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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野垂头看了一眼，是颗小石头。
“你这样扔不行，要找准角度，而且你力气太小了，单靠臂力扔不了多远点。”江牧野实话实说。
小孩儿一声没吭，安安静静瞪江牧野几秒后，咬住嘴唇扭头就跑。
“哎？你别跑啊？”江牧野赶紧追，虽然还没彻底搞清楚状况，但李琀不可能凭空变小，这会儿肯定是已经进入幻境了，他进幻境就是来帮李琀的，好不容易看见李琀，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谁知道听见他的喊声，小孩儿跑得更快了，原本还算稳当的步伐凌乱起来，乱窜着透出点儿慌不择路的意味。
追了几步，眼见小孩儿慌乱到有往灌木丛里钻的趋势，江牧野隐隐急了：“李琀！我是江牧野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别跑了行吗？我就是来找你的，不是，你就算真要跑，你也别往灌木丛里钻啊，灌木上全是刺，等会儿再划伤了！”
不知道是这段话起到了作用，还是本身也反应过来灌木带刺，小孩儿低头钻灌木的动作顿住，紧接着原地转了个弯，又朝另一边跑。
然而还没跑出去几步，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还是其他原因，小孩儿身体忽然晃了几下，咚的一声栽倒了。
江牧野一惊，连忙冲过去。
“摔到哪儿了？”单膝跪在小孩儿身边，江牧野抬手碰了碰小孩儿身体，手掌之下，是极细微的颤抖，以及跟颤抖不怎么相配的紧绷感和...杀气扑面而来，江牧野本能般偏头避开，等回过神的时候，他手已经牢牢攥住了小孩儿细小的手腕。
小孩儿吃痛，颤抖着微微松开了手。江牧野垂眸，看见小孩儿手里握着柄小刀。
而且还不是柄完整的小刀，刀锋还在，却只剩下半个刀柄，末端断口看起来挺锋利，直直戳在小孩儿手心，划出了几厘米长的口子。
江牧野赶紧把小刀抢下来，皱着眉头按压了一会儿伤口，又四下寻觅，试图找到什么能包裹的东西，然而，四周除了树叶就是草丛和泥土，江牧野实在找不到东西，犹豫片刻，他决定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撕衣服。
可惜外套太结实，江牧野试了几次没撕动，只好拉开外套，改成撕里面的T恤。这次成功了，用撕下来的T恤布条仔仔细细给小孩儿缠好手心伤口，江牧野收起小刀，小心翼翼把小孩抱了起来。
估计自知力量差距悬殊，小孩儿整个过程并没有任何反抗，只有在被江牧野抱起来的时候，他才咬着嘴唇，偏开了头。
“不用害羞，也不是没抱过。”江牧野试图安抚小孩儿情绪，话刚说出口，便听见小孩儿肚子又咕咕叫起来。
“饿了吧？”江牧野有点儿心疼。
虽说是幻境里，但李琀说过，幻境都是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的，李瑾也说过，进入音位山后，江牧野要面临的幻境是李琀内心的恐惧，也就是说，即使这会儿是幻境，但这些事情，应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李琀内心恐惧的投射，再换句话说，李琀小时候，的确是经历过这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可怜日子。
特别是这会儿听着小孩肚子咕咕叫，感受着小孩儿轻到不正常的重量，有那么一瞬间，江牧野甚至想说：别怕，我帮你找吃的。
不过好在理智还在，江牧野还牢记着他的任务是帮助李琀对抗幻境，把李琀从幻境中叫醒，所以他拼命压制住了心疼，深吸口气，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孩儿：“李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已经长大了，你清醒过来，跟我一起离开这好吗？”
小孩儿没出声，只是仰头静静看着江牧野。
“李琀？”江牧野继续劝，“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江牧野，我来带你离开。”
小孩儿还是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看了江牧野好一会儿后，小孩儿突然抿着嘴唇，喉咙滚了几下，最终只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啊，声音干哑晦涩，甚至带着些许生疏。
“啊”过之后，小孩儿又犹豫着清清嗓子，试探着张开嘴：“李...琀...是谁？”
江牧野一愣。
见江牧野不回答，小孩儿再次轻轻嗓子，这回声音虽然还很暗哑，但流畅了不少：“李琀，是谁？”
这个缩小版的李琀，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李琀？这是什么情况？电光火石之间，江牧野突然记起李瑾的话，李瑾说只有离开玄铁笼的李家人，才配拥有姓名。所以这会儿的李琀，还不知道自己叫李琀？
要是李琀真不知道自己叫李琀，就说明在这段幻境里，他的思维记忆和身体同样都属于六七岁的年纪，如果真是这样，那要怎么解释俩人的关系？怎么把李琀唤醒？江牧野正在纠结，忽然发现怀里的小孩一挣，紧接着小胳膊小腿都软绵绵垂了下去。
江牧野吓了一跳，顾不上其他赶紧查看小孩儿情况，还好呼吸和心跳都还在，只是心跳快得厉害，额头上也出了层细密冷汗，结合小孩儿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的情况，江牧野皱眉，意识到小孩儿这是饿了太久，低血糖了。
第124章 音位山（下）2 好在只是昏过去几……
好在只是昏过去几秒钟, 小孩儿又渐渐清醒过来，努力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后，小孩儿抿着嘴唇看向江牧野, 包扎过的小手小心翼翼抬起来，片刻后, 小心翼翼拽住了江牧野的衣服。
估计是这个动作刺激到了手心的伤口，小孩儿瞬间皱起脸, 身体也跟着小幅度颤抖起来。
“快松手，小心伤口。”江牧野赶紧道。
小孩儿没松手，反而倔强地又攥紧了些：“李琀...”
“我...”小孩儿顿了顿, 好像是在找回语调，又好像是在措辞，圆溜溜的眼底带着些许迟疑和闪烁。
就这么纠结措辞了一小会儿, 小孩儿再次开口：“我...我认识李琀。”
江牧野一愣。
他本来以为李琀是想起来了什么, 思维有点儿混乱，便没敢插话，怕打扰李琀的沉思，没想到小孩儿的犹豫和纠结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 而是在编谎话？
说完这句话, 小孩儿咬着嘴唇, 一瞬不瞬盯住江牧野。看江牧野没接话，小孩儿声音轻微有点儿发颤：“我、我真认识李琀，你...你是来找他的吧？我知道他在哪儿, 你想知道就拿吃的跟我换。”
江牧野没出声。
“我, 我是李家人。”小孩儿说，“不骗你，我真是李家人, 你只要给我吃的，我就告诉你李琀在哪儿。”
江牧野还是没出声，倒不是被小孩儿突然编谎话震惊了，长大后的李琀骗起人来毫不心慈手软，小时候能编谎话多正常？江牧野只是有点儿疑惑，并且隐约好像get到了什么。
李瑾说他的任务是帮着李琀打破恐惧，如果说，这段幻境里，李琀的恐惧是饥饿的话，他是不是多给李琀投喂些食物，让李琀填饱肚子，就算是打破恐惧了？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江牧野赶紧翻包，可惜包里除了放蜕壳龟甲的盒子外，也就只有从田叔那买来的迷香、迷药——这是他为了防身特意背着的，没想到这会儿进了幻境也还在。
可在也没用，迷香迷药也不能当饭吃，身上没有的话，就只能就地取材了，江牧野把目光重新落回小孩儿身上，正想问问小孩儿附近哪里能弄到吃的，却发现小孩儿脏兮兮的脸蛋透着绯红，原本就水汪汪的眼睛里，这会儿已经货真价实的含上了泪。
“哎？我也没干什么，你别哭啊。”江牧野慌了。
“我、我真认识李琀，你给我点儿吃的好不好？”小孩儿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来。
“给给给，我给我给，你别哭。”江牧野慌乱地四处望，看见两三米远的树上结着红彤彤的果实，看样子有点儿像苹果，不过秘境里的东西，江牧野也不太敢确认，“那个，我身上没带吃的，你看看那些果子能吃吗？”
顺着江牧野指的方向看过去，小孩儿重重点头，随着他点头的动作，眼泪也大滴大滴顺着脸庞滚下来。
“能、能吃的。”小孩儿抽泣着说，“我、我平时都是捡这个果子吃的，树上的，我、我够不着。”
“好好好，我马上给你摘，你别哭，你千万别哭。”江牧野安顿好小孩儿，手脚并用爬上树，说实话，上树摘野果这种事儿，他之前还真没做过，但好在攀岩的基本功还在，这树枝繁叶茂，爬起来比岩石轻松些，没两下他就攀上树冠，摘了两三颗果子折返回地面。
看着江牧野递过来的果子，小孩儿眼睛猛地亮了，接过去擦也不擦，狼吐虎咽啃起来。
见小孩儿啃得开心，江牧野嘴角下意识跟着翘，心脏却一抽一抽的疼。认识这么久，江牧野对李琀的挑食程度相当了解，别说这种疑似苹果的野果，就是真正又脆又甜的苹果，或者是进口的蛇果、爱妃果，李琀也是不愿意吃的，在李琀的喜好里，但凡跟苹果沾边的果子都不好吃。
而此刻，小孩儿虽然狼吞虎咽却没发出满足的嗯哼声，也算是某种佐证——虽然急切地啃着，但实际上，小孩儿并不爱吃这种果子。
看着小孩儿啃完两个，正打算去抓第三个果子，江牧野犹豫着出声：“别吃了。”
小孩儿抓果子的手顿住，疑惑地抬起头，静静盯江牧野：“这颗...不给我了吗？”
“不爱吃就别吃了，我给你找别的吃的。”对上小孩儿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江牧野心里一疼，他深吸口气，一遍遍告诫自己，幻境，这一切都是幻境，不要心疼、不要难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李琀看破幻境。
可是，幻境都是建立在真实基础上的，李琀童年时，就是这么忍饥挨饿过来的，甚至那时候，李琀都没机会碰上他，连求助都办不到，只能可怜兮兮捡地面上的落果...光是这么想想，江牧野眼眶就隐隐开始发酸，为了对抗这种情绪，江牧野又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个笑容来。
“不爱吃就别吃了，这附近应该有别的食物吧？”江牧野边说，边四下环顾，在阴沉沉的天边，他隐约看见片水光，“那边是不是有湖？想不想吃鱼？”
在江牧野的认知里，李琀对鱼还算是喜爱，事实上，小孩儿听说可以吃鱼，高扬起脑袋，眼睛猛地蹦出璀璨光亮，只是亮了没几秒，小孩儿又别开头，迟疑道：“鱼游的太快，抓不住的，而且下水衣服会弄湿，衣服湿了晚上很难熬。”
“不用抓。”江牧野拍拍小孩儿头顶，俯身捡了些小石子，“我给你表演个绝技。”
技多不压身这话，江牧野曾经听过，但直到走到湖边，用随手捡来的小石头砸晕一条条鱼，他才真正理解这话的意思，或者说，他才真正信了这句话，特别是眼见砸晕的鱼越来越多，小孩儿眼底的光彩也越来越亮后，江牧野突然就有点儿庆幸，庆幸小时候足够淘气，闲着没事儿一直用外公的锦鲤们练手。
然而，等砸晕的鱼足够多以后，又有了新问题，技术是有了，鱼也晕了，怎么弄上来？难不成要现场编个网？编渔网这技能江牧野还真没有，不过，他在毛芋村秘境里编过树叶手环，都是编，理论上来说，应该大差不差？
回忆着编手链的步骤，江牧野正打算去找枝条，突然听见身边传来落水声，他诧异抬头，发现原本瞪着圆溜溜眼睛直直盯着鱼的小孩儿，已经脱光衣服，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哎？你快上来！”江牧野脱掉外套也跟着往湖里跳。
他拽住小孩儿，小孩儿抓着鱼，就这么拽成一串落汤鸡般上了岸后，江牧野和小孩儿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然而等回洞穴烤鱼烤衣服的时候，江牧野笑不出来了。
倒不是衣服太湿的原因，他这么大个人，忍着湿漉漉的衣服也无所谓，主要问题是，烤鱼太难了，他不会——而本来擅长烤鱼的李琀，这会儿也还没修炼出烤鱼技能。
一大一小围着鱼和火堆团团转，最终只是得到了几条半生不熟还有些糊的残次品烤鱼，好在李琀这会儿并不挑食，面对残次品烤鱼也笑眯眯吃起来，只是吐刺技术堪忧，又吃得太急，几次被扎到小声抽气。
江牧野实在看不下去，接过鱼，找了片干净叶子放好，用之前在小孩儿那没收来的小刀，一点点剖鱼挑刺，把挑完刺的纯肉堆在一堆，江牧野另拿了片叶子盛着，递给小孩儿。
小孩儿接过叶子，低着头没吭声，只是一边吃，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
“你、你怎么又哭了？”江牧野无措，“是鱼不好吃吗？还是哪儿难受啊？别哭别哭，吃东西的时候哭会消化不良的，乖啊，快别哭了。”
“消化不良...是什么意思？”小孩儿抽着鼻子问。
“就是会肚子疼、会不舒服、会吐什么的。”江牧野小心解释完，正想着要怎么哄哄小孩儿，突然听见小孩儿哦了一声，抽着鼻子说了句不会的。
说完后，小孩儿有点儿得意地解释：“吐是浪费食物，食物很珍贵，我不会允许自己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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