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教廷外还有许多感染心肺疾病的贫民,他们……”
“让他们滚,不走就让修道士棍棒打走,萨拉神不需要这些贱民作为信徒!”被连续追问着,伊尔达已经很不耐烦了,脚步顿住,猛然将手上的香炉砸在梅露丝额角,厉声斥责后大步离去。
“连这些小事都需要请示,再有下次,你这领事就别做了,真是连迦娜的一半都没有,废物!”
“……是。”
锋利的金器尖端刺破皮肉,额头渗出鲜血,沿着皮肤肌落在眼尾。
迦娜,确实是一位好领事,她信仰虔诚,一心听从神父的指派,对上级的命令从无异议。也会努力周全所有,尽力去用自己的资产帮助那些染上病痛的贫民。
可当她身患恶疾时,却被教廷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高贵的神父,甚至不愿意俯身看一眼被厄运缠身的迦娜,唯恐她那满脸的脓疮疱疹脏了自己圣洁的眼。
迦娜,你的信仰,你所追随的神父,或许根本不值得留在萨拉教廷,也根本不配接受萨拉神的赐福。
梅露丝垂眸,小心将香炉拾起,用帕子清掉散落的香灰,沉默着、犹豫着,最终转身去了教廷的钟楼。
“轰隆!轰隆!”
工厂的器械运作声震耳欲聋,黝黑的烟雾不断从烟囱中冒出,飘向更远的天际。
在这所不算发达的冶炼工厂中,每个工人都宛若行尸走肉失去灵魂般疲惫的运转着。
他们骨瘦如柴的身躯背起竹筐,运送着沉重的煤矿。
脚步沉重,却不敢有一丝停顿,只因身后的皮鞭在不断抽打着,稍有不慎,便会落在自己身上。
工厂的厂房内正在冶炼着铁器,高热的温度使人无法承受,汗流浃背的工人还在不停挥动着铁锹为熔炉添加燃料。
“快些!再快些!”
监工抽着用报纸卷出来的烟,手上握着长长的皮鞭,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每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要将这些人的劳动力压榨殆尽。
负责擦烟囱的是一个不足十三岁的孩子,他浑身焦黑,面上看不清长相,刚从一个暂停运作的烟囱中爬出来。
他怯生生的奔走到监工身边,小声呼唤着:“监工先生,监工先生。”
可惜工厂声音太大,监工并没能听到这孩子的奶猫似的呼唤,还在盯着工人施工。
等他侧了侧身,被突然冒出来的黑小孩吓一跳时,才总算注意到这孩子。
“呀,你在这里做什么!离我远点,脏死了!还不快去干活!”监工有些嫌弃,哪怕自己的衣服也不算干净,却也不愿意沾染上孩子身上的烟灰。
“监工先生,可不可以先预支我一些工钱,我姐姐病了,需要钱治病……”
“哦,那她可真不幸。”监工耸了耸肩,觉得车间太热,走出去透气。
孩子小跑着跟上,一再祈求,带上了哭腔:“监工先生,求您了,姐姐病的很重,她要死了!”
监工有些不耐烦,言语异常冷漠:“那她现在死了吗?”
尖锐的言语使孩子哭的更加厉害,可孩子不愿就这么放弃,只想讨要工钱,紧跟着监工不放。
“你该去工作了,浪费的这些时间,你知道工厂会损失多少资金吗?你拿什么赔!”监工皱着眉被孩子哭的很是烦躁,抬腿将小孩踢开,转身去了工厂的总控房。
“先生,我只需要几枚铜币,只要能救姐姐的命就好,先生…”小孩踉跄的从煤堆里爬起来,锲而不舍的追上去。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家工厂连续不间断的工作了三个月,可仍旧没能拿到一枚铜板,对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由拖延薪水发放。
他的姐姐,也是在这家工厂高强度的做工才病倒的。
“滚,别烦我!”
自制的烟卷燃烧到尽头,烫到了手指,监工将其丢弃,用布满褶皱与灰尘的皮鞋碾碎,打开了总控室的门。
以往,工厂的负责人会在这里喝酒闲谈,而他只需要凑过去说些好听话,便能得来些好处和赏钱。
监工瞬间调整好笑脸,推开门要说起一贯的恭维话时,视线触及面前的黝黑的枪管,面色一僵。
“砰!”
枪声在轰鸣不断的工厂内并不明显,监工大睁着眼直直往后倒去。
追上来的孩童在茫然无措中,对上了门内持枪人漆黑的瞳孔。
那人冲着冒烟的管口吹了吹,转动枪把收在身侧,抬手微笑着示意孩子禁声。
第192章 海都:落难皇子献身投敌!(29)
几次医治之后,伯德已经能从床上起身,抬脚走下床榻。
他房屋内摆放着大大小小许多面镜子,可供他从任何角度都能随时看到自己的状态。
“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镜面之内,映射出伊尔达搀扶伯德尝试行走的情景。
伯德毕竟卧床许久,腿部肌肉萎缩,骤然能够行走,步伐紊乱,需要有人在身边支撑着。
仅仅是被支撑着迈出了几步,伯德便激动的用力抓住了伊尔达的胳膊,试图摆脱对方的承托,独自走下去。
只是刚踏出一步,他便双腿瘫软的往一侧倒去。
“陛下,小心!”看到伯德往一侧摔去,伊尔达连忙上前护住对方,二人齐齐甩在地毯上。
“陛下,别心急,已经在变好了!”伊尔达将伯德扶起,低声劝慰着。
可满心都是自由行走与重获新生的伯德并不会伊尔达的劝阻,甩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臂,挣扎着要自己爬起来。
端坐在一侧茶桌旁的游慕出言提醒:
“医治的效果由内而外,您不妨看看镜子,陛下。”
闻言,伯德转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镜面,惊喜的发现自己苍白灰败的发色已经生长出了棕黑色的新发,连眼尾的老人斑都彻底消散了!
这是,这是年轻的征兆!
“我…真的…我年轻了…”垂头看着自己细纹仍在却明显变白的手,伯德抚上自己的发丝,对镜呢喃。
“是啊,陛下已经在年轻了,身体恢复,焕发容光,总要有一个过程,不必急于一时。”游慕抿了一口茶,勾唇安抚着。
伯德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放,端详着自己的每一寸变化,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对,你说的对,不着急,不着急。”
一侧蹲坐在地的伊尔达看着这一幕,内心止不住的酸涩。
分明是一样的话术,一样的语义。
他伴随陛下大半辈子,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却还不如一个异国王子的话令对方信任?
偏头过去不愿看陛下对相貌痴迷的模样,视线却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另一面镜子上。
这镜子,映出了苍老的自己,和风华正茂相貌昳丽的白尾人鱼。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注视,对方透过镜子,向他微笑致意。
伊尔达猛地低下头,自惭形秽般的不愿再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足够致命的问题!
陛下再年轻,可他,却在慢慢老去……
“伊尔达?”
“伊尔达先生?伊尔达先生?”
伯德与人鱼的呼唤将伊尔达从短暂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抬头,发现陛下正抬手面露不悦的盯着自己。
“抱歉陛下,我分神了!”
伊尔达连忙道歉,伸手扶起伯德,将之送回床上,又为伯德奉上了一杯茶。
喝了茶润嗓,伯德情绪镇定下来,总算记起了最近眼线送来的消息,看向白尾问着:
“王子似乎对泰伦斯有些意见?听闻近来泰伦斯多次与王子偶遇,都被王子避开了,倒是埃蒙同王子见过两次。我这两个皇子年纪都大了,若是有打扰到王子的地方,不必介意,直接向我提出来便是。”
伯德说的很客套,但若白尾真的与哪个皇子走的近了些,他怕是更加疑心了。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是见过几次,您的两位皇子……很有想法。”游慕用小金勺搅动着杯子里的红茶,垂着头看那卷入旋涡的茶叶,并未言明。
“哈哈,都是些孩子们的把戏,王子不必放在心上,与蒂斯兰顿签署合约的是谁,我想慕王子应当很清楚。”若是白尾什么都不说,伯德反倒会生出些疑心。
但白尾意有所指的暗示了他,伯德内心稍加安定,权衡利弊之下,也觉得人鱼不可能傻到越过皇帝去与皇子合谋。
“陛下,小孩子的把戏,也会误伤大人,您还是……多加小心,也好在未来履行合约义务。”
勺子放在托盘上,游慕抬头,轻笑着挑眉提醒。
“王子放心,艾尼亚不会失约,受了王子与蒂斯兰顿的恩情,此后我们便是亲友之国。”
“陛下,时候不早了......”见两人相谈甚欢,一旁的伊尔达看了看时间,出言提醒。
“不打扰了,陛下多加休息。”游慕当即起身,弯腰行过礼节之后,转身离开。
“我送您出去!”伊尔达接到皇帝的眼神示意,后脚跟出去。
“劳烦伊尔达先生了。”
“不麻烦,您今日似乎没有带黑狼出来,从这里走回去,应当不容易。”
“先生观察细致,黑狼今日休息,身为主人,总要多加体恤才是。要不然......这些野兽啊,最容易噬主。”坐上伊尔达叫来的马车,游慕解释着,又侧头望伊尔达:
“您说对吗?伊尔达先生?”
“……对,王子殿下宽容待下。”伊尔达内心怀揣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听清白尾在说些什么,只在对方询问后,附和着应声。
“先生似乎有些不舒服,面色发白,应是为陛下忧心所致,该多加休息才是。人一旦劳累,便容易显得苍老。”白尾观察着对面伊尔达的面色,出言提醒。
这本是好心的话,但最后那‘苍老’二字确实真真切切刺进了伊尔达心里。
“……多谢王子好意提醒。”伊尔达攥着拳头,开口艰难道谢。
“可惜我带来的药剂只够医治陛下一人,否则还能帮先生治一治膝盖上的旧疾,每逢阴雨天便要经受疼痛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自从来到罗顿皇宫之后,先生对我多有照顾,我都记的。”
顺着游慕的话,伊尔达不自觉的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膝盖。
这里的旧疾,还是多年前为了伯德争夺教廷主权时伤着的,这么多年,但凡沾上些雨水,便是透骨的疼。
白尾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是几天前那次落雨,无意中瞧见了他弯腰揉搓膝盖?
这样不经意的事情,倒也难为人鱼能够记得。
可皇帝陛下,似乎早就忘了。
“啊,我到了,多谢先生护送,您去忙吧。”
车子停靠下来,游慕跳下车厢,转身离开。
独留伊尔达怔怔望着自己的双膝,沉默不语。
第193章 海都:落难皇子献身投敌!(30)
【他要被策反了吗?】天道转头去看,伊尔达仍旧僵持着没动。
【哪有这么容易,他与伯德几十年的情谊做不得假。】也正因为两人太过信任,才需要动些心思,给他们拉开一道破口。
如此,攻破起来,才更方便。
【当然,人最容易忽视的便是情谊,可最不能低估的,也是情谊。】
【可我们暗示他年轻药剂只有一管,它会去抢吗?他那么忠于伯德,伯德也信任他,大约会帮他再次求药的吧?】天道觉得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伊尔达叛变。
【小天,伯德可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喜欢和信任伊尔达。】像伯德这样的人,只讲求利益,可以共苦却无法同福。
他信任伊尔达,是因为当下伊尔达于他有利。
当自己身体年轻,开启新生活时,他不再需要伊尔达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再需要伊尔达那微乎其微的助力,自然会寻找与自己匹配的年轻面孔,而不是花费大价钱帮助与等待伊尔达恢复青春。
他的时间很宝贵,自然不愿浪费在没必要与不划算的事情上。
相信,伊尔达已经感受到了伯德态度的微妙变化。
【哎,人类总是无法抵挡住青春永驻的诱惑,如果伯德真的服老,也不会这么快掉入我们的陷阱里,不过他该!他现在已经上头了!】
【其实谋算这么多,无非是想在不伤及海洋、人鱼与艾尼亚人民性命的前提下,安稳的助阿戈纳斯夺权,若是没有伯德作妖,这一切原不用这么麻烦,都怪伯德!】天道觉得用污染环境作为威胁底牌的伯德最可恶。
【藐视海洋的人,终将被海洋覆灭。】既然人鱼们视他为海神的眷属,那么,他会代表海神,帮人鱼族、帮海洋,铲除一切威胁。
游慕推门进入寝宫,一片漆黑之中,骤然间被拉入某人的怀抱。
“咔哒。”
宫门落锁,被压在鎏金的门板上,落过来的密集亲吻打乱了他的呼吸。
“回来了?这次进度如何。”
侧了侧头,游慕没被带偏,先问对方的办事进展。
“都在计划之内。”被挡了回去,阿戈纳斯也不挑剔,像个抱着肉骨头直啃,饿了许多天的犬,顺势凑到对方脖颈处轻咬。
手上也不闲着,摸黑且熟练的解开宫服的扣子。
“松开,跟狗似的。”
牙齿硌的锁骨有些疼,游慕伸手推人,又被一把拥住。
“我本来就是阿慕的狗。”
发泄似的亲吻一通后,阿戈纳斯侧头埋在人鱼的肩膀,声音沉闷:“阿慕,我没想到,连国都的民众都已经……”
“他们过的很苦,工业污染,已经摧残了他们的身体。”那么多经受病痛的贫民靠坐在教廷的大石墙角苦苦哀求,却求不来一个获得医治的机会。
工厂把人当畜牲使唤,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甚至违背道义任用童工。
病痛、打压、咒骂、贫瘠……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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