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隐约的喧哗。
“呀……猫哥他们快找过来了,抓紧时间。”池晏翎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语速有些快地说道。
这声音大概率不是猫哥他们,盛潮歌的理智这么告诉他,但情感毫无来由跟着产生了紧迫感,他没有思索太多,把手放进了池晏翎的掌心。
掌心的热度透过触感极佳的布料一直传递到了他的心里,连带着神魂都有些飘摇。
池晏翎扣紧他的手,拉着他绕着人声穿梭在庄园占地面积颇广的果林中,彼此传递着脉搏和体温,不远处的喧哗也渐渐远去,明明是池晏翎心血来潮弄出来的滑稽场面,却好像真的有了弃世俗于不顾的情深似海。
等他们耳畔彻底安静,已经到了庄园后山的边缘。
庄园的主人在此地弄了一个简易的观景台,向外看就是景山大片未曾开发的原始森林,葱葱茏茏的绿意充斥了眼球,明明身处盛夏的末尾,却另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深入心间。
池晏翎放开盛潮歌,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撑在石制围栏上,微眯着眼睛看向远方。
盛潮歌将手指笼在掌心,上前几步和他并肩,安静地陪着他一起眺望远方。
过了一会儿,池晏翎回过神,看了看身边安静的人,决定把刚刚断了的戏继续接上,他一本正经道:“现在我们算逃离了家丁的魔爪,接下来应该去哪儿?”
盛潮歌有点想笑,但忍住了:“池少在私奔前都没有计划的吗?”
“有计划多无聊啊!”池晏翎煞有介事,“浪迹天涯嘛,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盛潮歌被说服了:“有道理。”
盛夏的尾巴还没过去,云市天气算得上炎热,加上刚刚那一波“私奔”,池晏翎脸颊泛红,额头隐隐见汗。
盛潮歌微微皱了皱眉,想找个地方让他休息一下,于是指着远处茂密的果林道:“嗯……那我们去那边……”
话音戛然而止。
池晏翎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一双招摇的桃花眼看着他,眼尾微微挑起,像是一把小钩子:“这位公子,你知道私奔的人脱离险境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盛潮歌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是什么?”
“嗯……”池晏翎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唇角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貌似认真的思考一下,然后更加靠近了几分。
轻柔的呼吸拂在脸上,池晏翎精致俊美的五官缓缓放大,盛潮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气息相容的时刻像一瞬间,又似乎有一个世纪,然而亲昵却仿佛穿花蝴蝶,蝶翅不过扇动一道微风拂过花瓣,却让花朵有了被亲吻的错觉。
池晏翎站直身子,慢悠悠地说道:“当然是发乎情,止于礼。”
清风般的浅淡香气远去,盛潮歌才缓过神来一般猛然喘了一口气,屏息的时间太长差点呛到自己。
他看着一脸悠然打算往外走的池晏翎,直接被气笑了。
他一把拽住池晏翎的手腕,用力一拉,把人圈在了怀中,看着池晏翎眼中促狭的笑意,直接吻了上去。
盛潮歌的吻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凶残,吮吸的力度像是要把他吃下去,池晏翎挣扎着喘了口气,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停住,然后在盛潮歌不满的眼神中重新吻了回去。
节奏慢了下来,唇齿相依之间的多了些温情。
盛潮歌绕在他身后的手指缓缓松开,强迫自己跟着他的节奏放松身体,把那些克制不住的冲动都掩盖在眼眸深处。
直到不远处再次传来人声,他们才分开,气息还未抚平,额头抵着额头,对视一眼,突然莫名奇妙地一起笑了起来。
“嘘……”池晏翎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家丁追过来了,快跑。”
于是盛潮歌牵起他的手,一起朝着不远处的果林里跑去,来自世俗的“抓捕”便被他们一起丢在了身后。
第23章
太阳渐渐成了山间的一抹余晖,盛潮歌洗了个苹果走到树下,抬起头看着坐在树杈子上看天的池晏翎,眼底有些担忧:“小羽,你饿不饿?”
池晏翎小腿一晃一晃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屁孩:“我不饿,饿也不吃苹果。”
盛潮歌无奈。
白天那出私奔戏码池晏翎还上瘾了,拒绝回去找猫哥他们一起吃饭,虽然盛潮歌自己也不是很想去见电灯泡就是了。
于是他们中午随便吃了些果子,然后就在果林闲逛闲聊,明明无所事事,却也不觉得无聊,只是到现在都没正经吃饭,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池晏翎胃病又犯了,结果本人还有心思爬树上看日落。
他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把人哄回去吃饭,就听见一阵特殊铃声——是池晏翎给猫哥设得专属铃声。
盛潮歌眉头一跳。
池晏翎漫不经心地接起来:“喂?”
“小羽你在哪儿?!”猫哥声音急促,“刚刚池氏集团发布消息,说你爸妈离婚了!”
天边的夕阳终于落了下去。
池晏翎站在房间的阳台上看风景。
此时已经快凌晨四点,山庄里仅剩下被绿化遮盖的地灯,外边一片黑灯瞎火。
但池晏翎的表情好像他在欣赏4A级景区。
同房间的另一位住客也并没能休息。
傍晚池晏翎接到猫哥的电话后,只是怔然了一会儿,然后就十分正常地和盛潮歌一起去吃饭了。
他甚至游刃有余地安慰好了忧心忡忡的猫哥和黄珩等人。
直到和众人一道吃完晚餐,回到房间的池晏翎就把自己关在了阳台上,一直看着外边,始终一言不发。
盛潮歌担忧之外,是难以介入的无力感。
他打开手机,财经板块的头版头条就是这对恩爱几十年的夫妻突如其来的离婚消息,各路财经博主煞有介事地分析着此事对池林两家股价影响,各种豪门恩怨小作文更是漫天都是,标题一个比一个唬人,剧情一个比一个狗血。
“这剧情还怪像那么一回事的。”
池晏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界面,然后十分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盛潮歌一下回神,关掉停留在八卦新闻上不知道多久的页面,就着屋内暖黄的灯光看着他。
池晏翎的脸色还算正常,如果不是眼角十分明显的红痕,几乎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你……”盛潮歌第一次如此词穷,他既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立场向他询问背后的隐情。
最后他只能张开怀抱,像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那样:“要抱一下吗?”
池晏翎似乎是笑了笑,真的软下身体,靠进了他的怀里。
盛潮歌收拢手臂,把他抱得很紧。
身体上传来的力度似乎给了池晏翎一些支撑,他呢喃似的说道:“我得睡觉了,我妈让我明天回家一趟。”
盛潮歌于是抱着他倒向大床,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好,睡吧,我陪着你。”
池晏翎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但就是睡不着,此时靠在盛潮歌脖颈之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消失的睡意慢慢涌了上来,他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中。
第二天一早,盛潮歌把池晏翎送到池家别墅的小区门口。
池晏翎拒绝了盛潮歌陪同的要求,独自一人走进了小区。
距离池家的别墅还有相当的距离,他沿着绿化道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像只游荡在路边的孤魂野鬼。
010冒了出来,电子音竟然都有些担忧:“宿主,你没事吧?”
池晏翎有点想笑:“有必要吗你们?不知道还以为我命不久矣了。”
“宿主的精神指标开始大幅度下降了,”010整个球都很严肃,“维持宿主身心健康是系统的职责之一,数据不会骗人,宿主,你现在精神状态真的非常糟糕。”
池晏翎沉默了。
又沉默地走了十几分钟,他看着路边一棵树突然停了下来。
010跟着看过去,那是一个巨大的乔木,繁盛的树叶郁郁葱葱,树干上绑了一个秋千,一个保姆样式的人正缓缓推着一个小女孩荡秋千。
池晏翎入神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010,你记得你绑定我的时候问我的问题吗?”
010忠实地还原了当时的景象,池晏翎在听到它可以回溯时间后,一改漫不经心的样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做任务,当时它问道:“宿主为什么想要回溯时间?想要回溯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
当时的池晏翎并没有回答。
“其实我不知道能回到过去什么时候。十七岁?还是三岁?”池晏翎声音很轻,“010,你说人能一直活在谎言中吗?”
010回答不了,它毕竟不是人类。
“人不能,人只要看到一点真相的影子,就再不会容许欺骗。”池晏翎自己回答了自己,“所以,我没有可以回去的时间了。”
他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别墅,彷佛再一次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高二那年,猫哥还是个中二病晚期,带着一群精力过剩的男生打算去城郊鬼屋探险——其实是一栋年代久远的烂尾楼,被各种离谱传说渲染成了鬼屋。
哪怕这栋楼对面就是新开发的商业中心和高档公寓也没能挡住小男生们对它的好奇。
但那天池晏翎来迟了,没找着小伙伴,他在周围绕圈时,意外发现了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走近一看,居然真的是自己老爸放在仓库里吃灰的那辆。
没想到池履渊居然在这里,想给老父亲一个惊喜的池晏翎找了个地方蹲守池总,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池履渊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在附近一家咖啡馆里等了挺久,等来了一个身着长裙的女人挽着池履渊的手臂走到了车前,两人在门口说了些什么,女人突然踮起脚尖在池履渊的脸上亲了一口。
坐在咖啡馆里的池晏翎顿时傻了。
过了很久,他才从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缓过神来,而此时不论女人还是父亲,都不见了踪影。
池晏翎想说服自己这可能只是商业礼仪,但这自欺欺人的说法并不能让他安心,坐立不安几天后,十七岁天不怕地不怕的池少爷开始了自己的捉奸之路。
仗着池履渊对他毫不设防,他很快摸清楚了老爸名下的房产,虽然没有在其中找到那天见到的那个高档公寓,但从池履渊名下各种房屋智能锁密码中,他很快掌握了父亲设置密码的习惯。
估摸着猜了几个可能的密码后,趁着池履渊出门上班,他叫了接送他上下学的司机赵叔,开着池履渊的迈巴赫到了楼下,凭借着车以及和池履渊一看就是父子的面容,顺利从保安那里得知了池履渊的公寓房号。
然后本着要是被人发现就说自己走错门的大无畏精神,池晏翎到了那间公寓,对着智能锁输入了自己猜出来的第一个密码。
事实就是如此巧合。
门开了。
门内男人女人粗重的喘息也随之进入了他的耳朵,淫/靡的气味挥散开来。
池晏翎怔怔地看着客厅里两具交缠的□□,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女人惊恐的尖叫,父亲愤怒的质问,统统像是和他隔了一个世界,没能进入他的脑海,他只记得自己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鼻子下一阵发疼,他才缓缓回神,对上怒意和担忧交杂在一起的一张脸。
他看着自己敬若神明的父亲,半天才问道:“为什么?”
池履渊张了张嘴,看上去有些难以解释:“……小羽。”
池晏翎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从来没有过的尖锐疼痛控制了他的大脑,他难以抑制的大吼出声:“你怎么能这样!你对得起我妈妈吗!你对得起我吗?!”
池履渊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抚他,但是收效甚微,或许是池晏翎的反复质问让他有些烦躁,也或许是在自己女人面前被儿子捉奸挑战了权威,发现无法让池晏翎安静下来的池履渊生平第一次朝着宠爱的孩子动了手。
“啪!”
清脆的一巴掌,池晏翎愣住了,池履渊自己也僵硬了一瞬。
池晏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从来都笑意满满的桃花眼全是伤心,他推开池履渊想要摸他脸的手,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道:“你不是我爸!我再也不要认你了!我恨你!”
池履渊脸上的愧疚顿时被愤怒的取代,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指着门口,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声音:“滚!”
父子间的冷战开始了。
池晏翎陷入了十足的焦虑,他心疼妈妈,又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母亲,于是只能围着林女士打转,嘘寒问暖,试图化身贴心小棉袄,以期妈妈在发现被背叛时,能够不那么伤心。
与之相对的,就是对父亲越发冷漠。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一个下午。
差不多两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父亲突然在放学时逮住他,说要谈谈,不愿意在学校门口上演父子相残的池晏翎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上了车。
但池履渊并没有在车上详谈的念头,而是把他带到了一处陌生的小区。
池晏翎蓦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跟着父亲往里走的时候,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他甚至生出了逃跑的念头,却被看出来的池履渊抓住手腕,强硬地把他带了一间别墅门口。
然后刷卡进入,带着他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虚掩着的卧室里隐约传来一阵阵似曾相识的呻吟。
池晏翎僵在门口不敢动弹,池履渊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羽,你不是要解释吗?开门,这就是解释。”
他的父亲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交缠的人影落入眼帘。
其中一个长着和他母亲一样的脸。
第24章
女人的叫声,男人的怒吼,多么熟悉的场景。
池晏翎梦游似地走了两步,想要看清楚一些,不期然被地上散落的衣服绊了一下,顿时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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