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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两口恨不得大摆筵席,把整个平安坊的街坊都请过来一起庆祝。
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张强做了七八个菜,宋家夫妇、弟弟宋念山,还有时家母子,围坐在院子中一起边吃边聊。
心结解除,小两口好似更加如胶似漆。
一整晚互相夹菜,耳鬓厮磨,还商量着在孩子出生前出去外面买房。
时暮转了转视线,就看到江小兰眼里满满的羡慕。
原身和江小兰住在时府的时候,虽然有个地方住,但不过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只要嫡母想,可以随时让两人滚蛋。
有一次,嫡母林燕看上两母子先前住的小院,想弄个小戏台,硬生生让两人搬走。
江小兰出身世家,小时候也曾是千金小姐,只是十岁时家道中落。
所以,她骨子里还带着几分大小姐的气质。
时暮记得在时家的时候,江小兰最喜欢去外面摘野花,回来装点屋子。
她说,因为我们的屋子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要有一束花香。
时暮知道,江小兰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不是像在时家那样,一如寄人篱下。
时暮突然想给江小兰买个房子。
毕竟,店宅务没法久住。
但想在沂都买个小房子,最少要上百两银子。
自己目前每天也就能赚个二三两,上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想要多多赚钱就得有更多的病人。
时暮动了开医馆的心思。
沂都东西两市都有自己的CBD。
而官府有规定,CBD不允许流动摊贩经营,只能开店。
时暮所住的东市,梅花大街则是医药一条街,汇聚了东市几家知名医馆,比如正德堂、春雨堂。
因此东市大部分百姓,想看病都会去梅花大街。
如果想让更多病人来找自己,就得在梅花大街上开一家医馆。
下午一结束看诊,时暮就直奔梅花大街,准备看下铺子。
不愧是医药一条街,青石板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药材的味道。
时暮直接找了个牙人打听。
牙人类似现代的房屋中介。
牙人表示,梅花大街目前只有一间铺子能租,在街尾,面积不大,因此一年的租金只需要二十两银子。
租金不贵,但这间铺子一直没有租出去的原因是房东对租客的要求很高,不是给钱就能租到。
原来,这铺子乃是镇国将军张绥的产业。
张绥乃是先皇后的亲侄子。
先皇后的亲侄子,和凌王谢意是表亲,正宗皇亲国戚,京中自然也是举足轻重。
张绥身为镇国将军,性格刚直,嫉恶如仇,据说他租铺子,要看租客的身份人品,以及用铺子做什么行当。
牙人也帮许多租客问过,但一直没有遇到让将军满意的。
所以迟迟没有租出去。
时暮把自己的情况和牙人说了。
然后在路边等了快一个时辰,牙人才骑着毛驴禀报回来。
看着时暮,一脸无奈地摇头,“听说寻租的是时家的庶子,张将军的夫人只说了一句话……”
时暮问:“什么话?”
“秽德彰闻,不可信任。”
把这八个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才听懂意思。
是在说自己品行低下呢。
见都没见过咱就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您可真是瞎子捉迷藏,就会捕风捉影是吧?
看来暂时是租不到铺子了。
时暮深深叹气准备回家。
心里一直在盘算接下来的安排,没留意,走了一段路,突然感觉到,身后好似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借着转弯处瞄了一眼,还真有。
还是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
今时不同往日,身为柔弱的哥儿,男孩子孤身在外可得保护好自己。
此刻离琉璃巷还有好长一段路,时暮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
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自己走他就走,自己停他就停。
各种法制新闻涌入脑海,时暮有点慌,脑中竭尽全力地想着办法。
终于,又在一个拐弯处,时暮猛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地转身,死死盯住身后的彪形大汉,厉声警告:“我劝你别来打我的主意!我男人可是王爷,你惹不起!”
第12章
人高马大的络腮胡男子果然愣住,“王爷?哪个王爷?”
既然有心唬人,那就贯彻到底。
时暮理直气壮地告诉对方,“全京城最不能惹的那个!怕了吧?”
男子挠头,“是凌王么?”
时暮:……
这没办法回答,只厉声问他:“你到底是谁!跟着我想干什么?”
男人这才回过神,“时大夫,你不记得我了么?”他神情里露出几分窘迫,“那日,我差点害了那个小女孩,是时大夫你替我救回来的。”
时暮想起来,这是那天把那个被糖葫芦噎到的小女孩倒吊起来的“热心”老哥。
“原来是你。”
“是我,那天多亏了时大夫你。”
时暮看他没有恶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在自己身后,制造紧张气氛。
打趣他:“没事,相信大哥你学会了,下次肯定也能救人!”
男子讲出原因。
他名叫杞松,也是平安坊的人,因为娘子三年未孕,家中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但比宋念如更惨的是,他们求医无门。
因为他的娘子是个哥儿。
时暮这段时间也了解了很多有关哥儿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哥儿数量很稀少,而且拥有,犹如指纹般独一无二的异香,被一些达官贵族所喜好。
一般平民如果生了哥儿,都会盼着他嫁入官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喜爱归喜爱。
哥儿体质特异,虽然可以生育,但生殖系统远不如女性完善,因此在生育这一关上有极大风险。
虽然在医学水平低下的古代,女性也常因产力异常、产道异常、胎位不正等原因难产,甚至危及生命。
但生育的风险在哥儿身上更加明显。有句老话,“哥儿想当爹,难于上青天。”
据说,他们顺利度过孕期,正常分娩的概率甚至不到女子的一半,很多哥儿为此殒命。
因此,在官宦世家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哥儿不做正妻,娶回去也只能做妾室。
包括原文中,不会生的原身被谢意娶回去后,虽然谢意没有再娶其他妻子,但作为凌王唯一的合法对象,也一直没有被封为王妃。
哥儿还有独特的性激素产生器官,颈后腺体。
颈后腺体可以通过啮咬的方式被伴侣标记,称之为落印。
落印后的哥儿,就会拥有周期性的发情期,叫潮热期。
潮热期间,哥儿会对自己的伴侣产生强烈的依赖,宛如对单个人的致敏因子。
只有得到下一任伴侣的落印,才可以解除这种依赖。
正因为哥儿这样特殊的体质,让他们处于婚姻链、感情链的底端。
这个世界,有治男科的大夫,有治妇科的大夫,就是没有治哥儿的大夫。
哥儿,是十三方中没有的那一科。
即便是皇室哥儿,患病之后也只能由普通的大夫诊治。
若是一些哥儿的专属病症,只能束手无策。
杞松“鬼鬼祟祟”地跟踪时暮正是听说时暮让七年未孕的宋念如怀上了孩子,才满腹纠结地来求医。
时暮在妇产科多年,又有医疗空间的帮助,虽然哥儿的生育和妇女的生育状况不完全相通,但此刻,自己不帮这些哥儿,恐怕就没人能帮了。
看得出杞松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时暮点头,“好。”
“我现在还不敢确定一定能帮你治好,但我会尽力。”
考虑到方便检查,时暮和杞松说好,明天一早,直接去他家中为他娘子出诊。
杞松家就在平安坊的东南角,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家里有几亩田地,条件还不错。
只是,时暮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凶恶地骂:“你看看你,不会生就算了,剥个玉米都剥不好!我家阿松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要是当初换个媳妇,我早就抱上大胖孙子了!”
院子里,一个穿蓝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正握着一把扫帚,拍打一个少年哥儿的裤腿。
哥儿也不吱声,只生生站在原地挨着。
杞松加快脚步走进院子,拉过哥儿,把他护在身后,“娘,您又在干什么?”
哥儿正是杞松的娘子,名叫秦雨。中年妇人则是杞松的亲娘,常三娘。
常三娘气呼呼地瞪着瑟缩在丈夫身边的哥儿,怒骂:“不中用的东西!除了浪费粮食,还会什么!”又骂杞松,“天护护护,有什么好护的!给我滚过来!”
杞松那么大的个子,在妇人疾言厉色的训斥之下,讪讪地走过去。
常三娘把手里的扫把丢向秦雨,被杞松一把抓住。
妇人怒骂,“一个蛋都下不出来,比村口痴傻的破鞋还没用!你要他做甚!”
杞松担心娘子,又不敢忤逆娘亲,那么大的个子只能干着急,“娘,我和小雨还年轻,我们还有很多时日!”
“你们还有时日,我没有时日了!”常三娘俨然被杞松的话气坏了,一骨碌躺倒在地,开始哭天喊地,“哎哟,可怜我这把就快入土的老骨头,连个孙子都没有,我不如死了算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让你把他休了你非不休,你到底图他什么啊!”
时暮耳朵都被她嚎疼了。
常三娘躺在地上,滚得起劲,听到清凌凌的一道嗓音,“大娘。”
妇人抬起头才看到原来院子门口还站着一个身背藤箱的哥儿。
虽然一身灰色的棉布长袍不觉华丽,但五官俊秀,眸光莹然,站在那便有种松风水月般的清雅。
常三娘看得眼睛都直了,“好俊的小哥儿,是阿松带回来的新儿媳么?这是要把这个不会下蛋的赶走了么?”
杞松正要解释,时大夫一脸意味深长地拖着调子开口,“大娘,您这么喜欢蛋,不如也别要儿媳妇了,多养几只母鸡,别说一个,一天一窝都没问题呐。”
院子里倏忽安静下来。
常三娘的脸僵了僵,反应过来对方在讽刺自己,直接开骂,“你是哪里来的小杂毛?”
杞松赶紧解释:“这位是时大夫,我请来给小雨诊治的。”
“什么?大夫?”常三娘拖着步子走过来,绕着时暮转圈打量,语气轻蔑,“这算什么大夫,我不信。”
秦雨也把头从杞松身后好奇地探出来打量。
时暮注意到常三娘的鼻梁和颧骨上有一些奇异的红色的皮疹斑块,左右两边对称分布,呈现出蝴蝶般的形状。
这难道是……
常三娘依旧在嘀咕,“明明是个哥儿,哪能当大夫呢。”
杞松解释:“时大夫医术高明,所以我才请他回来帮小雨诊治。”
常三娘昵向秦雨,冷哼一声,“这种没用的东西,菩萨来了也救不了!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大娘,我都还没看诊,你怎么就知道不行?”
“我呸!”常三娘往地上淬了口唾沫,“他要能生我跟他姓!”
时暮不再管那常三娘停不下来的嘀嘀咕咕,走到秦雨面前,“我先帮你检查。”
这个小哥儿的性格温柔谨慎,先打量时暮,然后询问意见般看了杞松一眼,才走出来,让时暮检查。
实话说,虽然自己之前在看一些日常的病症时有意地收集过数据资料。
但给哥儿看诊,时暮还是第一次。
依旧先让秦雨陪着杞松去取元阳。
两个人又害羞又疑惑,但还是听大夫的。
接着时暮给秦雨查体,注意到秦雨脖颈后的腺体。
上面有个浅浅的凹陷,宛如牙印。
这就是哥儿被伴侣留下的落印。
蓦然想到那晚,时暮还有几分后怕。
虽然明知谢意没有给自己落印,但还是忍不住抬手摸向自己脖颈。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平滑细腻,心中稍安。
哥儿的身体,外观上和普通男子一样,从直肠分出了生殖腔,结构几乎和女子一样,只是宫腔的尺寸小不少。
这也是导致哥儿容易难产的原因之一。
时暮给秦雨做B超,查了生殖系统,又查激素水平,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直到杞松的元阳检查结果出来。
全清楚了。
杞松虽然看着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但检查结果显示,他患有弱精症。
弱精症其实没有什么临床症状,只有通过化验才能检查出来。
其实就是小蝌蚪的活力不足,往前游动的数量少,很多都停在原地,这样自然就很难让对方受孕。
杞松看时暮神情凝肃,赶紧询问:“怎么样?时大夫,能治么?”
常三娘刚刚晃荡进了厨房里,此刻又走了出来,听到杞松在询问那个哥儿。
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哥儿身上的病,能治才叫怪事!再不把他休了,你这辈子别想有后了!”
上辈子在妇产科,时暮也见过这样的事。
因为没有孩子,婆婆疯狂嫌弃儿媳,人为地制造家庭矛盾。
常三娘还在嘀咕,“别说哥儿大夫,你找御医来也没辙!”说完还拖着脚步,在经过时暮身边时重重地淬了一口。
哥儿大夫侧过脸,冲她笑得有些狡黠,“找御医来治您儿媳妇确实没用,但治一治您儿子,没准有用。”
第13章
屋里倏忽一下安静下来。
三个人的神情都是一般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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