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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乔星回躺在床上看剧本的时候，虞兰时在旁边处理工作邮件。
最后是虞兰时先结束工作，一转头就看到乔星回对着剧本直皱眉头。
新发来的剧本是时下流行的狗血梗乱炖偶像剧，男一男二喜欢女主，同时又在卖腐，女二喜欢女主却被误会喜欢男一，同时又跟男二有婚约，女三是个常规恶毒女配，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就跳出来疯狂作死然后被反复打脸。
情节烂俗也便罢了，经典剧情之所以长盛不衰，必然有它的魅力所在。可惜用不好就只会让人血压飙升。
一群恋爱脑和一群工具人，仿佛整日里只有谈恋爱和互扯头花两件事。
男一男二表达对女主的重视和喜爱的方法，就是日常丢下手头的工作、会议，跟合作商谈到一半就因为女主一个电话转身离开，不顾一切地飞到女主的身边，然后和女主其他追求者互相瞪眼。
女主前一集能气势汹汹地对着炮灰男反派甩巴掌，下一集就因为恶毒女配几句话委屈到直掉眼泪。
恶毒女配上一秒还在国外参加时装周，隔天就能飞到国内山区犄角旮旯里专程去嘲讽挑衅做公益的女主角。
乔星回很不幸就接到了这个会瞬间移动，并且以嘲讽挑衅女主为终生事业的恶毒女配角色。
虞兰时看了看屏幕上一句比一句离谱的台词，也陷入了沉默。
“要不，我给你换个剧组吧。”虞兰时有些艰难地说道，“其实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乔星回摇了摇头，叹气：“这就是我这次的任务对象。”
虞兰时愣了一下：“是翟理那边的工作？”
乔星回点了点头，指了指几个演员和导演的名字：“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有问题的就在这几人当中。要先调查，然后——”
她伸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虞兰时顿时了然。
“这就是我突然跑去混娱乐圈的原因。”乔星回撑着下巴，露出无奈的神色，“要背景干净，长相过得去，年纪轻，性格正常，不怯场，能分到这一块的人也不多，我不好拒绝。”
最重要的是，接手了翟理这边的工作，她就不可能再安安稳稳去走自己曾经梦想中的科研路了。
既然追求不了梦想，那么明面上做什么工作也没差了。
她是为了自己。
虞兰时已经明白过来，心底难免有些酸涩。
“其实是为了我自己。”乔星回看出虞兰时脸上的歉疚，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无论如何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失去姐姐的后果。”
“对我来说，姐姐比梦想重要。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重要。”
第29章
乔星回这两天格外热衷于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发布照片。
基本都是风景照和合照, 但都是侧脸和背影，不是熟人的话很难一眼认出来是谁。
但最近任潇潇劈腿事件的热度还没彻底下去，腆着脸追到节目组, 结果转头又默不作声地退出，公司转头就替她发布了退圈声名, 怎么看都有猫腻。
普通大众当然想象不到玄幻的层面，反而脑补出了虞总另寻新欢, 然后狠狠打脸前任, 导致前任黯然退场的狗血剧情。
论坛里的BE短文数量都快翻了一番。
相应地, 乔星回这个“新欢”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也顺势摸到了她的几个社交账号下面。
短短几天时间，乔星回的粉丝数量就暴涨了好几番。
单纯吃瓜看热闹的有，唯粉CP粉特意跑过来骂她破坏别人感情的也有, 除此以外也有不少喜欢她的脸, 以及磕到她和虞总CP的新粉。
乔星回对前者视而不见, 有公司压着, 她的八卦闹不上热搜头条，就那么几个翻来覆去的骂, 攻击力其实很有限。
对于CP粉，她倒是很积极营业。
一直叫她好好经营账号的经纪公司深感欣慰，唯一的忧虑就是担心乔星回捆绑着虞总跳得太欢, 会引来另一个当事人的不满。
虞兰时自然是随乔星回高兴, 不过乔星回并没有解释太多。
乔星回在公司里其实只是挂名，只有最上层的老板知道一些内情，反复关照底下员工不能为难她, 但她本人在公司里面却很低调, 这种小事也不争辩, 满口答应下来，转头就继续去挑选手机相册里的新照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翟理打来的电话，说了没两句就把手机转给虞兰时。
虞兰时看到她撇了下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翟理跟虞兰时说的是任潇潇的事情。
海岛事故之中，任潇潇的问题没被算进原渡的任务报告当中，但她的体质确实是个危险的不定因素，所以翟理还是借此机会将她直接带走上报。
至于到底是怎么掰扯报告的，翟理并没有说，只告诉了虞兰时处理结果。
经过审查之后，任潇潇被判定为了危险人物，但因为并没有人因此伤亡，所以危险级别被算在了较低的那一档。
她将会被打上禁制，并且需要通过为期三年的观察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那种，之后才能重获自由作为普通人继续生活下去。
但也不是完全的自由，余生之后她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监控和定期审查，以确保不会有更恶劣的事件发生。
不过观察期也不是坐牢，在监视者允许并陪同的情况下，她还是能够四处走动的。
翟理联系虞兰时，一是告知当事人处理结果，二则是询问她要不要再见任潇潇一面。
“李一一的一些遗物，我想还是交给她比较合适。”翟理说道。
虞兰时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说起来李一一与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关联，她早在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死亡，往后既不是她的孤魂作祟，也不是有人有人要继承她的遗志。
仅仅只是任潇潇的执念单方面与她有关。
而李一一生前最挂念的人也是任潇潇。
无论任潇潇如何处理她最后留下的东西，总比留在李一一的父母那里更合适。
询问虞兰时的意见也是基于此事，她唯一一个触及到李一一记忆的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虞兰时迟疑了片刻，最终答应下来。
为期一周的节目拍摄结束后，虞兰时在回到A市的第一时间去见了任潇潇。
见面的事情由翟理转达安排，最后定在机场附近的一间僻静的会议室里见面。
虞兰时下了飞机就赶过去，任潇潇那边则要走些程序，负责监视的人紧跟在她身侧，照理来说是不能让任潇潇离开视线的。
但看在翟理的面子上，她还是默许了任潇潇独自进入会议室，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任潇潇此时早没有了任何底气，听着身旁人的安排，连头都不敢抬。
直到身边的人提醒她推门进去，她还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敲门。
进去的时候，虞兰时面前架着的平板上正播放到一部电视剧的尾声。
看到有些熟悉的台词，任潇潇愣怔了一下，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原本要开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视线扫到桌上那本写着“李一一”的本子时，她已经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再说不出辩解的话，只呆愣地随着虞兰时看完了剧集的后半段。
很多年前和好友一同躲在被窝里面看完的剧，她以为自己早就连同那段岁月一同忘到了脑后，但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来，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冬末时节。
那是她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任潇潇还不怎么清楚李一一喜欢自己这件事。
剧里的人物爱而不得，一度放下孤傲的自尊心，流着泪说想要变成能落在爱慕之人肩上的雪。
雪花一旦落到掌心，转瞬即融。
任潇潇起初觉得感动，后来觉得她卑微。
在意识到李一一可能也像那样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既觉得厌恶，又有些窃喜。
没有人不想被爱着。
关于那个故事的后续，她早就已经记不清楚，直到此时再重新看到。
故事的最后，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女人离开了困住自己半生的牢笼，有人问她还想要变成雪吗，她说，不想了。
她获得了新生，也重获了自由，还有广阔的天地与余生等待着她去走过。
放下其实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在片尾曲中，虞兰时才开口：“真是个感人的故事。”
她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动容，却也没有该有的厌恶，她转过头看向任潇潇，像是在看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任潇潇脸色白了几分。
她不觉得虞兰时突然跑到她面前来看电视剧只是个巧合。
“托你的福，我看到了另一个女孩子过往的人生记忆。”虞兰时将本子和一串钥匙扣往任潇潇的方向推了推，“这些都是李一一的遗物，有人觉得应该留给你处理。”
任潇潇目光落到钥匙扣上，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钥匙扣上串着一个四叶草挂件，边角却沾着深褐色的污渍，任潇潇知道那是鲜血留下的痕迹。
李一一跳楼自杀的时候，手里就抓着这串钥匙扣。
任潇潇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你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愿望吗？”虞兰时问她。
任潇潇沉默不言。
虞兰时也没有指望从她那里得到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她说她死后想要变成风。”
这样就可以永远陪伴在喜欢的人身侧了。
任潇潇还记得。李一一写给她的情书里也曾提到过这个愿望。
可是她又不喜欢李一一。
做出那样一副深情的做派是想要让她愧疚感动吗？又不是自己求着她喜欢自己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甚至于死后都有人替她来向自己讨债。
明明她又不欠李一一的。
任潇潇开始觉得烦躁。
但她不敢跟虞兰时呛声。
现在的虞兰时不是那个一心向着她的舔狗了。
虞兰时冷眼看着她脸上表情的纠结变化，最后冷淡地勾了下嘴角，说：“放心，我并不是来指责你冷血的，我也并不认为你一定要回应她的感情，只是或许有一些误解变成了你的负担，我想澄清一下对你们都好。”
任潇潇低着头，搅着自己的衣角动作微微一顿。
虞兰时淡淡地问：“你知道她最后在想什么吗？”
那个过分年轻的女孩子孤身坐在高楼边，抬头便看见夜幕边际透出的一点亮光，她早已不去看自己的手机，因为她知道任潇潇不会来找她的。
她觉得自己也并不是非要再见任潇潇不可。
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她并不觉得寒冷，就连自从记事起就如影随形的孤寂也消失不见了，她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坠落的刹那，她的灵魂好似也随夜风飞向了遥远而广阔的天地。
最后她看见太阳从楼道的缝隙里露出圆润的一角，脑海里没有再闪现出任何人的面容，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自由了。」”
就好像风一样自由。
任潇潇愣在原地，然后又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虞兰时看，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报复的快意或者说谎的痕迹。
但一点点都找不出来。
虞兰时放下转交的东西，收好平板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越过她推门离开。
任潇潇好像被钉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第30章
喜欢什么的, 真是叫人捉摸不透的感情。
虞兰时在楼下看到了等她的乔星回，原本想要感叹两声，一对上对方投过来的热烈的视线, 那些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乔星回也喜欢她，也爱她。
爱情意义上的那种喜欢和爱。
虞兰时本能地觉得, 再跟乔星回讨论这种话题似乎就不太合适了。
虽然乔星回并没有催促她给出一个更确定的答复，但虞兰时清楚她心里对此一定是满怀期待的。
虞兰时自己还没有想清楚, 也不想用模糊不定的答案敷衍她。
索性闭嘴不提。
乔星回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虞兰时提前就叫司机开来了车, 送来了车钥匙, 顺道让他提前下了班。任潇潇那边的事忙完，虞兰时就自己开车带乔星回回了A市的家。
当然还是那套简朴的小房子。
在路上的时候，虞兰时已经跟乔星回简单说了任潇潇的事。
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就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乔星回对于任潇潇的处置结果是有些不满的, 要她看来, 险些害死虞兰时的罪魁祸首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也就是虞兰时没有真的出事, 她才勉强能听听劝。
但听劝不代表她心底的怨气就彻底消了。
翟理正是清楚这一点, 之前才会反复提醒虞兰时，去见任潇潇的时候最好一个人去, 就是担心乔星回一个冲动上头，又把任潇潇揍个半死。
这会儿再揍人可就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了。
“坐半辈子牢，也够她受的了。”虞兰时只得反过去安抚乔星回, “既然翟理倾向于留着任潇潇, 肯定是这样对你更有利，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平白惹上麻烦。”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乔星回恨恨地瞪着车上的摆件，幻视那是扎满了眼刀的任潇潇, “真是便宜她了。要不是因为缺人……”
任潇潇那样的体质是个风险, 但在某些特殊时刻也是很有效的道具。
他们正是用这件事来交换任潇潇后半生的平安无虞。
虽然要受到监视, 但大部分人总归还是更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才二十来岁的任潇潇也不例外。
同样也是因为缺少人手，乔星回能够休假的时间也很有限。
回到A市只休息了一晚，乔星回便又启程前往了另一座城市做任务。
以往她是没这么听翟理的话的，但他刚刚帮她和虞兰时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与旧怨交织在一起心情格外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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