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时记得在新闻里这次爆炸后,凯斯工业明明濒临破产,但滕氏却忽然有如天神降临,给凯斯投了很多钱,让凯斯活过了这次危机。
而滕氏的投资也确实得到了回报,仅仅一年后,凯斯就研发出了动力远超之前的推进器,逐渐取代了传统的飞机推进器,占领了国内的大部分市场。
而再之后,滕时设计出了飞车的雏形,而凯斯的推进器完美地满足了飞车的动力需求,两家公司合作,凯斯崛起,市值猛涨,将业务扩展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当初滕仲云为什么会未卜先知地给凯斯投钱?滕时想。
如果他记得没错,凯斯在这个时期并没有任何有新技术突破的迹象。
以目前凯斯这个烂摊子,任何人看了都会避而远之,滕仲云这种人不会做赔本生意,自己老爹究竟看上了凯斯的什么才确定它能成功?
不过……
滕时摩挲着自己突出的腕骨,动作像一只慵懒又危险的猫。
不论因为什么,只要把滕家对蒋家的援助掐断,就能把蒋家按死在摇篮里。
电视里的新闻又到了下一条:“恒玉集团在十月二十日获得了由省政府颁发的模范制造型企业称号……”
恒玉?
滕时的神情重新恢复得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沙发毯上的穗穗。
好几秒钟后滕时终于想起了这家企业,就像刚才的酸奶品牌一样,恒玉早就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而且消失得格外惨烈。
这件事情太轰动,以至于过去这么久,滕时依旧依稀记得当时的新闻。
恒玉的创始人奚沛恒一家家被入室抢劫,奚家全家、以及来给奚家孩子庆生的朋友一家全部遇害。
那伙歹徒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穷凶极恶,一个活口都没留,之后审讯也没问出来个所以然,案子最后不了了之。
有些时候有些事就是遇上了,命中注定有这一劫,谁也逃不掉。
或许是因为没有了甜味来分散注意力,滕时有那么一瞬间多想了一些。
我如果去阻止,能救得了他们吗?
不过很快滕时就抛弃了这个念头,这世界上因为各种意外死去的人多了去了,他没有精力做一个救世主,也没有由拯救每一个素不相识的可怜人。
老话说得好,人各有命。
况且,他还不知道改变这个世界原有的运行方向,会不会引发蝴蝶效应,多此一举恐怕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也说不定。
“据恒玉集团董事长奚沛恒介绍,恒玉集团正在研发一款新型高气压气机,预计在今年年底投入生产,该高气压气机克服了传统高气压气机的痛点……”
正胡思乱想的滕时忽的盯住液晶大屏,散漫的神色一扫而空,甚至微微坐直了。
高气压气机?
等等。
他怎么记得,他在企划书上看到过,当初凯斯之所以能研发出动力远超之前的推进器,就是克服了一项技术难题,好像也是高气压气机?
与此同时。
临江市的豪宅里,二楼卧室的门被打开,奚沛恒抱歉地快步走出来,对楼下的好友夫妇抬手打了个招呼:“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电话。”
“没事,快下来吧,”贵妇Jenny在下面冲他笑,“小玉正给我看她新做的绒花呢,做的真好看!”
奚沛恒笑了笑走下楼。
女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回到绒花上,没注意到奚沛恒的笑容末尾有些苦。
只有老刘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去,来到奚沛恒身边,低声问:“怎么了?生意上的事?”
像他们这种人,就算是生意上出了再大的问题,都不会把情绪往家里带,奚沛恒刚才却几乎没藏住。
“还是凯斯。”奚沛恒背对着妻子压低声音,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那是一个压力很大的下意识动作,“说想要收购恒玉。”
老刘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一旁,皱眉道:“怎么又来?”
“三番五次了。”奚沛恒叹了口气重新戴上眼镜。
虽然现在已经是市值上亿的老板,但奚沛恒的身上却依旧还有着工科出身的书卷气。
“凯斯和恒玉在规模上势均力敌,如果不是他们公司最近出的工厂爆-炸事件,甚至他们还要压过我们一些,同一产业链的上下游关系,他想要收购我们也正常。”奚沛恒叹气。
“但公司就像我的孩子,而且我们的最新高气压气机马上就要进入研发的最后阶段,之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我怎么可能随便就卖了。”
老刘愤然:“凯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怕撑坏了胃口!”
奚沛恒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老刘看到他眼中的担忧,心里一惊,用更低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商业上的恶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凯斯已经三番两次的想要恶意收购恒玉,都被奚沛恒巧妙地躲开了,难道这次又用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阴招,才让奚沛恒躁郁成这样?
奚沛恒掐住眉心,许久才沙哑开口:“他们威胁我的家人。”
“什么!”老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和奚沛恒好友多年,知道他这个兄弟干净得很,许多做到这个规模的企业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好的东西,但是奚沛恒从来都没有,他为人正派,不沾任何脏污,而这样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却被人用肮脏的恶意威胁。
“奶奶的!”老刘暗骂,抓住奚沛恒的胳膊,“如果他有动静你就报警,什么也别顾忌。如果再得寸进尺……”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交给我。”
奚沛恒知道他的朋友仗义,又怕他真做出什么,连忙摆手:“老刘……”
“爸爸!”
不远处的卧室里忽的冲出两个毛头小子,打断了大人之间的谈话,其中一个扑向奚沛恒怀里,另一个礼貌地叫了声:“叔叔好!”
奚沛恒露出温润的笑点头回应,他怀里的小东西仰头看他:“爸爸,你最近好忙,我感觉我有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奚沛恒怜爱地摸了摸奚斐然的头,奚斐然好像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他嘴甜、会撒娇,稚嫩的话却总能戳到人心坎上,能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疼爱他,一看他什么烦心事都忘掉了。
贵妇偷笑着在任玉耳边道:“小小年纪就这么会,以后不知道迷倒多少少女呢。”
任玉哭笑不得。
奚沛恒宠爱又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这一刻他感觉无论遇到什么坎都无所谓了,总能过去的:“最近是有点太专注工作了,应该多陪陪斐然的,周末带你去水上乐园吧。”
奚斐然眼睛瞬间亮了,仅仅抱住奚沛恒:“好哎!”
厨师从远处厨房里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饭已经好了。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喊着吃蛋糕了,率先跑了过去,四个大人也说说笑笑着落座。
长桌上的蛋糕已经插了七根彩色的蜡烛,背景的音乐被调小,任玉笑眯眯地起头,带着大家一起唱起生日歌来。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Feiran.Happy birthday to you~”
奚斐然闭上眼睛,胖乎乎的小手合十,虔诚地在心里许下愿望:“希望每一天,都可以像今天一样。”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奚斐然的许愿,任玉疑惑地回头,贵妇问:“还邀请了别人?”
任玉摇摇头:“没有啊,我去看看。”
奚斐然看着母亲拉开椅子站起来,向着门口走去,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跳的有些快。
——我还没有吹蜡烛呢,妈妈。
任玉打开门,下一秒,惊恐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
一千公里外。
滕时已经安全坐直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从心底混乱地升滕起来。
是不是有点巧了?
奚家即将推出最新高气压气机却被灭门,一年后凯斯就以高气压气机技术为核心生产出推进器,让公司站上了巅峰。
夕阳的余晖还没落尽,滕时身上却莫名的发起冷来。
如果他记得没错,上一世凯斯的推进器上市的时候,距离奚家被灭门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凯斯后来在面向大众举行发布会的时候,也并没有着重提到高气压气机的核心技术,只着重介绍的是推进器整体的更新换代。
也正因为这样的时间差和刻意隐藏,没有人将凯斯和奚家的惨案联系起来。
最主要的,上一世,蒋家在发家初期表现得人畜无害,根本没有人有由做出这种可怕的怀疑。
滕时双手撑住桌子,额头上隐约渗出了冷汗。
二十年的相处让他知道,凯斯在被逼进绝路的时候会有多无底线,他们的心狠手辣绝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别急着下结论。
滕时闭上眼压住有些急促的呼吸。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和敏感,不要以你黑暗的成年人心对一切做出最可怕的猜想。
然而滕时越这么暗示自己,心里浓烈的第六感就越强烈。
所有逻辑拼凑的碎片都似乎指向一个结论,让他没发自欺欺人。
——凯斯遭遇爆-炸危机,公司陷入低谷,会不会为了救活公司,他们夺取了奚家的技术并灭了奚家?
第5章 急病
当当当——
远处教堂顶端的钟楼里准时传来傍晚六点的敲钟声。
滕时的心脏随着钟声剧烈紧缩,脑海中过电一样想到了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
凯斯之所以有底气做出这种事,会不会是已经提前得到了滕家的默许?
比起一心求稳不愿冒进的奚家,虎狼似的蒋家明显更契合滕仲云的步调。
所以滕仲云之所以投资处于低谷的凯斯,并不是未卜先知,而是他知道凯斯会得到恒玉的技术一跃而起。
又或者,这件事根本就是滕仲云授意的,凯斯只是一个工具,真正因为恒玉的技术而得到巨大利益本来就是滕家!
滕时的心脏仿佛被冻住,莫大的寒意席卷全身,他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以36岁的心态回看一切,所有的逻辑都顺了,残酷的真相就像是退潮的海岸一样浮现了出来。
但是证据呢?
他不能仅凭自己对“蒋家人都是疯子”的了解,就做出这样可怕的判断和推测。
滕时快步走到桌边掀开电脑,飞快地敲击起来。
也没准只是自己的臆想,也许真就那么巧,奚家不幸遇到了极端的抢劫者呢。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找到还是不想找到。
他只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证明自己猜错或者猜对的证据……
忽的,飞快滑动的界面停住了,滕时的瞳孔猛然收紧。
新闻配图中,恒玉集团的老总奚沛恒戴着一枚黑色尖晶石的戒指。
那是一枚很低调的戒指,但是又足够独特,其特有的富有设计感的手工定制底托足够让见过一次的人一眼认出来。
滕时的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停了,他见过这枚戒指,上辈子,在蒋洲成家中的陈列柜里。
那枚戒指被摆在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用铂金的底座托着,如同一个盛满骄傲的战利品。
***
新出锅的糖醋排骨香味扑鼻,旁边配着熬了几个小时的金黄色鸡汤,还有最新鲜的清炒蔬菜。
侍从欢快地推着餐车沿着走廊走来,忽的听到滕时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响。
侍从惊得一哆嗦,然后魂飞魄散,车子一推就冲了过去:“二少爷!”
***
隔壁别墅的书房里,桌上的文件已经摞了厚厚的一摞。
滕禹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
看了一晚上,文件上的字已经开始变成了爬动游走的小蚂蚁,再看下去他的眼睛就要瞎了。
可是明天还要开董事会。
滕禹扬起头半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涌起一股莫大的疲惫。
他闭上眼睛,想过一遍明天需要处的事情,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一个人。
少年被捏住脸颊按在床上,乌黑的头发看上很柔软,眼眸里面像是有碎星河在晃动,用惶恐的、不知所措的、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
滕禹眉头不自主地皱紧,似乎在烦躁又似乎不是。
下一刻他霍然睁眼起身,像是再也坐不下去了,按下了桌子上的通讯按钮。
通讯器里立刻传来侍从的回应:“大少?”
“我去健身,帮我准备衣服。”
滕禹拉开椅子走出去,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大门被急促敲响:“大少!二少爷他……”
这是终于熬不住了,遣人来求自己放他出来?
滕禹心里一动,打开门,冷硬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不放,接着反省。”
“不是的大少!”侍从急道,“二少爷出事了!”
***
一直紧锁了好几天的双开大门此时已经完全敞开了。
里面传来诸如“二少爷您没事吧?”“还能坚持住吗?”“已经叫了家庭医生了”之类的担忧声。
滕禹冲出传送梯,第一眼看到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侍从,当中的人被牢牢围在里面。
听到他脚步声众人瞬间“刷拉”一下,如同潮水般向后散去,在半秒不到之内让出了一条道。
滕禹大步冲过去。
滕时光着脚侧靠在床边蜷缩着,双手环抱在上腹的位置,冷汗几乎浸透全身,听到滕禹来,勉强抬起一双水汽朦胧的桃花眼看过去。
滕禹心脏都停跳了,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滕时额角的头发都被浸湿了,虚弱地粘在苍白如纸的脸上,身子晃了一下就彻底失去了支撑,软倒在滕禹的胸口,颤抖地挤出一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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