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川露出一点不安地哀求,紧紧盯着她的手,生怕看错一个字。
“你说你去世了?”她写着。
“嗯。”燕衔川怔了一下,不是很想谈关于这个的事,只是简单回道:“是跳楼,我不想活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死后会被主神选中,或许是看上她的天性,当然事实证明,她的确如鱼得水。
她十七岁死亡,在逃生游戏待了五年,现在二十二岁。
五年的时间很久,但处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不好说她是变好了,还是退化了。
鹿鸣秋缄默片刻,想问的东西很多,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继续。
她的沉默可能让燕衔川误会了什么,后者一下抓住她的手,慌张失措地说:“我说的没有假话,全是真话,真的,我没有骗你。”
“我也不是一定要瞒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只有这一件事我一直没说,只有这一个,你原谅我,好吗?你会原谅我吗?”
“你会的,对吗?你会原谅我,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原谅,”她语速飞快,声音也拔高了很多,“我已经道歉了,我说了对不起,你应该原谅我!这是、这是规则,社交规则,正常人都会这样做的!”
“快说啊,快说我原谅你。你说啊!”
她神色严厉,眉目间却隐隐带着慌乱,理智摇摇欲坠,眼神透着癫狂。
直到这时候,她才真正的、彻底像一个疯子。
鹿鸣秋目光放软,表情上带着隐约的了然和无可奈何。
然后她垂下头,吻在这个人喋喋不休的唇上,堵住她剩下的话。
第99章 逐日之蛾35
要去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 她不知道。
燕衔川自认为不是一个脑袋空空的人,她学习成绩不错,阅读很多课外读物, 一些诗集,名著, 专业性较强的心理学书籍。
但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宕机了一般, 说不出一句话, 也找不出一个形容词。
像是所有的感官都褪去,眼前一片漆黑,只留下触感,那么清晰。如同沙漠跋涉的旅人得到一颗红苹果, 汁水丰润, 清甜甘美。
他将这颗苹果奉为神迹, 是神的赏赐, 神听见了他的祈祷,看到并认可他的虔诚, 于是降下一点神迹。
这对于神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但对于信徒, 却是毕生追求的终极。
鹿鸣秋的唇瓣是温热的, 柔软的,轻轻贴在她的嘴唇上,她呼吸时的热气, 便也缓慢洒在她的脸上。
——难道我是要死了吗?还是我尚未清醒, 这些都是想象出来的幻觉。
强烈的心悸让她浑身发软。
自己的听觉尚未恢复, 四周一片寂静,但燕衔川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她的脑海里激烈响动。
她的瞳孔空茫地散开,失焦,整个人像是被封印住了,表情定格,身体定格,一动不动。
然后,一个湿润柔软的物什轻轻越过她微张的唇瓣,顺着缝隙挤入口腔,在里面温柔地拨弄。
它的动作是很舒缓的,但对于燕衔川而言,却不亚于搅风搅雨,她的大脑,她的灵魂,也跟着一起拧成一团,如同浮在太空中,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像是一片被疾风垂落的树叶,只能任凭风尖将它随意卷走,无法自控。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鹿鸣秋停下了这场由她开启的吻,她探出去的舌尖缓缓收回,这一动,像是碰到了什么开关,燕衔川的瞳仁微缩,本能地闭上了嘴,将刚刚胡作为非的入侵者咬住,不让它轻易离开。
她伸手拉住鹿鸣秋的胳膊,将她拽得一歪,侧躺下来。燕衔川当即欺身而上,反客为主,含住对方的唇舌,将这个吻贪婪地延长。
身下人也没有推拒的意思,反而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揽住她的肩背,大方又宽容地任由她动作。
纵容。
燕衔川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在纵容自己。
为什么?
她的口中还含着香甜柔软的软肉,试图汲取每一滴水液,脸上刚因为激动浮出来的一点血色却逐渐褪去,变得更加苍白。强烈的酸胀与痛苦死死揪住她的心脏,燕衔川恶狠狠地吮住对方的舌尖,把这当做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吻。
一滴眼泪突然从她的眼眶溢出,滴在鹿鸣秋的面颊上。
燕衔川慢慢停下了所有的攻势,她放开身下的人,深深凝望着她,眼神悲伤无比,带着坦然和浓烈的不舍。
“我要死了,对不对?”
“这是临终关怀,是吗。”她轻声说,“谢谢你。对不起,把你的唇瓣咬破了。”
原来难过的时候,人真的会流泪,这是很新奇的体验,但她却没有了高兴的心思。
她都没有考虑过,鹿鸣秋会接受自己的可能性。
当然,当然她的确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去追求,去试着改变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可靠又听话。
她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个正常人,起码是表现出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不发疯,说话得体,控制着心里的各种欲望,不去破坏,也不去肆意杀戮。
虽然她习惯了,但这些真的很难。
要一个普通的人去违背本性,每天都强迫自己伪装成另一个样子,用不上多长时间,恐怕就要心理崩溃。
难不成到了她的身上,这件事就会变得很容易吗?
她在整个过程里得不到任何心理上的补偿,没有一点愉悦感,除了来自身边人的赞许和肯定。这让燕衔川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应该去做的事,因为她想要鹿鸣秋,她喜欢的、在乎的人,可以高兴一点。
从前,她做这些,是为了让父母高兴。父母去世后,她仍旧保持着吃甜食的习惯,一方面是因为她喜欢,但更多是维持奖赏的机制。
没有父母用甜食来奖励她,夸赞她做得好,她就自己来,自己鼓励自己。仿佛他们还在身边陪伴着她。
现在,她将所有的身心放到了鹿鸣秋的身上,后者便代替前者,成了她新的锚点。
她表现得越来越好,因为她知道鹿鸣秋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
或许……大概是因为,她不是擅长自我催眠的偏执狂,无法欺骗自己,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会被谁坚定地选择,会真正得到一份感情。
怎么会呢,谁会喜欢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一个精神变态,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以杀人为乐的疯子。
她突然爱上了鹿鸣秋,自从那天起,就开始等待自己的结局。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糖衣炮弹会腐蚀心智,是她太得意忘形,也太得寸进尺了。
燕衔川静静看着身下的人,低声说:“你动手吧。”
——我是不会反抗的,死在心爱的人手里,难道不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吗?
鹿鸣秋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真是搞不懂你。”
一个人表白了,另一个人亲了她一口,这难道不是接受的意思吗?
那个正常人会想到死啊活啊。
也是,燕衔川根本不是正常人。
她捏住这人的耳朵,在后者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抬起头重重吮了一下她的嘴唇。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写到,露出一点“拿你真没有办法”的神态。
“我是喜欢你啊。”
燕衔川空茫地睁大了眼睛,二次宕机。
“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她咕哝着,“这是假的,真奇怪啊,这是清醒梦吗?”
鹿鸣秋的手还捏在她的耳朵上,闻言使了一点劲,把她的头向下拉,直到两个人彼此相贴,呼吸相闻。
“这是梦吗?”她含住这人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
她吻了吻她的眼睛,轻轻咬了一口这人的鼻尖,捏着她的耳垂,指尖向下滑动,贴放在后颈上缓慢摩挲,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燕衔川的脸慢腾腾地红了起来,以她体内现存的血量来讲,能做到这件事,真的是非常不容易。
“你亲我……”
她像个树懒成精,反应永远慢上一拍,不可思议地重复道:“你说喜欢我……你亲……你,你亲我!”
鹿鸣秋的眼里荡漾着笑意,慢悠悠在她背后写到:“你不喜欢吗?我不能这样做吗?”
“喜欢!非常喜欢。”燕衔川神色认真,“你想什么时候亲我都可以。”
“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鹿鸣秋就笑了一下。
燕衔川晕乎乎地闭上眼睛,任由人啄吻她面上的每一处,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等一下!等一下,”她拉开一点距离,震惊地说,“你喜欢我!”
“你刚刚已经重复过一遍了。”鹿鸣秋写到。
是啊,我是重复了,但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没理解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才彻底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燕衔川充满迟疑且不确定地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两个现在应该算是,嗯……恋爱关系?”
“不对。”鹿鸣秋否认了她,“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你忘了吗?”
燕衔川:!
啊!!!
我真的忘了!
这算什么,这是一步到位吗?
燕衔川犹自震惊中,肩膀又被鹿鸣秋按下来,让她趴到对方身上。
“你这样撑着容易挤到伤口,趴着会舒服一点。”
燕衔川已经完全不知道她在写什么了,她的脸正蹭着对方的,脑袋枕在她的颈窝里,只要稍稍一动,就能亲到上面去。
这就叫交颈相缠吗?
鹿鸣秋继续写到:“你也可以亲我,礼尚往来。”
她们还要在这里呆上好一阵,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活动。
什么?随便亲吗?
燕衔川的心砰砰跳,一点也没有刚刚那种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
她还沉浸在新鲜出炉的恋爱关系中,心思徜徉在甜蜜的海洋里。
骤悲骤喜,还好她没有心脏方面的问题,不然可能早就昏过去了。
但是这样也不好吧……没了气势加成,纯情的一面偷偷冒出头来,燕衔川脸色红红,像是喝了几十瓶酒。
反正,反正她都说可以,那我就稍微亲一下……她一边想着,一边慢腾腾向前抬起下巴,刚要印到对方脸上,却不料鹿鸣秋忽然转过头来,四片嘴唇就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一起。
后者眼中笑意明显,像是洒了一片细碎的银河。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接吻吗,算上刚刚那次,她已经亲过两回了!
这是一项熟能生巧的运动,燕衔川没有经验,不过好在她有一个练习对象,并不嫌弃她技术不好,像个没吃饱的小狗一样乱啃乱吸。
而且非常有耐心地引导着她,教她怎样正确地取悦爱人。
她学得很好,也学得很快。
良久唇分,燕衔川气喘吁吁地倒在鹿鸣秋的胸口,小声嘟囔道:“我好晕,喘不过气……氧气真的够用吗?”
鹿鸣秋失笑,轻轻扶住她的后脑,抚摸她的头发,如同山风抚过池水。
“躺一会儿吧。”
“我好爱你。”燕衔川轻声说。
“我知道。”这句回复终于接上了后半段,“我也爱你。”
“关于我的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燕衔川抵抗着困意,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忽然就想到了刚才被中断的谈话。
“说说你的新能力?”鹿鸣秋问出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它叫甜食爱好者,和我很搭,对不对?”燕衔川小声笑起来,听着身下人的心跳,语气轻快地说,“每隔半小时,我就可以变出一份甜食,就是常规意义上的那些,蛋糕啦,冰淇淋,糖,饼干之类的。我可以大概规定种类,但不能决定最终出现的是什么味道,这是随机的。”
“比如我想要糖,可能会有奶糖,水果糖,花生糖,软糖,橡皮糖……口味也不能挑选,只能看运气。”
“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哇,我们亲了好久。”燕衔川忍不住感叹了一番,“你要吃甜点吗?”
“变出来的东西,都非常好吃!”
“要一块蛋糕。”鹿鸣秋想了想,不是为自己要的,而是打算给燕衔川吃一点东西,补充一下热量。
她写完这句话,就坐起来,扶住对方的身体,让她趴到自己腿上。
燕衔川的手握了一下,再度伸开,上面就突然出现一块三角形的巧克力黑森林,像是刚刚从完整蛋糕上切下来的一样,散发着巧克力特有的微苦气味。
鹿鸣秋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心的,却也没注意到蛋糕怎么冒出来。
只有这样一块蛋糕,没有叉子,但是下面垫了一张烘焙纸,边缘翘起,有波浪形的花纹。
“你自己吃吧。”鹿鸣秋写到,“为什么之前没见你用过这项能力?”
“因为没有必要啊。”燕衔川高高兴兴地咬掉蛋糕上面的巧克力装饰,“变出来的甜点只是非常好吃,又不是独一无二、无法赶超的美味,优秀的甜品店都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准,而且我还可以自己选想要的。”
鹿鸣秋每天变着法给她投喂,她买的高档甜品,个别味道甚至比技能变出来的还要美味,既然有更好吃的可以品尝,干嘛非委屈自己。
一块蛋糕下肚,有了糖分补充,燕衔川感觉自己好了一点,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作祟,毕竟她现在心情舒畅,好得不得了,简直像是飘在云上。
鹿鸣秋判断了一下她的状态,确定她不会直接睡死过去后,用指腹擦掉她嘴边的奶油,写道:“你可以睡一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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