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时礼节性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对面却反应很大地连连制止，当然话说得很好听，知道她工作忙，不想打扰她。
反正这件事没传到外面去，虞兰时也乐得少一桩事。
赶上周五，虞兰时心情不错，还提前给员工多放了半天假。
等到周六的中午，虞兰时就开着车去约定的地点接上了姜淼。
姜淼还是之前的那副打扮，只有怀里的笔记本看起来似乎又厚了几分。
“我昨天又去调查了一下沈浮菱周围人的情况。”姜淼一上车就开始兴奋地跟虞兰时分享调查结果，“截止到今天上午为止，已经至少有两个人跟沈浮菱闹翻了，其中一个写了长文发在自己的博客上，昨天互骂了一整天。”
这件事虞兰时倒是还不知道，她其实没太关注沈浮菱的事。
见她露出不解的神色，姜淼翻开笔记本，兴致勃勃地跟她复述博客中的内容。
起因是一点小事，简要概述就是关于衣服花色的争论。
两人本来结伴逛街卖衣服，路上就因为衣服花色哪种好看的问题吵起了架。
这倒不算什么怪事，都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谁也不会惯着谁，说着说着情绪上头吵起来其实也是常有的事。
通常这些人气性来得快走得也快，何况八成是家族紧密的合作对象，等理智上线总有一方会先低头让这件事过去。
但因为这点小事吵架吵到动手却是件稀罕的事了。
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在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就那么不顾形象地薅着对方的头发，甚至躺到地上互相撕扯扭打，想想那个场面就叫人震惊。
最后是沈浮菱略胜一筹，掐着好友的脖子坐在她身上用力往下压着她的腹腔，还是旁边的路人发现不对劲，赶紧上前推开沈浮菱，才救下险些窒息的姑娘。
这几乎就是往死里打了，对方当然是立马就翻脸了，回去就开始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控诉对方的罪行。
没发酵起来是因为双方家长及时发现了这件事。
沈家大姐亲自压着妹妹上门道歉，对方家里有和沈家合作的项目正在关键期，见沈家态度诚恳，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然后赶紧找公关压下了这件事。
不过这对好友肯定是结仇结得死死的了。
那个朋友大概是被家里教育过，很快就删了打架事件的细节，但还是忍不住在网上不指名道姓地阴阳怪气，叫某人有病就赶紧去治，又说难怪另一个朋友也跟她绝交，说她疯了云云。
姜淼吃瓜吃得很快乐，同时也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从而得出了初步的判断。
“沈浮菱八成是真的入魔了。”姜淼又翻到自己写的分析部分，跟虞兰时说得头头是道，“短时间内性格大变，敏感暴躁易怒，理智出走，出现暴力倾向，现在甚至已经到了动杀心这一步，完全就是典型的入魔特征。”
虞兰时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这么看来，你的经验很丰富？”
“那倒没有。”姜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这只是跟前辈学来的一些理论知识。还是需要更多一点证据支撑。”
“所以我假装记者去联系了沈浮菱那个朋友，虽然她自己不能往外说什么，但是她另一个朋友没有限制啊！她早上才回复我说可以帮我问一下，说不定下午就能得到更多的情报了。”姜淼满脸期待。
虞兰时嘴角抽搐了一下：“……”确定是调查线索而不是单纯地想吃瓜吗。
虽然这瓜确实挺精彩的。
不过既然昨天刚出了这样的事，沈浮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席这场生日宴。
如果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还会像昨天一样充满攻击性，甚至更严重。
而他们这边只有姜淼这么一个新人……
虞兰时突然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一般不会。”姜淼安慰道，“理论上来说，这种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个人，身上异常气息没有多到溢出来的情况下，附身的魔都不会很强的。”
姜淼生怕虞兰时还不放心，又补上一句：“就算是我这种新人，一般也是能够独立解决的。”
虞兰时：“……”莫名更担心了怎么回事。
此刻她突然开始有点想念乔星回了。
小乔看起来可比姜淼靠谱多了。
此时身在另一座城市的乔星回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正在旁边看演员资料的翟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感冒了？”
乔星回摇了摇头，但紧跟着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右眼皮止不住地狂跳。
“我觉得是兰时在想我。”乔星回小声嘀咕道，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抽搐的眼皮，“但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是非常不好。
休息室外，一道压抑的黑影落在门上……
第34章
虞兰时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她下意识转头, 后面是她刚刚入场的大门，此时空无一人，只有迎着空调风微微飘动的彩带, 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人往里走。
都是受邀而来的宾客，认识虞兰时的朝她微微颔首, 算是打过招呼。
虞兰时条件反射地扯了扯嘴角，回以浅笑。
被她带进来的姜淼早在进场之后就一溜烟地跑向宴会厅的一角, 哥哥姐姐的叫着, 旁敲侧击地跟他们打听沈浮菱的近况。
看样子他融入得还算不错, 周围人都很积极地在跟他交流着什么。
虞兰时想到他一路上叭叭叭个不停的嘴，只感到头疼，于是便收回了视线，并不准备掺和他那边的事。
那阵莫名的心悸一闪即逝, 但接下去的时间里, 虞兰时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主动过来跟虞兰时打招呼套近乎的人不少, 她现在的身份本就有不少人想要上来巴结, 自从上次身世的事被公开之后，原本有些看不上她的也凑过来。
倒也不是刻意讨好巴结, 但混个脸熟不是什么坏事。
唐家人也收到了邀请，原本他们与这家关系不远不近，送请帖只是走个过场, 往常听说虞兰时在, 他们肯定就想办法直接回绝了，最多就叫个小辈过来送个礼。
但今天到场的却不只有唐砚，他爸妈也跟着一起来了。
与唐砚相貌相似的一对中年男女, 从进场开始就心不在焉地跟周围的人寒暄, 视线已经不自觉地往里面扫视, 落到虞兰时身上时便停住。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前段时间的事，也没拦着，反而主动让开了路。
唐砚跟在他爸妈身后，一家三口径直走向了虞兰时。
起初脚步飞快，等到走近时，虞兰时也觉察到转过头，唐家三人又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走到近前，打过招呼，这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
唐砚是在父母面前不好胡乱插嘴，唐妈妈撞了下丈夫的胳膊，示意他说点什么。
再这么干瞪眼下去，虞兰时都要不耐烦了。
“你……你妈妈……”唐爸爸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说好像都不合适。
你妈妈真的死了？
你妈妈什么时候死了？
你真是你妈妈的孩子？
……
唐砚把消息带回去的时候，唐家上上下下都已经震惊过一回，也有冷静理智的第一时间提出质疑。
在这几天时间里他们已经又详细把虞兰时的过往调查了一遍。
以往所有人都带着惯性思维，觉得虞兰时是回了虞家之后才改了名字，否则不会直到上大学时才被认回去。
但其实没有。
用虞兰时这个名字去调查，很容易就能查清楚她过去的生活轨迹。
出身自单亲家庭，在D市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小城。
反倒是她的母亲更加神秘，除了名字叫虞瑶之外，其他信息几乎都是一片空白，平时都是靠着在附近兼职打工养活自己和女儿。
但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虚构出来的幻影，在小城里生活十几年的时间，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唐家人查到了两张虞兰时和母亲的合照。
看到照片上的人的第一眼，唐家几位长辈瞬间眼泪就落下来。
那确实就是唐珏。
确认了这件事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把虞兰时认回来，听说虞兰时会参加这场生日宴会，他们险些全家上阵。
最后关头，唐砚的话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既然姑姑当年没有死，也没有失忆，为什么不联系他们，反而跑到一座小城市里面隐姓埋名地生活？
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虞兰时的态度看起来也并不怎么热切，别到时候他们眼巴巴地贴上去，又被人冷着脸排斥。
所以最后就只有唐砚的父母跟着他一起来了，想找机会先跟虞兰时聊聊。
唐砚爸爸那辈一共三个儿子，其中就是唐家大哥跟唐珏年龄最近，关系最好。
虽然按血缘关系来说是表兄妹，但自从唐珏父母去世之后，她舅舅是办理了正式的领养手续的，跟亲兄妹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们也做好了虞兰时对他们心有芥蒂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更想要知道唐珏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还是对虞兰时不够了解，所以才有些忐忑不安。
虞兰时对他们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和期待，但敌意肯定是没有的。
以往她对虞家没想法还好说，现在自然要考虑人际关系问题，就算不能多一份助力，也绝对不能再多一个绊脚石。
而且看他们的态度，对她的母亲显然是真的有感情的。
唐爸爸看着虞兰时的脸时就开始时不时地出神，话还没说几句，眼眶都有点湿润了，旁边的唐妈妈也是一脸的遗憾和怀念。
如果是别的闲暇时候，虞兰时是很乐意跟他们细聊的。
对于母亲的事，她心底也一直有些疑惑，或许唐家那边也能提供一些线索。
但此刻她大半的注意力还在姜淼身上。
沈浮菱也照常来了，只是不像过去那样高调，而是低眉顺眼地跟在沈家大姐的身后，听着姐姐跟其他人的寒暄也不怎吭声，好像是霜打的茄子。
看到沈浮菱的刹那，姜淼就好像进了粮仓的老鼠，眼睛刷得就亮了好几个度。
身边那些刚认的哥哥姐姐都顾不上再闲聊了，转身就往沈浮菱那边走。
——不会就准备这么莽上去吧？
虞兰时眼皮一跳，匆匆跟唐家几人说：“这地方不方便，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明天我休息。”
唐家三人看了看左右，周围人的视线或明或暗地都往这儿飘，顿时也清醒过来。
唐爸爸点了下头，就见虞兰时已经越过他们走向门口。
门口那个方向正站着刚走进来的沈家姐妹。
他们对视了一眼，想到之前虞兰时和沈浮菱当众闹出来的矛盾，也有点不放心，一起跟了过去。
这下围观群众视线的重心又转到了虞兰时和沈浮菱的身上。
这段时间的风波中心人物都出场了，怕是又有热闹可看了。
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
虞兰时追上了姜淼，不着痕迹地在他面前拦了一下，又笑了笑跟沈家大姐打招呼。
沈家大姐沈明曦，比虞兰时还要大几岁，并不是叫人一眼惊艳的大美人，五官只能说是端正清秀，但气质仪态却远胜过一般的同龄人，很有一家掌权人的气势，叫人轻易不敢直视。
因为是参加宴会，她有意收敛了气势，打扮得比工作时要柔和很多。
但饶是如此，第一时间就冲上来跟她闲聊的几乎没有，都只是远远地跟她打声招呼，不怎么敢直面她的注视。
直到虞兰时走上前，沈明曦朝她笑了笑，简单寒暄了几句。
周围的人顿时失望，这两人的氛围看起来还挺融洽的，似乎并没有因为沈浮菱的事产生什么间隙。
但也有人有意无意地瞟向沈浮菱。
沈家大姐是个理智冷静且低调的人，但沈浮菱可不是，现在乖乖低头站在姐姐身后一副乖巧的鹌鹑样，只怕是已经被家里人教训过一顿，心里肯定还存着怨气。
就是不知道她能忍多久了。
在这般的关注心态之下，姜淼一个劲儿地盯着沈浮菱看的样子也不算突兀了。
好在他还克制了一下，没有再当众掏出笔记本来写心得。
虞兰时拿余光瞟了他一眼，继续跟沈明曦寒暄，一边给姜淼打掩护。
她跟沈明曦关系倒是比其他人想象得要好一些。
原本她就有意向找沈家谈合作，沈浮菱闹得那通事反倒还给她行了个方便。
听说妹妹当众对虞兰时出言不逊，沈明曦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她道歉，先是打电话，然后又见了面请她吃饭赔礼。
沈明曦和妹妹关系不好不坏，她比沈浮菱年长十几岁，生活里其实没有什么交集。对她来说，家族的利益和脸面绝对是摆在小妹的小脾气前面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就有要求着对方帮忙办事的一天。
沈明曦并不想跟虞家交恶，自然要替不懂事的妹妹道歉。
虞兰时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她谈了合作的事情，还带去了一份初步的计划书。
沈明曦是那种敢想敢做敢于革新的人，一顿饭之后，她就和虞兰时交换了私人的联系方式。
这种地方不大好谈公事，但沈明曦还是很乐意跟她私下聊聊的。
虞兰时近来大大小小的动作，她也有所耳闻，手上有些事务的人早就不关注她过去那些花边新闻了。
他们都在猜虞兰时是扮猪吃老虎装够了准备出手了，虽然不一定真的能斗过高层那些老狐狸，但总归比坐以待毙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好。
况且紧跟着又爆出身世的秘密，唐珏当年的朋友同学可不少，就算不是关系特别亲密的，某些时候看在那情分上松松手，也足够她好过很多。
更不要说还有个唐家。
沈明曦比他们看得还要更远一点，单就那份计划书，她就清楚，虞兰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放开了手去干，至少在虞家真正咬下一块肉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就算合作不成，与之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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