。就如午夜绽放的温柔玫瑰,于静谧中散发摄人心魄的幽香。
宋北遥没想到,裴寂竟误打误撞,挑中了这个颜色。
第20章
在原文中,此番北齐使臣前来,大周之所以这般兴师动众,正是因为北齐摄政王赫连灼也来了。
宫宴具体发生什么并未详细描写,只知道宫宴过后,裴寂一母同出的亲妹妹合宜公主便被指名嫁给赫连灼和亲。
北齐虽为强国,皇帝却是个傀儡,真正掌权人正是摄政王赫连灼。此人阴狠毒辣,酷爱貌美体软善舞的妙龄少女,又嗜虐成瘾,被他在床上折磨至死的女子不在少数。
原文中,合宜公主被嫁去北齐后,不出一个月便暴病身亡。消息传回大周,裴寂悲痛不已,势在登基为王后领兵攻打北齐。
……
宫宴从酉时四刻开始。
太子府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下午申时,府上下人便来到烟暖阁,通知宋北遥出发。
从上了马车开始,宋北遥就将车窗掀开往外瞧。
冷风嗖嗖的直往里灌,凌风冻得够呛,忍不住开了口:“你一直盯着窗外看什么呢?”
璃都城可看的东西太多了,不过宋北遥却没在看这些。“在想一件事?”他缓缓道。
“什么事?”凌风吸了吸鼻涕,“先把窗户关起来行吗,我都嫌冷,你这身子骨不要命了是吧。”
宋北遥闷咳几声,终于关上了窗。“在想要不要救一个人。”他双手抱臂,头倚在车厢内,面色有些苍白。
“救谁?”凌风好奇,“你在这儿还有认识的人?”
“算不上认识。”宋北遥沉默片刻,微微阖上眼,轻叹一声道,“罢了,与我何干。”惹这麻烦事干嘛。
“什么啊,到底在说什么呢?”凌风摸不着头脑,又凑近小声道,“我跟你说,一会儿宫宴你可得注意点儿,这大周皇室水深着呢!”
“知道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来到宫门外,再往里入宫,就得下来走了。
临近酉时,天色渐晚,宫门外候着几名提灯的宫人。其中一名见到宋北遥,赶忙上前行了礼,说是太子的人,领着二人入了宫。
起初站在外面,还看不出皇宫有多大。兜兜绕绕了半天都没到地方,宋北遥察觉到不太对劲,出声询问:“还未到吗,再晚些该耽误宫宴开始的时辰了。”
“耽误不了,就快到了。”
三人走的道越来越黑,到了一个拐角,宫人突然停下:“二位,我家主子有请。”
这话一出,宋北遥心中了然,此人并非是裴寂的人。要见他的人,只能与这身体原主有关了。
这里是宫中一处花园,四周不见人影,宋北遥隐约见到旁侧树林里有亮光。
凌风率先走了进去,宋北遥足下微微一顿,也只能跟着往树林里走。
待稍稍走近,便见到两人。一人侍卫模样扮相,左手提着宫灯,右手提刀。另一个男人个头很高,身穿墨绿色圆领蟒袍,面容隐在暗处。
只见凌风顿时半跪于地,道了一声“阁主”,宋北遥心中暗道不妙。
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男人便对他开口道:“北遥,你进裴寂府中已有一个月,都未与吾联系。计划进行得如何?听闻他最近对你颇为上心,连这次宫宴都带你来了,看样子是进展不错。”
听闻?是听何人所言?
宋北遥不动声色敛眸望了凌风一眼,往后撤退一步,也学着凌风的称呼,含糊道:“回阁主,还在进行中。”
然而下一秒,男人却突然疾步上前,伸手便遏住他的脖颈:“你是何人?你不是宋北遥!”
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
脖间力道不断加大,呼吸越来越困难,死亡的恐惧令他浑身僵硬。
“阁主!”就在这时,凌风匆忙开口道,“阁主为何如此?属下从最初就与召国四皇子一同入太子府,当中并未见人调换。”
男人猛地松手,宋北遥终于缓过气来,手捂脖颈大口喘气,连连重咳几声。
“你?你与他才相识几日。”男人阴狠道,“北遥的武功是吾亲手所教,北遥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吾都了如指掌,又怎会看不出,这人不是他。”
男人随即从侍卫手中抽出刀,扔到地上:“凌风,吾命你现在就杀了他。”
凌风愕然抬首:“阁主!!”
“动手。”
僵持之下,忽而一阵低沉嗓音从后方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阵阵脚步声。
“本王倒是不知,五皇兄将本王的夫人带来此处,是为何意?”
裴寂大步走近,面色冷寒。侧眸看了眼身旁的宋北遥。少年正缓缓将手从脖间放下,低垂着眼眸不看向他,不知在想什么,面色煞白。
再看地上跪着的凌风,同样低着头不吭声,他身旁有一把锋利的刀,银白刀刃泛着冷芒。
裴寂冷眸眯起:“这般看来,本王若是晚来一步,怕不是只能见到夫人尸身了。”
那旁,侍卫立即跪地道:“太子殿下息怒!刀是小的不甚掉落在地,无心冒犯侧君。”他连忙将刀拾起,收入鞘中。
裴铭也随即作揖恭敬道:“臣在花园中偶遇侧君,起初不知侧君身份,见其美貌便停下多聊了几句,殿下切莫怪罪。”
这二人的话,怎么听可信度都不高。裴寂转眸看向宋北遥:“当真如此?”
宋北遥眼眸涩顿地眨了两下,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当真如此。”
他隐藏得极好,可裴寂在刚过来时,就看到他神情中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恐惧和后怕。一定是发生了何事,他却有意隐瞒。
裴寂深深望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其他,转身道:“走吧,宫宴要开始了。”
“好。”
凌风也站起身,沉默地跟了过去。
待几人离开后,树林内恢复寂静。裴铭收回手,面露阴狠:“传令给肃月,让他全力追杀宋北遥。不,是太子府那位侧君。”
“是,殿下。”
“记住跟他说,吾要他尽全力追杀,此人断不可留。”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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