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回算是其中一个例外，虞兰时到底没舍得真的把她彻底抛开, 只是除了日常的联络, 关于虞家和母亲的事都被她瞒得死死的。
也不是觉得乔星回不值得信任, 只是那些事小乔帮不上忙, 虞兰时也不想让她去蹚那趟浑水，索性把她隔绝在外。
如果不是出了被占了身体的意外, 虞兰时原本也打算等她成年后就慢慢淡下联系，只托人暗中关照，直到虞家的事情解决干净。
但出了那桩意外, 乔星回自己消失了。
虞兰时不敢说自己真的完全没有过失望, 但终归是庆幸更多一些，即便知道了乔星回的秘密，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做需要保护的妹妹。
不能过界。
至于喜不喜欢的, 她们终归已经绑在一起了, 再从一堆复杂的感情之中抽丝剥茧, 硬要分辨出来是哪一种喜欢，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但在外人眼里很重要。
或者说曾经很重要。
一年见个几次面，为了省钱而借宿在家的邻家妹妹，和喜欢到愿意冲破世俗公开保护秀恩爱的恋人，分量是不一样的。
即便是在任潇潇那个时候，“虞兰时”充分扮演了一个恋爱脑废物，也曾有人用任潇潇来要挟她。
如今虞兰时动作渐渐大起来，就怕有人狗急跳墙，在乔星回身上做文章。
所以在乔星回告诉她真相之后，虞兰时的想法也是再等等。
等到虞家这边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再去考虑她们之间的事。
虞兰时以为她们在这件事上心照不宣。
没有预料到乔星回的“突然袭击”，第一反应便是回避。
但沉默之后，虞兰时更多的情绪却是懊恼。
她不应该躲。
这么个念头一冒出来，虞兰时就明白自己到底还是栽了。
比起自己这边的牵连，乔星回的工作才更加危险，她是真的踩在生死的边界线上也要努力抓住自己的手。
乔星回在那一下试探之后便没有更多的动作。
虞兰时低叹了一口气，借着月光摸索到她的脸，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面颊，然后慢慢吻了上去。
她有点紧张，但看到乔星回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时，又有点忍不住笑。
“我本来也没有更多的可以给你了。”虞兰时低声说道，“我剩下的一切，本就都是属于你的。”
……
翟理回来之后，虞兰时又一次见到了姜淼。
还是因为任务的事，地点在市中心的某家私人会所，姜淼自己进不去，虞兰时恰好有会员卡，便应了某家小姐的邀过去走了一趟，顺带把姜淼给捎带进去。
据说上一次他任务完成得算是不错，于是飞快地脱离了实习生新人的身份，分配到了翟理手底下，和乔星回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事。
虞兰时看到他都有点心理阴影，生怕再遇到跟上次一样的意外。
前后甚至还不到一周的时间。
好在意外确实只是意外，因为罕见。
这次任务很顺利，虞兰时跟人聊了两句天，就收到了姜淼发来的完工的消息。
乔星回也留在了A市，没分到这个任务是因为她在忙别的，恰好是在A市拍摄的某个综艺节目剧组，她被塞进去充当了一期嘉宾。
据说最近任务量突然倍增，但是人手不够，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连轴转起来。
翟理抽出空来见虞兰时的时候，显得格外疲惫。
但虞兰时之前拜托他的事情，他还是特意去调查了一下。
“医院那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翟理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推给虞兰时，“从这些手续来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虞家往上数至少十几代都是商人，中间随着历史沉浮也曾沉寂过一段时间。
到虞兰时的祖父那一代其实就剩个表面光鲜亮丽，尤其唐珏的亲生父亲说实话能力平庸，所以才不得已选择跟唐家联姻，好维持基本的体面。
反倒是他弟弟接手以后才渐渐有了起色，可惜虞家那辈的兄弟俩都是英年早逝。
后来虞家真正起死回生，还是在现在的老虞总虞珩上位之后。
他几乎是刚成年就接手了家业，而且做什么成什么，短短几年整个A市都无人能与之相争。
再往后势力一路往南扩张，隐隐有一家独大的架势。
直至唐珏去世，这势如破竹的扩张才日趋放缓，渐渐就维持在如今的地位规模。
这样的传奇人物，要说没有一点不干净的手段，傻子都不信。
但明面上合规，就抓不出一点错漏。
虞兰时也曾经想从这方面下手，早在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开始着手调查，想知道母亲的死是不是与公司的利益有关。
然而直到做了五年阿飘，她也没找到其中的关联，只知道确实有人曾经在那个时候去过D市，见过她的母亲。
但对于当时的细节，即便是私下里，那些人也讳莫如深。
虞兰时如今意在整个虞家，就更担心打草惊蛇，只能自己再去调查。
原本这种事不至于找上翟理，直到她看过母亲的笔记本。
虞瑶就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唐珏也没有。
笔记本更像是日程本和备忘录，记录一些要紧的或者间隔时间长的事件，偶尔还会备注一些完成情况。
因为记录得简短，一本厚实的笔记本时间跨度便很长。
外人都说虞珩对唐珏用情至深，也有人指责他不顾人伦是个禽兽，但鲜少有人提及唐珏态度如何，好像就是逆来顺受或者半推半就的附庸。
唐珏脾气确实绵软，也缺乏野心，就好像是温顺的小绵羊，便缺乏了一些存在感。
虞兰时原本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她在笔记本上找到了答案。
唐珏有记录亲近之人的生日和重要节日的习惯，怎么过、送什么礼物都有记录，看起来大多都是提前的规划。
其中也包含了虞珩的。
一开始只有生日和节假日，后来多了纪念日，一个月、一百天、半年、一周年……
一直到她失踪的前一周，她还是记录下了虞珩的生日和周年纪念日。
只是已经没有了如何庆祝的计划。
从始至终，她笔下的称呼都不是“哥哥”，而是“阿珩”。
翟理对此有些好奇：“就算你妈妈一直都喜欢着他，为什么觉得他有可能跟我们这边的事有关？”
他看了眼虞兰时手边的笔记本：“你又看到什么了？”
虞兰时摇头：“就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才要继续调查。我只是觉得奇怪。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跟我说不要去找爸爸，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坏人。”
翟理若有所思：“看起来是突然发现他做了什么坏事。”
虞兰时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那样的背景，又没有犯罪记录也没必要犯罪，还能是做了什么坏事？或许他养父的死与他有关系，但以我妈妈的性格，就算爱他爱到死去活来，也不能替他包庇。”
“要么就是没有证据，但那样的话她根本没必要逃跑，连唐家的人都不认。要么就是被虞珩发现了，用唐家的人威胁她。”
“原本我以为是后者。就算不是养父的死，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事。”
翟理问：“那是什么事让你觉得奇怪？”
“没有必要。唐家现在是比不上虞家，但也不是能让虞珩轻易拿捏的对象。她不应该因为这个害怕。还有，”虞兰时顿了顿，“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就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虞珩在经济板块算是个名人，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些采访而登上电视新闻。
而虞瑶总是会从头到尾全部看完，然后指着屏幕上的人告诉虞兰时，那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说那是个坏人，以后见到了要躲着走，让我不要去A市，也不要去找他，更不要认他。但她却要我知道那是我的父亲。”虞兰时垂眸看着手边的资料思索，“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不与他相认，她大可以只让我留在D市，我会听她的话。”
虞瑶根本没必要告诉她父亲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以前没有多想，是因为老虞总的言行举止确实惹人讨厌。
虞兰时对他没有父女之情，也不知道母亲曾经确实喜欢过他，自然以为他是善于伪装又喜欢强迫别人的坏人。
而且虞兰时以前也并不知道同一具身躯之中，装的可能并不是同一个人。
翟理却说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如你所想，那至少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在你出生之前，那就是将近三十年。除非也是跟你一样体质特殊才被附身……但通常来说，那些东西没有这样久的耐性和理智。”
“如果不是乔星回的动作快，你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不仅仅是性格上的反差，过度偏执的表现本就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但老虞总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虞兰时却莫名在意，她问：“你说‘通常情况’，那如果有个万一呢？”
翟理沉默了片刻，笑得比哭难看：“那麻烦可就大了。”
第40章
盛夏时节。
幽幽蝉鸣声中, A市发生了不少大事，其一便是虞氏高层大换血。
那位曾被视作吉祥物的小虞总雷厉风行地撤下了不少人，快到当事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紧跟着便是警察登场，以配合调查为由当众带走了好几个人。
外人听说消息时, 这一场“闹剧”已经接近落幕。
被警察当众带走，基本就是板上钉钉掌握了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 说是调查不过就是走个流程, 或者再深挖出一些新的罪证。
宁文月听到手下的人过来汇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顿时被吓了一跳，到了家就给虞兰时打了电话。
“你不要命了？！”宁文月又气又急，“你忘了你妈妈——”
虞瑶当初是怎么死的，暂且还没人说得清楚。
但他们心知肚明, 那绝对不是意外, 而且跟虞家脱不了干系。
虞兰时在虞氏待了这么长时间, 说不上孤立无援, 但仍是羽翼未丰，公开挑衅高层, 被他们联合起来拉下位子事小，就怕性命也要受到威胁。
“我知道。”虞兰时等宁文月发泄完才悠悠开口，“所以, 万一我真的要被他们扳倒了, 兴许还要麻烦你们出来给我撑个腰。”
宁文月怔了怔：“你……是不是已经找到真相了？”
虞兰时在虞家隐忍至今，也不过就是为了追寻一个真相。
突然间这么不计后果，只能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大概猜到一点。”虞兰时说道, “我想赌一把。”
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稀奇。
毕竟这人很少会去做完全没把握的事情——为了避免牵连到身边的人。
宁文月心下担忧, 但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拿命赌？”
虞兰时没有生气, 反倒低笑了一声：“也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我多少还是攒了一些底气的。”
没等宁文月回复，虞兰时旁边的人便抢过了话头：“宁弟弟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会保护好姐姐的安全的！”
是乔星回的声音。
宁文月听得眉头直跳，语气不善：“你能拿什么保证？”
乔星回说：“我的命。”
宁文月怔了怔。
他很想嘲讽乔星回信口开河，这种话好像儿戏一般谁都能说得出口，傻子才会当真。
然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乔星回的语气很轻描淡写，却又毫不迟疑，掷地有声。
虞兰时拿回了电话，给这场交流画上了句号：“总之，不用太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宁文月捏了捏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虞氏最主要的几位高层变动都是因为涉及犯罪，内部人员纵然不满也不敢表现在明面上，而外部则又有不少合作商鼎力支持，最高调的便是唐家、沈家，还有一个姜氏。
唐家跟虞兰时沾亲带故，沈家是最近的合作对象，倒也还算有迹可循，唯独姜氏叫人大跌眼镜。
姜氏是国内最顶尖的集团之一，名下产业遍布各行各业，根据传闻背后还有政府背书。
只不过姜氏平时处事极为低调，从不拉帮结派，公开在毫无瓜葛的其他企业内斗中站队，这还是第一次。
宁文月都有点意外，接着便是担忧，不过虞兰时似乎心里有数，让他不必担心。
从结果来看是好事。
虞氏内部的混乱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歇了下来，虞兰时也渐渐摆脱了“吉祥物”这个称号。
公司的例会上，曾经趾高气扬的高层再见到虞兰时，也开始老老实实地低头，不带任何嘲讽意外地叫上一声“虞总”。
与此同时，老虞总休养的医院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结束了公司的会议之后，虞兰时叫司机直接去医院。
老虞总的助理仍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紧张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借机做点什么事。
坐下不到五分钟，助理便委婉地劝虞兰时早点回去休息。
虞兰时朝助理微微笑了笑便起了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脚步顿了顿。
助理顿时如临大敌地看向她。
虞兰时没再往回走，只是回头看了眼床铺上昏睡的男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会代你守好虞氏的——爸爸。”
说完她便走出了病房。
穿过走廊，迎面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有些面熟。
虞兰时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想起来似乎是曾在老虞总身边见过，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最近老虞总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再加上公司的变动中，老虞总这一方没有任何表态，外面已经在疯传他人快不行了。
过去的手下因此过来见他一面，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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