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纯在医院哭得震天动地。
她讨厌她的母亲,讨厌她关于孝顺的理论。为了孝顺,可以随意抹杀一个人的人格,抹杀她的精神,她的需求,最后再在茶余饭后的餐桌上与朋友们高谈阔论几句:百善孝为先!
女人怒吼:“我生了你!你就应该孝敬我,这是你逃不掉的命!”
季纯回骂:“那你生我的时候问我了吗?问我愿意孝敬你吗?你凭什么认为你是一个好母亲?世界上那么多的母亲,如果我有选择,你凭什么认为我愿意认你当母亲?!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优势!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你凭什么?!”
一场闹剧一样的对话,从辱骂季纯的品行低劣变成对“孝顺”的冲击。
季纯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母亲的爱,母亲的关注,但她的母亲想要的只有她快点长大,变成分担她重担的“好女儿”。
甚至并不关注季水风的到来,给她什么样的心理冲击。
小时候的季纯不太懂,等她懂的时候却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她和季水风在家打了一架,那一架打得天昏地暗。或许是季水风再也忍受不了季纯的侮辱,开始对她有所反抗。
但与母亲大吵一架的季纯其实不太再想跟季水风产生多余的冲突,她突然明白这个家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家,她想要一个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生活的地方,没有母亲,也没有季水风,她想回到安静快乐的季纯,不再奢望母亲的爱,而是自己给予自己爱的季纯。
所以身体刚刚恢复,突然对季纯发起攻击的季水风,让季纯被打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两个小女孩在家从卧室打到客厅,又打回卧室,打烂了她们平时写作业的书桌,拿起椅子往对方抡,直到砸坏椅子腿、床沿,所有她们可以破坏的地方。
后来那张椅子不知道是被谁扔出去的,它被扔到玻璃上,砸碎了本来就不牢固的窗户。
季水风红了眼,失去理智,她不顾手里的疼痛,捡起玻璃碎渣就去刺季纯。
季纯比她力气大一些,胳膊被化了好几道口后,一脚踢掉她手里的玻璃,但是季水风立刻转身重新去捡,于是季纯扑上去,将季水风按倒在一堆玻璃渣里,她听到季水风痛苦的惨叫。
季水风刚刚捡到玻璃渣狠狠刺下来,一下捅进季纯的锁骨上方,一下又捅到她的脖子,痛得季纯也完全失去理智,她夺过了那块玻璃,也疯了一样。
她怒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浑身颤抖的季纯一手拿着那枚玻璃渣,捏得满手的鲜血似乎都快感觉不到痛,一手按着季水风,那只手就一下一下,如同猛兽的爪牙,一遍一遍刺着季水风的胸口,脖子,每个能刺到的地方。
起初季水风还在尖叫、惨叫,随着季纯的疯狂,那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了,直到再没有任何反应。
季纯满脸的血,墙上、床上、家具上,全是血,鲜艳的红色很快变成了绝望的黑色。
季纯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她听到医生说两个小孩的伤是致命伤,没有一个能活下来,但她确实又活过来了,只是带着浑身的伤。
季纯记不清后来发生什么了,只是觉得茫然,觉得命运就是这样。她欺负季水风很久,刚刚回心转意,想放弃母亲的爱,以后过自己的生活,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憎恨季水风了。
结局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迎接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如何,那一刻她只觉得,她为什么没有死?
她拔了管,拔了所有维持自己生命的东西,一次次晕倒,却都没有死。
但她想死。
这样暗无天日的时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她的母亲进来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刚刚掌权者派人找过我,说掌权者找季水风。”
季纯并不想看她的母亲,只是冷漠地问:“所以呢?”
她的母亲突然扑到在她的病床前,死死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地说:“季水风死了!”
季纯还是毫无波澜,又问了一遍:“所以呢?”
她的母亲抓她的手更紧了,眼睛瞪得眼球快要凸出来,她颤抖着说:“去文明中心,以后会好起来的,你去文明中心!以后就有救了,我也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季纯万分厌恶,甩开了女人的手。
女人怒吼;“你要孝顺我!”
季纯咬着牙没说话。
女人还是喊道:“连我都不孝顺,你还是人吗?!”
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那些话扎在季纯的心里,将她的心脏划成碎块。
最后,季纯闭眼说:“好,我去文明中心,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女人竟然答应了。
掌权者找季水风,但是季水风已经死了。
女人站在季纯的旁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别人都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你,你就是季水风。”
第105章 新的能力
季纯望着她, 很平静地说:“这是我身为女儿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在约定的地点去了文明中心,见到了另一个和自己一起来的人,听母亲说, 季水风有个弟弟叫季山月。她等待的地方只有一个男孩跟她一般大,她走过去, 不确定问道:“季山月?”
对方也好奇地盯着她,说:“姐?”
季纯不知道如何应答, 她很慌乱,却又压下了情绪, 最后重重点头, 任季山月在旁边喋喋不休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两岁分别后多年相见, 除了知道这天要在这里见面外,谁也不记得真正的季水风到底长什么样, 连此刻高高兴兴的季山月本人也认不出。
两岁太遥远, 只要在这个时间,到这个地点, 率先叫出对方名字的人, 就是他们本人。
但季纯并不习惯季水风这个名字, 当有人呼唤季水风,她也总以为是在叫别人,恍然回神,才发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喜欢照镜子, 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脸, 一遍一遍对自己重复道:“你是季水风, 你是季水风,你是一个坚强的人。”
她可是季水风啊。
黄沙呼啸,那暴风依然在漫天吹卷着, 如同巨大的眼睛,直视这里的一切生灵。
言威缓慢说:“季川泽叫你们来文明中心,可惜他收金纸让太多不合格的人去接受进化,这件事,还是他的妻子告发的,我也只能让他去监狱了。身位掌权者,代替他的遗孀接管他的孩子,是我的责任。”说完他还笑了一声。
不信因果在自己身上,但能看到别人身上的因果。季川泽一辈子出轨无数,背叛妻子背叛孩子,最后由妻子毁了他的后半生,他的孩子夺取他的生命,最后连找的孩子都是假的。
季山月踉跄了一步,没站稳坐了下来。他的眼睛通红,眼里全是眼泪,却不知道是憎恨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手也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栗着。
他不知道这些事,但是好像隐隐又知道一些,这样一来,当年她所有的怪异行为都解释得通了。
难怪……难怪那个人写下的“杀死不纯之人”,他一直以为是什么……
季山月重重一拳直接砸进地里。
他无法接受,但是一时又说不清无法接受的是什么?是自己爱着的人并不是一开始那个人?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爱着人有这段过往?
一时间季山月的情绪无比紊乱,紊乱到身体又开始出现了痉挛的反应。
“季山月!”沉皑低吼道,“别被带进去了!”
也许不是置身事内那个人,沉皑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他朝季山月说:“也许现在的季水风不是和你同一个父母的季水风,但是她才是真实陪了你二十多年的人!季纯才是对你好、事事向着你,和我们一起走了那么远的人!”
“我知道!”季山月也崩溃吼出来,他的声音里都是呜咽,是不甘,是混乱的思绪,他大喊,“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但是,如果是季水风,她也会对我好!也会陪我二十多年!可是,可是她没有机会啊!季纯,季纯剥夺了她的权利啊!”
他突然大哭出来,嚎得整个旷野都是他的声音。
而且无论如何,不管是季水风还是季纯,他现在都失去了。
他没有办法否认季纯做的一切,却也没有办法肯定她做的一切。成年后的季纯太好了,也许是愧疚于心,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是温柔的姐姐,安全管理中心的好领导,是所有的阳光。
好像她的死亡都是整个世界的损失,但是她的成长却是建立在剥夺了另一个人的人生上。
就像一个博弈中的死结,永远找不到对错平衡了。
怪不得,另一个人格的季山月说她无法通过悔恨幻境,她怎么可能活着离开?
沉皑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突然被怀里的人扯了下衣角,他低头,看到闭眼、满脸血的时咎轻轻摇了下头。最终,沉皑什么都没再说。
季山月的恸哭来得像山洪暴发,也许是过于悲怆,连言威一时间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冷漠看着崩溃的人。
但很快,季山月的痛哭哀嚎变成了狂妄的大笑,那哭声与笑声纠缠在一起,分辨不出来是何种情绪,只让人觉得癫狂。
季山月身上的伤也很重,他扭着身体不自然地站起来,用衣服擦了一把眼泪,那泪水混着血水,在衣服上留下一道深色的污渍。
但沉皑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心里猛然一跳。
季山月又变回去了。
他站着大笑,脸上因为刚刚的大哭还呈现着粉红,眼眶也是红的,泪痕也没有被完全抹去,就是这样一张脸,眼神里却是张狂的笑意。
他大声说话,吸着鼻涕,声音里甚至都还有哭腔:“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一知道这件事,就知道要做什么了,我才不会优柔寡断嘿嘿!”
沉皑立刻心下道不好!
果然季山月想继续刚刚对沉皑的致命一击,就在这极短的距离里,他似乎耗尽所有的体能,就为了一次性让地上的人死个痛快。
他大叫着飞扑过来,那一拳攻击的力道,足以让一个人穿肠破肚,带着满脸的眼泪与戾气,季山月在冲过来想要杀死沉皑的一瞬间又被毫无征兆地弹开了。
“轰——!!!”
如同核弹爆炸般,以沉皑和时咎为中心,突然爆炸出一个几乎直径百米的轰炸圈,那爆炸瞬间卷起土地上所有轻物质向天空,又在半空中进行了二次爆炸。
谁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式攻击,言威立刻使用自己的能力挡住,但还是被爆炸爆破到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飞出去,季山月则被弹飞很远,他的身体直接接触到半空中的爆炸后,重重地摔在几十米外,挣扎了一下,喷出一大口血,起不来了。
时咎轻轻笑了下,等的就是他来攻击沉皑。
他的控梦无法对自己起效,但却对沉皑有用。
爆炸圈中央,沉皑也愣了一瞬间,随后他听到怀里的人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酷吗?”说完又猛咳出来。
这是……
他立刻拍拍时咎的背,有点无奈,这种时候还要问酷吗,这个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微微埋头低声说:“很酷,我的大艺术家。”
没看到真是可惜了。
浓烟散去,言威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心想还好曾经夺取过防御型能力,不至于尸骨无存。
言威注视着沉皑怀里的血人,露出欣喜的笑容。
之前一直不太清楚这个人的能力,光是道听途说,就已经有好几种,恩德诺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综合性能力者,如果真的存在,绝对是超过这颗星球上所有人的能力,包括他自己。
这种人,如果不能为自己做事,只能抹杀掉。
言威的速度很快,他轻轻将手按在地上,土地开始无声松动起来。
在沉皑眼里,他清晰地看到土地开始裂开条纹,而那裂缝正以急速朝自己袭击过来。
沉皑直接抱起时咎就躲,然而裂隙像长了眼睛一眼穷追不舍,奔逃里,言威冲过来,朝着躲闪不及的沉皑便一记猛踢出去。
沉皑只感觉一口几乎吐出了内脏的血,随即时咎从他手里滑落出去。
毫无胜算,刚刚打的消耗太多。若是满状态,也许还能在跟言威的战斗里拼全力一搏,但现在是绝对的日暮途穷、走投无路。
时咎摔在地上,他感觉很疼,他想着自己站起来,但总是无法,那种痛楚深刻地淹没着他。
不远处的沉皑趴在地上,眼看着言威走到了时咎身边,他感觉自己动不了了,但是还是艰难地用胳膊撑着身体,死死咬着牙往时咎的地方爬,每爬一步,半空中堆叠的能量就多一些,逐渐汇聚成巨大的天空。
他艰难地自语:“不……”
他想,我可以代替时咎。
但他在言威眼里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在这种时候注定对他不感兴趣。
时咎听不到停在自己旁边的脚步声,但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头突然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了,像要掀飞他的天灵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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