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猝不及防的失落感让他愣在原地,仿佛昨天那个软下身段要背自己的少年只存在于消失的梦境中。
司霖目光闪了闪,再抬头,看见撒琉喀不动声息地出现在眼前,手里多了一个用不知道什么植物藤条编织的简易背篓。
等少年将背篓上身,转过身背朝自己。
很默契地,司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坐进去?
虽然不解,但司霖并不否认比起直接趴在撒琉喀身上,进入背篓的刹那确实多了一种比昨天只多不少的踏实感。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个粗制滥造的‘坐具’毫无意见,当发现坐进背篓后只能和撒琉喀背对背地靠着,一股怪异感在心中闪过。
更为别扭的是,司霖发现每每想和撒琉喀说话之时,就必须转过头去。
曾几一度,他因为这种极其别扭的对话方式产生一种自己扭成麻花的脖子即将和身体分家的错觉。
全然不知,这个背篓是撒琉喀冥思整晚才想出来的最优解。
只有这条人鱼隔着层藤编,用背靠向自己,他才能真正从那种不要命的狂烈心跳中挣脱出来,
彻底松一口气......
随着二人的启程,一路上,丛林中各路鸟兽无不围观眼前猎奇的一幕。
——背着人鱼的蛇尾少年,在茂密的植被当众穿梭前行。
而司霖和撒琉喀同样也在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只是重点各有不同。
司霖在从小在城市中生活惯了,在彻底摆脱生存危机后得以用欣赏的眼光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和壮丽。仿佛吸入肺腑的每一口空气,都流动着生机勃勃、万物生生不息的美妙气息。
而撒琉喀的重点在于沿途不断地释放自己身上的威压,用以充分警告那些胆敢觊觎他背后生物的那些没眼力劲儿的蠢货。
就在人鱼沉浸在之后极有可能发现与自己原本世界关联的线索之时,撒琉喀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司霖问。
少年继续前行,只是目光越过眼前的灌木,锁定向更远处繁密的树冠至上:“野猪跑光得差不多了,表哥想不想换个口味?”
司霖来不及点头,撒琉喀的脚步再次停驻。
司霖:?
这是,又不想换口味了?
下一秒,一个无异于晴空霹雳的问句经由撒琉喀冷冽平静的声线传至他的耳中。
“表哥你看,”对方指着不远处树上凑得很近的身影 ,说:“这两只将嘴唇贴在一起的狒狒,是在做什么?”
司霖大脑宕机,短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做把嘴唇贴在一起。
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紧随撒琉喀的手指的方向望去。
待彻底看清树上发生的一幕到底为何,忽然有种被五雷轰顶的错觉。
能干嘛?!
四片嘴唇都嗫在一起了,还能干嘛!
撒琉喀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连这都不懂???
司霖一时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
他虽然从小自己一个人长大,却也听过身边的哥们儿提过和家人一起看电视时,遇到某些亲.密场景的尴尬和怪异。万万没有料到,一朝穿越,自己竟然也会经历这样‘无声胜有声’的瞬间。
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他一个脚尖都还没有迈入社会的大学生,扮演的竟然是类似于‘父母’的角色。
此刻,司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的毛孔不紧张,如果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他只能说:
还好这两只不知羞的狒狒没有做什么更大.胆.露.骨的现场表演!
他的脑袋尚在混沌之中,撒琉喀掂了掂背篓,又问了一遍。
司霖:“......”
咳嗽了半天,总算为人兄的责任感上身。
“这是,呃,是种最自然不过的自然现象,应该是灵长类动物为了增进族群繁茂的某种.....特定行为。”留下一堆前言不找后语的晦涩解释,司霖的当下反应就是即刻!立刻!转移到别的话题。
“——话说,今天的午餐到底换个什么口味呢?”
“——那么表哥,我和你之间也能这么做吗?”
两道内容南辕北辙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绝对不行!!”
司霖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人也险些从背篓中滚出来。
这傻小子胡说什么呢?!
一时间,他整个人惊骇万分,脑子里各神经中枢各忙各的——完全不能分析出撒琉喀是怎么说出这种违背伦常的话的!最后只能深吸口气,自我安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撒琉喀他.....只是个少年,四舍五入还算得上半大的孩子。”
十分可惜的是,撒琉喀貌似并不想错过这个体验。
“可是表哥,为什么呢?”他鬼魅一样阴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难道你不想让我们家族繁荣昌盛吗?”
司霖完全没想到对方的借口会以这般刁钻的角度呈现出来,更加一个头两个大。
“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可、以!!”
下一秒,人鱼感受到背着自己的少年轻微的怔愣,猛地察觉自己是否反应过激。
他本就不算太聪明的大脑一时间高速运转,承载了远超负荷的使命。
终于,司霖眼前一亮。
“撒琉喀,你听表哥说——这种事情通常发生在互相喜欢的伴侣之间,你还小.....应该不懂什么是喜欢吧?”
“哈哈哈,这情况看看就行,除非有唯一喜欢的对象,否则千万不要这么做。”
唯一喜欢......么?
撒琉喀眯了眯眼睛,那是什么?他连喜欢都不懂。
又不知道为何,看着那两只狒狒亲密的举动自己会生极其异样的期待感。
会忍不住地.....想要去模仿。
最重要的是,他始终无法忘却那些残留在棒骨碎肉上人鱼唾.液的味道。
如今找到另外一个更加直接的摄取方式——
撒琉喀眼皮重重跳动一下。
猝然暴涨的渴望和冲动在他浑身血管中疯狂涌动,又有更多极尽癫狂的可怖想法在识海中重复预演。
他的神色突然间狰狞,如果不是背对彼此,撒琉喀根本无法短时间平复沉着和冷静。
此刻,占据他所有思绪的,只有那令人欲.罢.不.能的无上美味。
就在连撒琉喀自己都以为这份躁动按捺不住的时候,一副意料之外的景象撞进他的眼帘。
那种不知名乔木高高的树冠之上,又钻出另一只狒狒。
随后,体型较大的那只狒狒自然而然地将其揽过,用贴过别人的嘴唇再度狠狠地迎了上去。
发出“吧唧”一声脆响。
司霖、撒琉喀:“......”
至此,就连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撒琉喀也开始质疑司霖的话,蔑视这种嘴唇相贴的行为和“唯一喜欢”四个字之间的相关性。
更甚地,他心中那些翻涌难耐的烦躁感和失控感骤然跌落至谷底。
仿若某种东西从胸口刚刚冒头,又被无情掐掉。
“表哥,走吧。”
司霖在听到少年冷漠平调的嗓音后,终于长舒口气。
他又伸手捂住眼睛以遮挡辣眼睛的画面:.....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让撒琉喀误会了什么,但幸好幸好,总算没听到对方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言论了!
就在人鱼以为一切都结束,即将忘记这个尴尬插曲的时候,背着自己的少年再度顿住脚步。
司霖心脏缩紧:
不是,又来?
撒琉喀终是无法忍耐心中闷得发慌的杀意,将冷淋淋的目光射向身后的树丛。
“表哥稍等,”
“——那只三心二意的狒狒,正好做今天的午餐。”
第27章
司霖虽然看不到少年, 直觉对方的神情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讪讪一笑,正想说好。
撒琉喀再度改变主意:“狒狒肉酸,不吃了。”
司霖眉头一跳:“......也行。”
同为灵长动物的自己,确实无从下口。
他抬手按了按额头, 实在为那只多情的狒狒捏了把汗, 好在, 命保住了不是?
怎想不过眨眼的瞬间, “啪——”。
有什么东西从高处重重砸落下来。
司霖偏过头想要去看,却被更为茂密的树丛遮挡住视线,一直到听见另外两只狒狒惊恐的嘶叫声终于反应过来:大狒狒, 卒。
“别看了,脏。”
发愣的时间里, 撒琉喀头也不转地向密林更深处前行。
司霖显然搞不懂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又不敢多问, 只能双手合十默念道:
狒兄走好,狒兄勿怪。
下辈子别这么沾花惹草了,死了都要遭嫌弃。
此后的一路司霖罕见地生出点敏锐——觉察到撒琉喀心情不佳。为此,他坐在背篓里一动不动, 连最为颠簸山路都尽量保持平稳, 直到撒琉喀路遇一个泄湖,将他从背上放下来。
司霖凑近一看,才发现这汪湖水水质清澈得出奇。
更难得的是, 湖面上隐约有雾气缭绕,触手是远高于普通河流的水温——显然是一处天然的温泉。
突然想到了什么, 司霖沿着湖水水流的方向继续前行,在看到眼前那个“咕咚咕咚”冒泡的小洼时终于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撒琉喀快看!这里有个沸腾的泉眼!”
“泉眼我知道,”撒琉喀不紧不慢跟上来, 收回视线,看他一眼:“这样......就叫沸腾?”
司霖脑子一时短路,撒琉喀已经将手指探进水中,又更快地收回:“表哥,烫。”
司霖呆住片刻,紧接着差点笑出泪花。
“哈哈哈,当然烫了,以为自己在涮鱼片啊!哪里会有人看到冒泡的沸水直接用手去试的。”
“来来来,让表哥看看烫伤没有。”
撒琉喀眼底有暗色一闪,蹙着眉往人鱼脸上扫了眼。
司霖后脊发凉。
下意识憋了口气,不敢笑了。
他看着对方烫红的手指,心里五味陈杂,又怪自己笑得实在太欢,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好,万一撒琉喀生气将自己撂在这不管了该怎么办?
司霖发现,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
“你......”少年开口,眼神直勾勾粘在对方的嘴角。
人鱼被这一眼看得紧张到手心冒汗。
糟糕,要是撒琉喀不肯原谅自己怎么办?
撒琉喀察觉到司霖手上轻微的颤抖,直接让说出口的话转了个弯:“涮鱼片又是什么?表哥想吃?”
司霖虚惊一场后,双眼一亮:有这种好事?
这段小插曲到最后以撒琉喀带回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以及司霖歪打正着地吃上清水煮鱼片落下尾声。
至少,在人鱼发现撒琉喀的视线有意无意划过自己脸庞,最后又总是落到自己嘴唇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司霖:“......”
“那么表哥,我和你之间也能这么做吗?”
这句骇人听闻的问句,伴着撒琉喀琴弦一样的少年声线撞进他的脑子里,掀起惊涛巨浪,差一点就要将自己和对方象征‘兄弟情’的小破船给掀翻。
司霖再度确认了对方视线在自己脸上落点的位置。
“......”
他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宁愿自己再笨一点。
司霖头一次恨自己,懂得太多。
见撒琉喀无意将视线撤回,司霖只能用树枝做成的简易筷子捞起一夹鱼片往对方面前的叶子上放:“来,吃肉吃肉。”
这次,那道诡异到发粘的眼神终于消失。
司霖整个人尚未完全放松下来,撒琉喀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在身旁响起。
“表哥懂得,真多。”
司霖:“......”
一时间竟然无法确认这人是在说筷子,还是意指别的什么事情。
不知是否是人鱼的错觉,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他又感受到那股如有实质的眼神回落到自己唇边。
眼见撒琉喀唇齿微张,司霖再度出现不详的预感:
这人是不是,又要问出让自己尴尬到尾鳍扣地、无法招架的问题了?!
另一边,撒琉喀的喉结因吞咽上下滑动,眼见那个困扰他的问题在脑海中重复过一遍又一遍,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所有疑虑重新脱口而出——
一大夹鱼肉凭空掉头,连肉带着筷子,直接将少年的嘴巴堵住。
“吃鱼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小心有刺。”
人鱼握着筷子同他讲话时,双眸星光点点,仿佛两擅挺翘的睫毛扑闪在心上,令撒琉喀本就躁动不已的心尖有一瞬的......发痒。
司霖见堵嘴成功,内里默默叫了声好。
一侧,被塞了满嘴肉的撒琉喀并未收敛目光。
他的视线胶着在人鱼脸上,尖锐的牙齿不忘发力咬合。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连那双树枝做的筷子都被咬断一截。
等司霖回过神的时候,对方竟然连木头带肉一起囫囵吞了下去。
此时此刻,司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内心的震撼。
见少年神色如常,他深吸口气,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问:“好、好吃吗?”
撒琉喀听了,倒还真的有模有样地回味一番。
树枝上残存的独属于人鱼唾.液的味道很大程度取悦到他。
又不敢回味太久,少年担心眼底那股即将压抑不住的躁动,凌厉凶残到再度将对方吓跑。
只说了一句:“很.....香。”
司霖:“......”
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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