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早些睡?”
“……还不困。”
“今日看的什么书?”裴寂问道。
宋北遥低头看向话本,翻开到封面:“哦,是这本,叫……”
他话刚说到一半,便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随后眼前骤然一黑,片刻之后,有什么猝然吻上了他的唇。
微凉的指尖捏着他下巴,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很轻易地就撬开他的齿间。一瞬间,汹涌的吻攻城略池,像是要卷走他口中全部的空气。
宋北遥并未意识到,有什么被渡了进来,从舌尖滚过,一路向内,落入腹中。
这个吻深而狠,很快便结束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掌也随即移开。
宋北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嘴唇微张。他的大脑处于停滞状态,无法思考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寂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指,转而托住他的后颈。
他的目光定在那双湿润的唇上,再扫过那双漂亮又茫然的眼睛,指腹在宋北遥脸颊上揉了揉,似是安抚,又像不舍。
“早点睡吧。”
第42章
到了后半夜,殿内无比幽静。临近床榻的烛灯熄灭了,只有稍远处亮着一盏暗些的。
床榻上隆起的人型翻了个身,过了不多会儿,又往另一面翻回去。
似乎终于对这抹亮光忍无可忍,宋北遥起身,下床,走过去,把亮着的烛灯熄灭,摸着黑回到床榻上,再次卷过床褥,闭上眼。
这回,空气中那股熏香气味又显得格外突兀。
分明是极为淡雅安神的味道,平日里几乎都察觉不到,此刻却像加强放大了无数倍。那气味愈来愈烈,不断在鼻腔内来回乱窜,挑弄神经,搅得人无法入睡。
宋北遥一头闷进床褥里,只留了缝隙透气。
刚维持在一个动作一会功夫,又觉得浑身难受不对劲。像有蚂蚁钻入皮肤,啃噬骨血。痒,莫名的痒,又挠不到实处,只能不停变化睡姿,缓解这份痒意。
如此一来,更是不得入睡。
他干脆放弃抵抗,两手探出床褥,将头伸了出来,睁开眼,掌心“啪”一下拍上额间。
“怎么回事……”
无奈又无语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良久,宋北遥抹了下嘴唇,再次阖上眼。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他低低地咳嗽起来。
咳嗽越来越重,有什么涌上喉间,他立即抬头探到床旁边,呕出一口血。随后便倒在床榻边上,沉沉昏睡过去。
—
早间,天刚亮了一半,凌风像往常一样踏入寝殿,一路往里走。
他心里寻思,今日天气瞧着不错,等过了午太阳起来,就带宋北遥到殿外走走,晒会儿太阳。
临近寝殿最深处时,一处拐角,他碰上提着剑往外走的裴寂。
一袭黑色劲装,一脸冷寒至极,这架势,活像是刚杀了人或是准备去杀人,走路也没个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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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吓得一激灵,本能反应要出手,连忙又给压下,垂首行礼道:“太子殿下。”
裴寂从他身边路过,脚步稍缓,声色低沉道:“这几日看好侧君,不要让他出寝殿。”
凌风随即应道:“是,殿下。”
等人走了,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抚了抚胸口。心里不由嘀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哪怕不说话站在那儿都让人胆寒。刚刚那短短瞬间走过,就像山一样压了过来,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好生可怕!!
这人以后要真娶了夫人怎么办?人家敢在他身边呆着吗?!
凌风摇摇头,继续往里走。很快到了宋北遥床榻边,他一眼便看到地上干涸的黑血,心中陡然一惊,立马就想把人喊起来问问情况。
“宋……”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他又住了口。
床榻上躺着的人,一如既往窝在被褥间,只有个脑袋露在外面。睡得正酣,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不像有什么异样。
凌风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还是等人醒了再说吧。
这一等,便等到了中午。
膳房小厮将午膳的食盒送了来,李莲生一个人提不了,将凌风也喊出去一起提。
“这怎么,送得越来越多,他一个人根本吃不下啊。”凌风震惊道。
小厮回他:“是张总管吩咐的,说侧君胃口不大好,让多备几道菜,由他挑选。”
“快拎进去吧。”李莲生在一旁催他。
待两人将食盒提进去时,宋北遥已经醒了,半倚在床榻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这可是闻着菜香醒的呢。”李莲生笑着将食盒放桌上,想去床边扶宋北遥下床用膳。
凌风立马就拦在了他面前:“李莲生,你是不是也该去了吃饭了?”
李莲生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我等主子用膳完,收拾了一并送过去,到时再吃啊。”
“别等了,你快去吃饭,过会儿我来收拾就行。”凌风连推带赶,将人轰了出去。
转头他就像风一样卷到宋北遥跟前:“怎么了怎么了,昨夜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宋北遥抬眼瞥他,嗓音懒懒的:“凌风,你干嘛又这样对莲生。”
凌风嘴撅了一下:“他现在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黏在你跟前,我不把他赶走,怎么跟你说话?我们说的话又不能让他听到。”
说着,他手指着床边一块地砖道:“今早我来的时候,看到这儿有一口黑血,不会是你吐的吧?”
宋北遥顺着他指尖方向看过去,那一块已经看不出血迹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拧眉回忆道:“我不记得了。”
“那你昨晚可有感觉哪里不适?”凌风又问。
这话算是问到了门槛儿上,宋北遥难得露出一脸郁闷神色,眉眼间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无语,亦或是旁的,语气也蔫蔫的:“我昨晚失眠了。”
“失、失眠?什么意思?”凌风那张脸顿时皱起,“你哪儿来那么多我听不懂的词,召国特有吗?”
“意思就是我昨晚一直睡不着,到很晚才睡着。”宋北遥一手扶上额头,“我从来不失眠的。”
哪怕是当年第一次登台领最佳男主角奖,前一晚也照样到点躺床上闭眼就入睡。
“哦,这个意思啊,我也从来不失眠。”凌风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有些困惑道,“我听人说,夜间不寐是由于思虑过甚,你是不是晚上在想什么?”
他话说完,宋北遥像是突然联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凌风一见他这表情,好奇得要命,立马凑近脑袋问:“真是在想什么啊?告诉我呗,我帮你拿拿主意。”
“不知道。”宋北遥长长呼出一口气,摇摇头,“我还没想明白。”
“就是想不明白才要说出来,是什么事啊?”凌风一脸望眼欲穿道。
这时,宋北遥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他侧眸看着凌风那模样,嗓间含着笑,悠悠开口吐出四个字:“少儿不宜。”
凌风:“??????”
……
晚间,太子府书房内。
黑袍男子站在案桌外几步远,眸露无奈道:“只是吐了一口黑血而已,你在担心什么?这说明火萤蛊已经开始消融寒毒了,是好事啊,我昨天应该都跟你说过。”
桌旁坐着的男人面容格外冷峻,指尖一下一下在桌面上轻落着。
听了这话,不说旁的,只问:“那他会难受吗?”
“难受?”黑袍男子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之事,“你可别忘了,寒毒一旦发作他必死无疑,为了解毒难受一点儿算什么?”
“况且不过就是夜间燥热,心火难耐,入睡困难罢了,都是正常反应,对身体没什么大危害。”萨尔安慰道。
裴寂的目光落在桌上燃着的烛火上。火苗轻曳,火光印在他冷硬的面庞上,勾出利落而棱角分明的轮廓。
“入睡困难,已是大事。”
“……就这几日而已。”萨尔那双不冷不热的眸子投过去,“你真正该担心的,是三日后取蛊。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此事吗?”
“是。”
裴寂抵上座椅靠背,单手撑在头侧,“他应该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何必告诉他,让他徒添心忧,他本就身子不好。”
萨尔目光沉静,望着这位曾经救过自己命的故人。
下午他去寝殿查看那位侧君情况,简单聊过几句话。那位似乎是被保护得太好,对太子的付出一无所知。
甚至在他提及太子时,那位也不见多欢喜的模样。
两个人之间的事,旁人是插不进缝隙的。萨尔只淡笑一声,嗓音嘶哑道:“没想到太子殿下挂心一个人竟是这般,什么都替对方考虑到。只不过你为他做了这许多,他可知道?”
“他不用知道。”
裴寂凝眸看向他,嗓音沉而缓,“这些都是我的事,他只用照顾好自己就行。”
—
翌日中午,宋北遥还未醒。
凌风在寝殿前等候午膳,远远瞧见一道熟悉的宝蓝色身影往这儿走来,还没看清人脸,吓得立马往寝殿里跑。
“诶?凌风,你跑什么!”
那声音步步紧跟过来,“你们干嘛又拦我?凌风!”
到了宋北遥床榻前,人还是没醒,不知道昨晚是去做了贼还是干嘛,睡得昏天黑地。
凌风连忙拽着李莲生,小声道:“李哥,你去外面取午膳吧,这儿有我守着。”
“行。”李莲生头次见凌风喊他李哥,倒也乐呵。正提步往外走,凌风又拉住他:“外面有个人想进来,你千万别让他进,他可恨侧君了!”
李莲生一听这话,立马脸色一变,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往殿外走去。
“……凌风,谁在外面?”
这时,宋北遥的声音幽幽传来。凌风连忙凑过去:“还能有谁,那……祖宗。”
宋北遥盯着他:“你脸怎么了,抽筋了?”
“……”凌风暗叹一口气,“萧昀在外面啊!你说他怎么来了?他怎么又来了?”
“小侯爷来了。”宋北遥撑着坐起来,想下床,“我去见见他。”
凌风一把拦住他,眼睛瞪得铜铃大:“你干嘛!你见他干嘛!”
宋北遥被他按回床上坐着,无奈道:“他定是和南安侯一同来的,我想问问他春日围猎去不去。”
“这不用想,他肯定去啊!他爹可是一品军侯。”凌风拿眼睛瞥他,“我都知道,你会不知道?说,你见他到底想干嘛?”
宋北遥朝他眨眨眼:“我想让他到那日来太子府把我捎上。”
“为何?”凌风道。
“因为裴寂不会同意让我去的。”宋北遥道,“我们两个就算到时很难混出府,也很难摸到燕山围猎场。”
“你确定萧昀能答应你?”凌风一脸怀疑,“你又确定到时一定能出得了府?”
“我确定。”宋北遥眸色定定看着他,“你去把人带进来吧,就说是我想见他。”
“……行吧。”
书房。
外间的长桌上,一张地图铺开,裴寂、南安侯、青霄三人绕桌而站。
“殿下,大概布防点位就是这些。”南安侯在地图几处指了指,“臣已经向陛下请奏,这次燕山围猎会将羽林军全部带上,以确保围猎万无一失。”
“属下也已集结兵团全部兵力。”青霄道。
“嗯。”裴寂面容冷峻看着地图,指尖落在一处,“此处背靠山坡,易于藏匿。青霄,你到时需多派人手盯着。”
“是,殿下。”
讨论到一半,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裴寂冷声道:“何事?”
屋外是曲岚的声音:“启禀殿下,寝殿那处的侍卫来报,说是侧君邀小侯爷进了寝殿。”
裴寂垂下眼眸:“知道了。”
南安侯在一旁开口道:“上回犬子回府后,臣已经将他教训了一顿,他不会再去找侧君麻烦的。”
“有侯爷教训,本王自是放心。”
……
深夜。
月色沉沉如水,在寝殿的窗棱边泄下细细银辉。
宋北遥站在窗边,仰头望着天空一轮新月。今日瞧着,这月亮跟他先前世界的月亮也没什么不同,并没有更亮、更大,也没有更暗、更小。
凉风徐徐迎面,不觉冷寒,反倒将心头那丝莫名的烦躁与闷热给吹散了一大半。
前两晚失眠也就算了,怎么今夜还是睡不着呢?
方才早早泡过热水澡,饮过安神汤,连话本都没敢看,直接就躺在了床榻上。
一闭眼,只觉心头燥热,身上也燥热,那床被褥盖着太热,掀了又冷,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终是不得入睡。
无奈,他只能搭了衣裳,来这窗边吹会儿冷风去去火。
究竟是怎么回事?
似乎当真是从那晚被裴寂亲了一口开始睡不着的。
比起被裴寂亲这件事,更令他无法解的是他因为被裴寂亲而失眠了……
窗边的少年愁思爬上眉梢,望月苦想,长叹一口气,诉不尽心中无语。
裴寂走近这处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两侧窗户大开,宋北遥身上的披风被吹得不停往后翻飞,散开的乌发也随风扬起。那张脸在月光下美到极致,又神色冷冷清清的,不知望向何处,像是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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