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村民们将王瘸子的死亡归咎于夜间酒醉失足坠井,可她终究做了亏心事,心里不踏实。
“安心,能有什么错漏,就算他们真的猜到些什么,证据,可都在我手里呢!”石平晃了晃另一只手上,攥着的折叠纸页。
这里面,是王瘸子答应将月娘卖给他时立下的交易字据。
这月娘长相不错,那王瘸子便是分毫不让,讹了他不少碎银,不过好在月娘是个识相的,虽然还没到手,却也帮他拿回了这点银两,也算不亏。
“你直说吧,找我做什么,我该回去了”看着那纸页,月娘面色并不好,唇缝抿成了一条线,顿了一会儿,才问着。
石平悠悠达达的迈着步子走近了些,合上折扇挑起月娘鬓角的一缕发丝,混不吝的笑道:“月娘,我不是说了吗?我想你了。”
“我只有这些了,拿去!”这举止叫月娘厌烦的不行,甩开石平的折扇,收拢了自己的头发,从袖口掏出几个铜板,丢给石平。
石平蹲下身,将陷在草丛的铜板一个挨着一个的捡起来,又吹了口气,拂去其上沾染的泥土和草叶。
站起身,将铜板小心收回口袋里,石平才换了副嘴脸嚣张的责问:“你打量着蒙我呢?给那瘸子尚且每月几块碎银,给我的,便是这些玩意儿?”
“……你也知道我这几年的积蓄都被王瘸子骗光了,哪里还有剩下的,只有这些了!不要还我!”月娘同样没什么好颜色,对方呛火,她也硬气的刺过去。
“给出去的,哪有要回来的道,月娘,你没钱,可你那东家,那傻子和游夫人,私房钱不少吧?”石平摊开折扇,挡在了身前,眼神精明的转动着,打起了游家的主意。
第121章 种田:糙汉长工暗地欺主(21)
“有也不是你的……如今王瘸子的事情还没过去,总要再等一等……”月娘翻了个白眼,石平惦记上的,她也惦记。
可若是偷窃,被发现了便是重罪。
她未来的日子还长,如何能在牢狱中蝇营狗苟的破落一生!
她不该是这样的!
想要以后的日子过的体面,过的安稳,过的富裕……还需要,慢慢来……
走了一个王瘸子,又来了一个石平。
同王瘸子一般,石平酗酒赌博好色,同样缺钱,被胁迫惯了,她倒没什么,左不过给些银子了事,只当是打赏下人的,总之,目前自己倒还算安全。
为今之计,便是先稳住对方,再寻个机会……
除掉!
月娘低眉敛目的转着念头,余光瞥过那吊儿郎当的身影,俨然已经生出了杀心。
听懂了月娘话中的含义,石平眼底闪过精光,立刻换了副语气:“好月娘,你且去忙吧,不过可别忘了……”
这话没说完,但月娘自然知晓其中的未尽之语。
她心中冷哼,转身快速从树丛间离开。
上游的两人还在池子边泡着。
这池子不大,上下的水源有进有出,流速又快,停留的鱼儿虽不多,倒也各个肥美。
垂钓的方式在这里行不通,炎炎夏日,也没有多少耐性能坐等着鱼儿上钩。
薛河选了更为简单直接的方式,叉鱼。
挑了一根木棍削尖,缓缓踏入没过膝盖的水里,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和角度,一尾鲤鱼便被木棍带出水面。
“呀!抓到了!”傻少爷在一旁直勾勾的看着,长工寻鱼的时候下意识的跟着屏息憋气,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将鱼儿吓跑了。
直等到薛河将于举起来,抛向一旁的草地,傻少爷才喘着大气拍手叫好。
没人不喜欢鼓励和掌声,长工听了,心情愉悦信心倍增之下又接连捕到了两只。
荒郊野地不方便升起火光,调料简陋之下的烤鱼也并不完美,薛河知道少爷的口味挑剔,捕了鱼,倒没急着处。
只将还活着的鱼儿放入网兜,用木棍和石块支撑着,悬垂在水中,暂且维持着鲜活。
上了岸,又将少爷从石头旁带离,安置在离池子远一些的树下坐着。
叮嘱了少爷不要乱走动,才拖着周身水湿的衣服去了一旁的树丛里脱下来拧干。
【石平要过来了】
游慕坐在树荫下乘凉,脸上还有未干的水迹,天道怕他没注意,特意提醒着。
【嗯】
顺着泉水的流向往下看去,隔着树林和草丛,能看到隐约的衣料颜色透过来。
草丛梭梭的响着,石平拿折扇拨开低垂的树枝,循着泉水寻到了最是消暑的池子。
本以为幽静的山涧没什么人,却不想一转眼瞧见一个,还是熟悉的。
“呦,这不是游家的小傻子吗?怎么一个人坐着?”刚才还同月娘提到这傻子,一转眼便瞧见了。
石平还疑惑一向被游家看管保护着闭门不出的傻子怎么突然出现在山野之地。
摊开折扇给自己扇着风,走近些,便瞧见傻子被泉水打湿还未干透的面容,耳边鬓发湿哒哒的贴在颊边。
这样的好颜色,倒是比桂花巷里的姑娘更加惹人怜爱。
石平瞧着,顿时有些心痒,暗中惋惜这傻子不是个女子,否则……
不过傻子的相貌着实惊艳,湿了发丝后尤为动人,石平不是没听狐朋狗友们说过小倌的趣味,只是这男子之间,他如何都难以解。
可当下瞧着这游家的傻子,石平突然有些明白了。
这声傻子激起了傻少爷敏感的神经,在院子里,大家都刻意避开这些字眼,免得少爷听到了被刺激,可石平不懂,便是这般直接换了出来。
少爷当即沉下了脸,抿唇转头看过去。
石平还在靠近着,以为傻少爷是一个人跑出来的,想着哄骗着人从对方身上摸些银子出来,即便没有银子,就冲着这张脸,也要过一把瘾。
“小傻子,一个人多无趣,哥哥陪你……啊!”迎面砸来一个石块,正中自己的左眼,锋利的棱角划破眼球,当下便涌出一行血迹。
石平只觉得左眼一痛,丢开扇子拿手去捂,感觉手心淌着一小洼热流,摊开看时,发现是一片血迹。
“…血”他实在疼得厉害,手都是抖的。
这还没完,傻少爷手里又攥了一块石头,用力砸过去。
“啊!你,你敢打我?”膝盖的刺痛差点让石平摔下去,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傻子给伤着了。
他瘸子腿,红了眼,要上前伸手去拽傻子。
可他伤了一只眼睛,视线受阻,没看到一侧快速冲过来的人影,正要拉住傻子的衣角时,被突然出现的力道,一脚踹出老远。
“啊!”
尾巴骨正好磕在坚硬的石块上,石平拱着身体,挣扎许久愣是没站起来。
“少爷?”薛河大步走过来,拉着少爷的肩膀,上下的检查哪里被碰到了。
只是此时应激的傻少爷浑身颤抖,用力甩开薛河的手,拿着手中的石块,冲过去继续往石平受伤的左眼刺去。
“啊!滚!滚呀!疯子,疯子!”石平身上的疼痛还没过去,又被扎在了伤处,刺痛钻心彻骨,叫他连滚带爬的后退挣扎,心里止不住的后悔自己干嘛要招惹傻子。
“我,不傻!”傻少爷念念有词,根本不顾石平的死活,一个劲的用沾血的石头打过去。
当然,他并没有轻重概念,只记得生气了便要回击,说他傻子的都该挨打。
他力气虽算不得大,但专逮着石平的弱点痛击,疼的石平一个汉子愣是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地。
等他勉强用完好的左眼看清楚,想要将傻少爷扑倒制止对方的发疯行为时,又被眼疾手快的薛河一脚踩在了腿上。
“咔嚓”
一声轻响,石平听的真切,他觉得自己的小腿骨像是裂开了。
疼得喘不上气,石平缩成了虾子,蜷着护住自己的头颅。
薛河拦下了少爷继续砸过去的动作,将人手中的石块丢回池子里,低头看去,却见少爷通红的眼眶,两滴泪正顺着眼角滑落。
傻少爷松懈了力道,呜咽着开始落泪,刚刚僵硬的胳膊软了下来,倒头埋进长工胸膛里哭。
“少爷,没事的,没事的”
薛河连忙抱着人,掌心一下一下拍着后背,安抚着。
也怪他,没照看好少爷,明知荒郊野地的不安全,还离开了。
“我,不,不傻”少爷对‘傻子’这个字眼耿耿于怀。
在他有记忆以来,每每听到这类的话语,总是瞧见娘无声落泪。
他很讨厌这个名字,以前不知道是指代自己,以为那些人叫娘伤心了,便拿石块一个个砸过去。
后来才勉强弄懂了这是在说他,很长一段时间,他自责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让娘伤心流泪。
所以他听话,努力的哄娘开心,一遍一遍的重复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许久不曾听过这样的称谓,傻少爷哭的很伤心,哭这个讨厌的称呼,哭自己为什么不聪明,总是要娘失望、总是要爹抚着他的头愁眉不展。
第122章 种田:糙汉长工暗地欺主(22)
刚晾干的衣服被眼泪打湿了一片,听着哽咽的哭声,薛河心揪都到了一处,低声安抚着:
“少爷不傻,少爷什么都知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抽空去看了一眼石平,色厉内荏的草包,已然被疼晕了过去。
薛河将少爷横抱起来,坐在池水边,一边哄着人,一边帮少爷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洗干净。
哄了好久,少爷才勉强止住了哭腔,吸了吸鼻头靠在长工肩上,还没缓过那股难受的情绪。
幸好近水的区域温度低些,少爷还能安稳的被抱着,又因为伤心,没多闹腾。
“我们回去?”见少爷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薛河问着。
出来的太久,天色渐晚,日光倾斜,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又遇上了石平,这地方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嗯”
少爷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只是眼睛哭的跟核桃仁似的,红了一圈,浮肿鼓胀着。
收拾好东西,薛河背着少爷,拎着渔网,一步步下了山。
至于还晕死过去的石平?
谁管他如何。
路上,少爷抱着长工的脖颈,下巴支在长工的肩头,随着对方行走的动作微微晃着脑袋,将刚刚的不愉快忘却大半。
两人贴的很近,虽然有些热,但少爷懒得自己走,便忍着皮肤之间的热度,晃了晃脚腕安然靠在长工肩上。
今日这一遭让少爷对长工多了几分依赖,想起之前月娘说的,叫他听不懂的事,傻少爷凑近长工耳边疑惑的问道:“孩子,你有吗?”
“……”这没头没尾的话问的薛河一愣,少爷说的字句很短,需要花些心思去琢磨少爷的语义,可这问的是什么意思?
“少爷,我笨,听不懂”犹豫片刻,没想清楚少爷的心思,薛河直接示弱着问了。
这招百试百灵,只要说自己笨,少爷便会情绪不错的仰着头再解释一次。
“笨!牵手,孩子,我的”
“你有吗?”
少爷果然很嫌弃比自己还笨蛋的长工,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组织词汇,慢吞吞的多说了几个字。
这下薛河是听懂了,少爷的意思是,牵了手便会怀孕生孩子,这孩子便是少爷的血脉……
薛河有些语塞,他是男子,可不会像女子那样十月怀胎的诞下小儿。
这明显是唬人的话,也就骗骗不懂男女之事的少爷。
只是,这种明显引导向的话,是少爷在话本上看来的,还是?
越想越觉得可疑,薛河当即追问着:“少爷,只牵手是无法孕育孩子的,这话是从哪里听得的?”
这段话有些长,傻少爷侧着头试图解长工的话,又听对方问着,便回了一句:“月娘”
而后又勾头看了看长工的腰腹位置,不死心的追问:“真的,没有?”
果然!
听到月娘这名字,薛河便知道自己没猜错。
月娘是少爷的丫鬟,也是被传出少爷童养媳的人。
暂且压下心中的不舒服,薛河仔细揣摩着。
若是没有异心,又何必教唆少爷这种错误的认知,她想做什么?
“少爷,我们都是男子,不会有的”
薛河觉得月娘不对劲,又因为月娘的身份,当下对她的戒备心更重了。
决心此后每晚都守着少爷的房间,免得月娘偷偷搞些小动作。
“哦”傻少爷只听懂了没有孩子这样的字眼,心想着虽然都是他的,相比起月娘的宝宝,他更喜欢薛河的宝宝,长大了还能同他一起玩,多好。
可惜这愿景没开始就被打散了。
有些失落,傻少爷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知了,吵”
“等回来院子,我把树上的蝉都粘下来”
“娘,不回”
“夫人很快便回来了,少爷再等等”
“吃鱼”
“好,回去就做”
少爷的思维总是戛然而止又转折多变,薛河跟不上他的转变速度,但也认真的逐句回应着。
下午起了些微风,风带着些微热,但总聊胜于无。
就着微风吹拂,少爷脑袋一点一点的,又睡了过去。
回了院子,轻车熟路的将少爷放回房间床榻上,薛河提着鱼去了厨房。
他记得之前他娘提到过月娘的事,只是他当时不觉得了解无关要紧的人有什么意思,没去听,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想弄清楚,这个月娘在图谋些什么。
薛婶子在厨房里洗菜,瞧见儿子拎了三条鱼回来,乐的笑开了花。
这样肥硕的鱼放在集市上,可抢手着呢!
薛河见月娘不在,特意问了一句对方的去向,而后才开始试探的问起月娘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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