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急地报警,警方也紧急调了附近监控。
他只在无比模糊的监控里看到,他妻子正在店门口打扫垃圾,一辆没牌照的面包车经过,只在她身后停了不到一秒就开走了,再之后,他妻子就不见了,只留散落在地上的打扫工具。
那时候监控系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他们的店址即使在偏僻的区域里也算更偏的,没拍到更多那辆车的痕迹,警方很难在短时间内追踪到它的下落。
他觉得天都塌了的那个夜晚,那个少年出现在店里,说可以帮他。
在此之前,他们夫妻和这个少年的交集仅仅是,在装修好店前,他们做过汉堡肉便当配着传单免费发放给附近的人们,算是宣传,也算是积攒点善缘。他们给过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的少年一份便当。
他那天焦头烂额,他帮不上警察的调查,甚至无望到在深夜到处贴那辆面包车的照片想找到线索。
浑身疲惫地回到店里时,他只觉得这个孩子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那少年却只是歪了头看他,他举起自己白生生、瘦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手里握着一份车子照片,面上奇异又单纯的笑容。
他似乎连说话都不算熟练:“饭、特别特别好吃。我忘记说谢谢。”
“我、我的力量,是空间,是可以、控制路的。而路都是相通的,所以我、我可以控制很多很多、看到很多很多。”
“我、我会,非常努力找到它的!”
说罢他就跑到外面的路上,蹲在监控的死角,把手覆上路面。
深夜那里空荡荡的,他在店里看到少年穿着白衬衫蹲在那里,瘦弱得像鬼魂。
他蹲了很久很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近乎透明,苍绿的眼眸却仿佛泛起光来,美丽得像夏天的萤火。
或许是这场景太过奇异,他竟然就在店里怔怔看了一夜。
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猛地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时,他咬破舌尖蓦然睁大了眼睛:
轰隆隆一声巨响后,只见一辆没牌照的面包车几乎凭空出现在店门口!
那车子四轮深陷到沥青里,破碎的玻璃窗里,有已经被这震动震晕的几个人贩子、以及他的妻子……
他浑身都在不可置信地颤抖,他咬着发白的唇通知了警察,将妻子抱回店里,等到再出来时,却发现那个漂亮奇异的少年已经晕倒在车边,他雪白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忙把少年扶到店里休息,等到警察很快来到现场,他才又把妻子和少年送到医院。
做笔录时,出于良知,他没有说出少年的怪异举动,只说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后就看到那辆车停在门口——这其实是实话,他那时脑子嗡嗡作响一团浆糊,真正确定少年救了他的妻子,还是店开张时少年作为第一批客人来吃饭。
那些人贩子的落网连带着救出许多被拐卖的孩子和女人,其中也有一个小女孩儿,同她妻子一样都是稀有血型,人贩子在拐卖孩子女人的同时,似乎也在有意找这样的熊猫血,以卖出更好的价钱。
那些人贩子后来被判得很重,只是可惜,团伙头目跳窗逃跑,直到现在还在被通缉中。
总之,这件案子就和后来一夜翻新的烂尾楼小区一样,成为了A市的都市传说。
他们的店后来越来越好,他们便有了钱把店址移到更好的位置,少年慢慢长成了青年,依旧是他们家的常客。
人要知恩图报。
他们夫妻两个会牢牢记住陶岫的恩情,而他也只会将那晚幻梦一般的奇迹牢牢埋在心底绝不泄露——他甚至连对妻子女儿都从未说过。
无论陶岫是怎样的存在,都永远是他们一家的、朋友。
……
老板自回忆中抽出时,已经到了用餐时间,有客人开始陆续过来吃饭。店里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似乎感知到他的注视,正在用餐的陶岫一怔,抬了头看过去,美丽的苍绿眼眸里带着温和的询问。
老板粲然笑开,道:“没啥没啥,害小陶你多吃点!等会儿我再给你端份沙拉!今天临时活动,每个客人都有!”
说罢他便满怀热情地大步走向后厨。
陶岫吸了口柳橙汁,疑惑地歪了头,眨了眨澄澈的眼睛:“?”老板今天中彩票了?
一团稚嫩的意识在陶岫脑海中绽开:“妈咪,我刚刚读到了他的内心。我、我不是故意的QAQ”
这是新出现的能力,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读到了对方的回忆。
陶岫一怔,无奈地弯了眼眸:“没关系啦,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以后要尊重别人的隐私哦~”
小朋友:“嗯~”
老板这时给陶岫端来了特别赠送的沙拉,陶岫笑着道谢,他正要吃,那团意识再次在他脑海中绽开:“妈咪,我好爱你哦~”
即使很突然,陶岫的心脏也依旧软得一塌糊涂,他吃了颗圣女果,在心中轻轻道:“我也爱你哦。”
我的宝贝。
第32章
在便当店吃完饭后,陶岫很快回到那个温馨的家。
第二天,他照常带着小八去植物园上班。
工作间隙中,陶岫正在翻着字典、开始为小朋友挑选名字,这时,再次有人敲响了他的窗子。
陶岫一怔,抬起头来,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那是个英气逼人的中年人。
陶岫打开窗子后,那人出示过证件后笑了下,声音也中气十足:“你好陶岫,我叫周河,是特别行动局的工作人员,需要和你聊聊,方便吗?”
陶岫也温和地笑了下:“当然。”
他把周河请进了休息室,落座后,周河面上是客套礼貌的微笑:“陶先生,真的多谢你昨天的提醒。那名嫌疑人已经移交给我们部门,我的同事正在审问他。”
陶岫弯了眼眸,温和地直视着对方:“我该做的。还有别的事情的话,您可以直说。”
周河讶然地眨了下眼:这个青年比他想象中更加敏锐。
他这才将两叠用专用信封包着的照片放在了桌上,并开始拆其中一个信封,道:“这些都是涉密信息,说来惭愧,我们本来没打算告知您。毕竟,一年前和我们签过文件的男人开出的条件是,不能打扰你的正常生活和必要时刻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生活上的帮助,并不包括我们需要向你共享信息。”
那个男人似乎非常笃定,【游戏】也好【玩家】也好,根本不可能伤害到陶岫,所以祂开出的条件至多到“提供生活上的帮助”,并未包括为青年提供紧密的保护,祂很可能认为,这种“保护”对青年来说也是一种不必要的打扰。
因此,他们部门只将陶岫当做一个稍微特殊一点的A市市民,因着契约精神与忌惮祂的力量,他们并未监视与研究青年,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彻底信任青年——一个物种面临危机的时刻,轻易信任异类实在太过天真。
今天他们会对青年坦诚,除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证明青年是个很好的人外,绝大部分原因是,他们通过乔栋发现,和青年这样的人接触,彼此真诚才能获取更多信息。
陶岫并未察觉眼前人百转千回的心情波动,他面上只是浮出那种接近柔软的无奈:瞒得真够多啊,霍斯那家伙……
他看向周河,温和地问道:“那么,你们想告知我的信息是什么?”
周河拿起一张照片递过去,道:“首先,这就是我们第一个线人。”
陶岫利落接过:这是一张犯罪嫌疑人穿着囚服的照片,他很年轻,满脸不服气,手腕上戴着黑色的手环。
陶岫看着那张脸一怔:他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周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一年多前,他跟踪过你,被你送进了警察局。”
陶岫回忆半天,抽抽嘴角:“……啊想起来了。”他是和林枚一批的玩家。
周河接着道:“他叫张乐,是人类第一次抓捕到的【玩家】。但那时,我们只以为他是个有过入室行窃前科、又跑去跟踪你的普通犯人。只不过,这名犯人拥有一枚奇特的手环。
“你知道的,陶先生,所有嫌疑人被拘留时,都要脱下所有饰品,但张乐的手环脱不掉。负责办案的警察只好上报,但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审问张乐,他也只会疯疯癫癫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警方毫无头绪,甚至已经联系了市内的精神科来为他做检查。”
“直到,在那一周内,金色传说小区有人跳楼死亡,我们的法医按照流程开始检验他的尸体,看到他腕上戴了同样的手环。”
陶岫瞳孔一缩:这比那次跟踪更容易回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霍斯的那天,那天他们小区有人跳楼的新闻在A市还挺轰动,因为,警方公布的死亡信息中,那人正是建了这个烂尾小区后携款逃逸的开发商。
大家都在感叹因果报应。
但直到今天,陶岫才知道,他竟然也是个玩家。
周河并未在意陶岫的惊讶,接着道:“检测过程中,法医立刻发现了那具尸体和手环的可怕异常,派出所立刻将这具尸体和张乐一起上报,我们部门开始介入,至此,我们才开始正式接触【游戏】和【玩家】。”
“陶先生,我的上司一直说,我们部门就是为调查异常失踪事件成立的,已经成立了25年,可直到去年,我们才艰难摸索到真相的一角。”
一开始张乐没在异常失踪名单,只是因为他失踪时间太短。他那时应该是个新人玩家,进去【游戏】不超过一个月。
陶岫听得很认真:“再后来呢?”张乐是如何成为人类的线人的?
周河:“张乐在派出所情绪很不稳定,除了说什么【游戏】和【玩家】外,还惊恐地表示自己还有六天就要死。他被移交到我们的实验室时,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我们严密地监视着他,为了保险起见,还在他的身上绑了红外摄像头和最先进的追踪器。结果是,他凭空消失了,身上的机器信号也彻底断联。我们实验室外部的摄像头没有拍到任何东西,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有的说什么都没看到,有的说看到一场黑色的雨。”
“我们得到的线索就这样中断了,那具尸体倒是没消失,但对它的分析也无法取得更多进展,这时领导提出猜想,或许还存在更多佩戴黑色手环的人,于是我们开始和警方配合,在A市秘密寻找这些人。”
“这个猜想得到印证实在很容易,因为自此之后,A市几乎每周都会发现佩戴黑手环的人的尸体,渐渐的,我们发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生前在一周内的行动轨迹都围绕着你。”
“所以,我们将视线转移到你身上,也通过你抓到过几个活着的玩家,但他们总是活不过七天。与此同时,我们开始秘密调查你。”
陶岫瞳孔一缩。
周河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们刚从数据库里调完你的身份信息,霍斯先生就主动找上了门。他展示了——”说着周河夸张地抖了抖身子:“非常可怕的能力,那种维度与维度之间的差异甚至不会让人绝望、只会让人彻底地虚无。乔氏是我们实验室器具的供应商,乔栋对我们部门非常看重,那天亲自过来和上司洽谈实验器材的续约合同,刚好在现场。”
“然后,霍斯先生给了我们两个选择:要么忘记,要么等待。”
陶岫不解:“等待是什么意思?”另一个选择忘记,倒是更符合霍斯毫无耐心的个性。
周河苦笑道:“直到今天,我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当面对甚至都没办法完成最简单的认知的恐怖存在,他们没有不选择的选项。
周河:“时间只有30秒,我的上司顶着压力选择了等待。因为,这样我们至少还能保存一些信息。之后,霍斯先生主动提出,和我们签订一份协议。”
事实上那个男人那时要签协议更像炫耀自己学到的新知识,那份协议漏洞百出,还是私人协议的模式,正文只有两行字:乙方自愿选择等待。甲方对其选择提供支持。剩下的补充内容都是关于陶岫,比如“乙方不得干扰陶岫先生的日常生活”,最后倒是都按照正规流程签字按手印。
从回忆里抽出神来,周河捏了捏眉心后,才继续道:“协议签完后,霍斯先生就要走,我的上司做好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信息的准备,鼓起勇气要求霍斯先生履行【甲方提供支持】这一约定……”
那时的情境对人类来说,更要拼命探索真相自救,而信息至关重要。
他记得那个俊美恐怖的男人闻言停下了步子,他似乎觉得有趣,面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他歪了头道:“你说得很对。宝贝经常说,要有契约精神。”
说罢,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忆这些似乎对周河来说是件负担颇重的事情,他的额上已经浮出冷汗,却还是坚毅地继续道:“祂走后,我们全体屏住呼吸很久,才开始去探寻祂到底做了什么。最后,我们发现,张乐身上机器的信号恢复了,我们竟然可以和另一个世界的他取得联系。”
“我不知霍斯先生做了什么,即使再如何不愿,张乐也无法拒绝我们的要求,他开始为我们提供信息。”
“从他口中我们才得知,任务没完成的前提下,他本来确实该在来到现实世界七天后死亡,但第七天时,他口中的【玩家大厅】和【主系统】不知为何发生了严重故障,他和另一个叫林枚的玩家都没有被杀死,而是重新被传送回大厅。”
陶岫一怔:“林枚?”
周河点点头:“是的。我们也从张乐那里得知,林枚的能力是【安全时间】,他可以无视规则自由进入一个副本两天,张乐前段时间说,林枚利用这个能力选择了【E级副本】,回到了现实世界。我们调查了林枚进入游戏前的生平资料,判断他会回自己老家,于是去了那里寻找他。我们本想利用这次机会多发展一个线人,可惜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陶岫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林枚两个月前确实来过一次现实世界,他将他从【虚拟回溯】中唤醒……特别行动局因为和霍斯的约定并未对他进行监控,所以才错过了林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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