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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见愣了一下，然后实在忍不住，柔软地笑起来。
他用额头抵住五条悟的额头，温软道，“好哦，我都听你的。”
两人裹在被子里缓了一会，又爬起来看了两部蜡笔小新的剧场版，并没有开灯，但还是冲淡了那种恐怖的气氛。五条悟揽着他笑得直不起腰，“阿见你看这个假冒的动感超人——”
五条悟话说到一半，尾音又被自己吞没。
昏暗的房间里，屏幕柔和的光照在少年的脸上，照亮他随着均匀呼吸抖动的卷翘眼睫。或许是还在疼，眉间微微簇着，显出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
五条悟抬手，轻轻抚平他簇起的眉间。
五条悟很喜欢看伏黑见睡着的样子。他醒着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层的刺，或许柔软却警惕，但睡着的时候是全然柔软的，就像猫咪托付出全然的信任，对主人翻出肚皮。
他悄悄退出病房，借用医院厨房，给伏黑见准备晚饭。
医院有给职员工做饭用的厨房，平时也用来切个水果泡个咖啡，伏黑见的主治医生在里面泡咖啡的时候，就刚好和进门五条悟撞上。
医生：“……”怎么到哪都躲不开狗粮。
他本来想装作没看到，等咖啡泡好直接离开，但随着五条悟熟练的开始洗菜切菜下锅，一股诱人的香味传来，医生不由自主地投去视线。
然后两人的视线再度撞上。
医生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医生：“……”
五条悟挑眉看他，“吃点？”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主治医生端着盘子，摸了摸自己的良心，还是问了他一句，“你今天晚上还在吗？”
五条悟“嗯”一声，专心装盘。
医生叹口气，提醒他，“那你今天晚上最好别睡。”
“阿见的止痛药今天开始断了。”
五条悟端着装好的菜回病房，伏黑见已经醒了，坐在轮椅上满屋子乱转。五条悟进来的时候他刚好转到门口，抬头笑弯一双桃花眼，“你回来啦。”
房间里有桌子，伏黑见把轮椅转到桌子前，乖巧地等五条悟给他分饭。
伏黑见其实不怎么挑食，只是对食物味道的标准跟普通人不一样，就显得很挑剔一样。
五条悟又要喂他。伏黑见拿走勺子，“我自己吃，悟你吃自己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左手简直用得惨不忍睹，第三次把汤洒在桌子上之后，伏黑见沉默的选择投降。
“那……悟你吃完再喂我好了。”
五条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嗯嗯两声，“好哦。”
吃完晚饭，五条悟叫人把餐具送走，回来发现伏黑见上床的位置换了，把轮椅放在了没有他睡的那边。
“怎么从那边上？”
“啊，没注意。”
晚上又看了会碟片，伏黑见很快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五条悟记着医生说的话，本来今天晚上不打算睡觉，但看着看着太无聊了，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五条悟半夜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
伏黑见和他放在床边的轮椅都不见了，五条悟抓起外套急匆匆出去找，六眼扫过医院的每一个角落，第三次跑过走廊，终于在二楼公用的卫生间感知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卫生间的灯亮着，少年穿着针织外套坐在轮椅上，身体靠在儿童用的较低的水池边，水龙头哗啦啦往下流水，他的手指蜷着，把坚硬的大理石扣出几道凹痕。
五条悟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阿见……？”
他轻轻在轮椅前蹲下，伏黑见的瞳仁有点失焦，好像认识他，又好像不认识他的瞥了一眼，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已经咬烂了，流出鲜红的血，但他没有知觉似的，尖利的犬齿还在往下压。
五条悟的呼吸轻到快停下，他用食指和拇指按住伏黑见两侧的脸颊，让他的牙齿松开自己的下唇。
作为替换，他把自己的手臂凑上去，塞住露出的空隙。
湿热柔软的舌头触到他的手臂，五条悟还记得接吻时候，它被碰到，伏黑见会发出很可爱的喘息，但现在那可爱的舌尖也印着血痕，跟着伏黑见的身体一起因为剧烈的疼痛颤抖。
伏黑见的咬肌因为疼痛绷紧，牙齿重重的重新落下来。
五条悟把他的脑袋揽进怀里，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伏黑见的牙齿颤抖着，重重落在他的皮肤表面，又被少年轻轻的收了回去。最后只像幼猫似的，舌尖在他手臂上舔了一圈。
他的指尖扣进大理石的洗脸台里，崩出新的裂痕。
伏黑见吐出他的手臂，好像终于认出他，“悟……”
他抬起手，轻轻拍拍五条悟的后背，“我没事哦。”
五条悟不容分说地把伏黑见带回病房，给他处理了一下指甲劈裂流血的伤口，找了两根木筷子让他咬着，出门给医生打电话。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医生半夜被吵醒，很想打人，但是为了晚上那顿饭，按耐住了打人的心，虚弱道，“他一直这样啊，他自己也知道的。所以我提醒你了嘛，以前你不在，他自己忍忍就过去了，但是你在的话，为了不让你看到，我估计他肯定会做什么……”
五条悟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一定要停药吗？”
医生：“没办法啊，他已经产生很大抗药性了，而且止痛药用多会出事的。”
“刚停药反应会比较大，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第二天，伏黑见果然开始反复低烧，疼得白天晚上都睡不着，这下五条悟不留也得留下来了。
五条悟把公寓的玩偶消毒之后带到了病房，白天在床上抱着伏黑见看蜡笔小新和哆啦A梦，为了防止他半夜自己跑，把轮椅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晚上在他疼得难受的时候伸胳膊给他咬。
五条少爷伸胳膊伸得非常英勇就义，然而伏黑见每次都只是象征性舔一圈，一个牙印都没印上过，反而把自己的嘴唇咬烂好几次。
五条悟看这招不管用，只能亡羊补牢，哄着给他的嘴上点药。
他打开铁盒，指尖沾了一点药膏，轻轻往伏黑见被咬破的嘴唇上抹。
伏黑见蔫蔫地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偏头错开他的手，小声哼唧，“不要，疼……”
五条少爷快被他气笑了，自己咬烂不比上药疼？
他收回手指，咔一声合上盒子。
伏黑见茫然地看向他，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五条悟把指尖沾着的药膏抹到自己嘴上，扶住他的肩膀，低头吻下去。
伏黑见睁大眼。
冰凉的药膏味道在唇齿间弥漫，有点辛辣，又有点苦。伤口凉凉的，又火辣辣的疼。温热的唇瓣在他嘴唇上蹭来蹭去，把那抹冰凉散开。
然后舌尖撬开了他的嘴。药膏冰凉的苦味也跟着弥漫到整个口腔来。
有点像薄荷。又像苦艾草。
刺激性的味道直冲鼻腔，他的眼睫不受控制地扇动，眼角发红，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伏黑见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五条悟后背的衣服，唇齿间流出呜咽，“唔、悟……”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有点喘。
五条悟凑近他耳边，“还疼吗？”
伏黑见摇摇头，“不疼了。”
过了一会，伏黑见偏过头，胳膊揽上五条悟的脖子。
少年垂着的长长眼睫，又凑近触上他的脸。
伏黑见喃喃道，“悟，还想要。”
第51章 第五十二只猫猫
接吻用来转移注意力显然比蜡笔小新有效。
半个小时后，伏黑见阖上眼，睡了这三天的第一觉。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陷入沉思。
有效是有效，就是有点费男朋友。
房间里放着调低音量的卡通，身上盖着波西米亚风的厚绒毯，被窝被电热毯烘得暖呼呼的，被疼痛折磨的大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理智开始逐渐回归。
伏黑见睡眼朦胧的睁开眼，主管理智的前颞叶，终于大致理解了他自己都做了什么。
伏黑见：“……”
他抓起枕头，逃避地往脸上一埋，一动不动。
说真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社死，那五条悟可以开一个关于他的死亡博物馆。
他脸上的枕头被轻轻抽出来，“阿见？你醒了？”
少年的语调轻浮，又带着对别人不会有的小心翼翼。伏黑见看过去，五条悟的头发湿着，似乎才洗过澡，或许是灯光昏暗，感觉他的皮肤都比之前苍白了，眼下一抹淡淡的青黑，罕见的有种憔悴的感觉。
伏黑见一怔，蜷了蜷手指想摸他的脸，又没伸出去手。
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从哪里流出来。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一半又止住，他急躁地揉乱头发，“你等等，我去把头发吹干，再哄你睡一会……是不是我刚才洗澡吵到你了？”
他懊恼地小声道，“早知道不洗了，这几天你才睡一会……”
五条悟转身要走，被一个虚弱但是坚定的力道，抓住了手腕。
伏黑见垂下眼：“我帮你吹。”
五条悟疑惑地停下转身，伏黑见把病床摇起来，下巴抬了抬，指指旁边的插座，“把吹风机拿过来，我帮你吹。”
五条悟拿了两条干毛巾垫在床上，屈着膝盖坐上去，伏黑见从桌兜掏了点小零食塞给他。
五条少爷瞥了一眼，里面装的全是甜的，甜的发腻，伏黑见闻都不会闻一下的那种，“你什么时候装的？”
“发短信息让日下部老师帮我带的，就在那堆慰问品里呢，你没注意吧。”
“没注意。”
五条悟的嘴角翘起来。
哦，那就是醒来看到他就让人买了。
五条少爷一大只荡漾的坐在床上，往嘴里塞了颗柠檬糖，酸味都被甜融化了，几乎尝不到什么，看着伏黑见用仿佛才长出来似的的左手艰难地摆弄那个吹风机。
五条悟忍不住提议，“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伏黑见一生倔强地抿起嘴，“不要！”
伏黑见终于抖落开缠绕的线，只敢吹最小的风，伸出胳膊把五条悟揽到自己的胸膛上，一双绿眼睛认真专注的盯着他两根头发在风中晃动的弧度。
五条悟躺在他的怀里，呈现出一个被保护的姿势。这对五条悟来说很不常见，但和伏黑见待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又很正常。
很奇妙的，伏黑见好像总是在试图保护他。但他的保护又并不固执，也不让人觉得难受，像流动的水、暖和的温泉，总能在五条悟需要的时候，给予他最精准的安慰，安抚他不安的、疲惫的心情。
五条悟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可或许是谈恋爱让他变得软弱了，他忽然不愿意去想，失去伏黑见保护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暖风呼呼吹着耳边，少年胸膛的心跳坚定而温暖，五条悟的眼睛阖下来。
他喃喃道，“阿见……”
伏黑见哼一声，“嗯？”
“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
伏黑见轻轻关上吹风机，电视上的卡通还在低声的演，他垂眼看着靠在身前呼吸均匀的身影，把脸颊靠在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上，也阖上眼。
“晚安，我全世界最完美的男朋友。”
伏黑见又发了几天低烧，但是停药反应已经没那么大了，偶尔特别疼的时候，接吻转移注意力大法也十分有效。
他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多，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折断的胳膊就长得差不多了，戴个固定带就能用劲，只剩下腿还瘸着，但也可以短时间着力了。
三月中下旬，伏黑见终于被批准出院。
两个人都很高兴。
伏黑见很高兴，因为回家的话五条悟就不用再照顾他了，虽然可能得坐轮椅，但他终于可以掐着春假的尾巴，正常的和男朋友约两次会了！
五条悟很高兴，因为医院还是有很多不方便，回公寓的话他照顾伏黑见更方便，最起码不用因为接吻转移注意力大法，一天冲三次冷水澡了！
禅院家的术师在病房里打包东西，伏黑见抱着一本杂志，看今年春季的流行新装。
嗯，这个风衣很适合五条悟，身高腿长很能撑起来。
这个毛衣也不错，疏松漏风款，隐隐约约露出腹肌一定很性感。
咦，这件怎么回事？是旗袍？就几根线吧，怎么布料这么少？是泳装吗？
伏黑见眯起眼，仔细看。这个流行趋势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然后他看到杂志旁边，明晃晃写着“情/趣内衣”几个字。
伏黑见噌一声把杂志合起来，两手按着杂志竖在中间，脸从脖子红到耳朵根。
这年头的人都怎么了——怎么男士服装杂志里还会出现情/趣内衣？？
伏黑见忽然想到一件事。
说起来，男生跟男生……怎么那个来着？
五条少爷帮他们把大泰迪熊从楼上搬到楼下，还很龟毛的提了很多要求，用包装纸一层层包好，并详细画了一张送回公寓的摆放位置图，数值精确到厘米位。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伏黑见正对着手机按来按去，不知道在打什么字。
五条悟迟疑地敲了敲房门。
伏黑见像屁股上按了弹簧一样噌得一弹，惊慌失措地把手机收起来，没拿稳在空中转了一圈，差点掉到地上。
五条悟更迷茫了，“阿见，你在干什么？”
伏黑见正襟危坐，“没、没什么……！！”
一直到五条悟推着伏黑见到医院大门口，在门口看到两辆一模一样、但是分属于两家的黑色轿车的时候，两人才意识到他们的想法似乎发生了某种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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