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得从鬼医自己的根本功法说起。鬼医所习的武学是传承自上古巫族的“五毒轮转大法”,晋升神游境不仅需要有五件剧毒之物的辅助,最关键的是得有巫族的血统,可上古时期的一场大战,巫族灭绝,作为正儿八经的人族,鬼医根本无法凭借五毒轮转大法晋升神游。为了突破境界,鬼医花了二十多年多方打听和收集,终于搞明白了所谓的巫族是怎么回事,原来巫族本也是人族,只不过是经过特殊功法的炼制之后,血脉会发生转化,从而得以适应五毒大法的要求。
找到了这个原因,鬼医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炼制巫族血脉,可巫族的炼制之法在巫族还在的时候都是绝密,更不要说如今巫族灭绝,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但鬼医不愧于他在毒术上的天赋,经过多方钻研还真给他弄出来不少方子,于是他开始收集根骨上佳的幼童试药。
在鬼医的遗留的观察手记中,记载了大量那些幼童在各种奇毒下的凄惨景象,看得封和光心惊肉跳,几乎不敢去想,容榕是怎么在这种折磨里活下来的。
在消耗了数百幼童之后,容榕成为了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他的血脉成功转化,修炼起五毒轮转大法来进度一日千里,不过十岁出头就已经踏入问心境,鬼医大喜,也就是这个时候才生出了将容榕视为衣钵传人的想法,教了他识文认字和一些医术毒术,然而,好景不长,容榕踏入问心境的第一个月,功法反噬来了。
鬼医这才发现自己的研究原来并没有成功,失望至极,对待容榕也就恢复了以往当耗材的态度,好在容榕十分乖巧识趣,在谷中彷佛一只会喘气的木偶,从不惹他生气,加上虽然血脉改造不算成功,但容榕意外有了个百毒不侵且生命力异常顽强的体质,这才让他放下杀意。
可对于容榕来说,这是更深的折磨,天知道封和光看着鬼医手记中,在容榕身上进行试验的种种剧毒,有多想把鬼医刨出来再挫骨扬灰一遍。
死这么早真是便宜这老东西了。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
封和光艰难咽下杀意,揉了揉眉头:“总之,他的问题应当是所习武学与血脉产生了冲突,所以只能调和经脉,我才让你们去找那些东西。”
影七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武学是靠血脉修行的?君不见上古时期那些靠着血脉传承自天地灵兽的煊赫家族,什么龙族凤族的,传着传着不都直接没了
“他这……如果是功法问题的话,是不是找个先天境看看会更好啊?”影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封和光神色莫名地看他一眼:“你去给我找个先天境?”
当先天境是大白菜吗?
影七尴尬一笑,试探着道:“那,那不若试试求助少林?”
封瑜出身少林,虽说破了色戒,但此后行侠仗义,很得少林高僧的赏识,故而虽是逐出门派的弃徒,但依然是少林的座上宾,真玄神僧就很喜欢封瑜,对待封和光也是视若子侄,若是他肯开口求助,应当不会被拒绝。
只是封和光并不相信父母这些所谓师长亲朋:“我的事与少林何干?莫要忘了神一山庄的教训。”
影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其实觉得大哥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神一山庄的沈之盏确实不是东西,恩将仇报见利忘友,可又不是天下人都是这样,伯父伯母的亲朋好友若都是这个德行,那未免也太看不起昔日纵横天下的侠侣了。
但他只敢在心里想想,盖因他们大多都是封和光在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当时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封和光费尽心力为他们保全了性命,又抚养他们长大,在他们心中如兄如父,积威甚重,哪怕觉得大哥想岔了……
那大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反正,反正先天境若能指点一二,总比靠着药物治标不治本的好吧?这方面的消息也不是不能留意一二,你说是吧,大哥?”影七最后强行找了个理由圆了回来。
封和光沉默了一会:“嗯。”
影七正打算问问下一步是不是照计划推进,突然听封和光问道:“你们不是找到了一株幻光溶火菌吗?今晚给他送过去。”
“今晚?”影七瞪大了眼睛,“在王氏的惠园里?!”
这鬼地方不知道布了多少杀阵,潜行过去会出人命的大哥!
封和光瞥了他一眼:“你是学不会乔装打扮吗?”
影七噎了一下:“会是会……可是装成王氏的下人给他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小神医误会示好的人怎么办?别到时候他不感激你,反而把给他的好处记在了王氏的头上……到时候再来个王雅乐这种巧舌如簧的,不是立刻就被人骗走了?”
封和光:“……”
影七觑着他的脸色,自觉小九不在,自己得担任起兄长的贴心小棉袄一责,劝说道:“大哥,你不能拿对我们的态度去对小神医啊,对心上人得哄着,动不动发号施令的,等人跑了后悔都来不及!”
封和光眼神莫测:“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经验。”
影七表情一僵。
封和光继续道:“怎么,嫌我对你们发号施令了?”
影七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小神医医术通神又长得眉眼如画,关键是还好骗……呸,不是,还单纯,你不看紧点怎么行!大哥,你要知道这人呐……”
封和光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影七这么能唠叨?
突然,封和光脸色一凝,影七喋喋不休的嘴巴顿时停下,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短刃。
过了一息功夫,封和光脸色舒展开来:“小五。”
一名个子娇小的少女无声无息地从影七的影子里长了出来:“大哥。”
对待妹妹,封和光态度和缓了不是一星半点:“怎么这么晚了来找我,出什么事了?”
“小七要来见你,让我先跟着小神医。”影五一板一眼地说,“他去了江华楼,你不准我去那种地方,所以我没进去。”
江华楼?!
这不是玉琅城最出名的青楼吗?
影七看了看封和光陡然阴沉下去的脸色,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幸灾乐祸起来。
让你不听我的!
人跑了吧!
第117章
江华楼作为琅琊境内, 乃至是整个大周境内都排得上号的销金窟,其中精巧自不必说。
楼内装饰并不如何奢华颓靡,反而处处雅致, 铭刻精致的木质回廊巧妙地将空间分隔开来, 轻纱薄幔飘扬其间,不经意营造出一种微醺般的暧昧, 而各式绝色佳人便在纱幔之后漫步, 清雅秀美者有之,妩媚明艳者有之,如霜似雪者亦有之,身姿神态不仅不谄媚, 反而端庄秀美。
换个人来,恐怕眼睛都直了。
可容榕和王雅殷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容榕肩膀上蹲着一只橘猫, 捧着一块白米糕,猫儿眼好奇地左顾右盼, 目光多数都被铭刻精美的纹饰和纱幔上成色上佳的宝石吸引了。
而王雅殷,则是目光直视, 根本不敢往其他地方瞟。
王二十三少平生第一次踏足风月场所, 本意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正好有大长老特意交代过贵客容榕挡刀, 于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可来了之后,看到满楼的衣香鬓影, 自幼学习的规矩涌上心头,只觉得心虚不已,但又不愿意在容榕面前落了面子,只能勉强撑出一副游刃有余地态度往里走着。
走了没几步,绕过一面一看就是大家手笔的影壁, 二人带着一众护卫终于到了大厅,丝竹之声清雅悠扬,有一慵懒的佳人正在台上抚琴,台下之人则正襟危坐,这场面,说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琴楼也有人信。
王雅殷放松了一些,而一个美艳大方的妇人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这不是二十三少吗?怎么来了我这地方,王十三爷可曾知晓啊?”
王雅殷刚放松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即跳脚:“我来就来了,与我十三哥何干!你开着门还不做生意吗!”
吼完,他又隐秘地瞥了一眼容榕,生怕自己的形象在这个新交的朋友眼里受到损害。
好在容榕依然是那副呆呆的样子,没什么异样。
美妇见他跳脚,笑得花枝乱颤:“二十三少莫要生气,既然来了婉娘这里,当然会给您招待好了,来人。”
她拍了拍手,叫来几个身姿婀娜的侍女:“请二十三少和这位小公子去澹台月,让雪月姐妹上去伺候。”
众女齐齐一躬身,香风扑面而来:“两位公子里面请。”
王雅殷顿时变得十分不自然,行尸走肉般往里走,容榕倒是神色如常,好奇地左右看看,只见前方是一条幽静的长廊,顿时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开始专心吃自己的白米糕。
等他们走进楼中,自称婉娘的美妇人身边一名女子才开口问道:“娘,您为何会让竹雪梅月两位姐姐去伺候二十三少?”
婉娘笑容不变:“她二人都是清倌,给二十三少唱个曲儿跳个舞,有何不可?”
女子皱了皱眉。
做青楼生意的,消息一定得灵通,故而她们楼中对王氏子弟不说全部了解,可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王氏不乏寻欢作乐的子弟,但绝对不包括王雅殷这种深受重视的小辈,盖因王氏的根本功法是“圣人言”,而圣人言:“富贵不能淫”。
是以能够修行入门的嫡系族人,如果在功法未成之时放纵了自己的欲望,轻则不过功法止步不前,严重的直接境界倒退也不是不可能,而如果王雅殷这么破了功,难免王氏不会迁怒于她们。
“放心好了,能让王十三兄凭弟贵更上一层楼的天才,怎么会这么轻松被破了功。”婉娘笑了笑,“那小少爷明显是带着朋友来显摆,你不做他生意反而是得罪了他,至于王氏家规,那是人家家事,哪里轮得到我们置喙,通知一声也算是应了王氏的要求。”
说罢,她又差人等一会去通知王十三:“说到底,王家的人咱们谁都得罪不起,让他们兄弟自己去解决吧。”
年轻女子若有所思。
王雅殷还不知道自家亲大哥即将杀过来,和容榕跟在一群侍女身后,穿过了一道长长的回廊。
回廊两侧俱是轻纱掩盖的画册,其上男男女女姿势暧昧,虽无露骨之处,整体也称得上唯美,可其中韵味反而比直观的避火图更令人想入非非,一条回廊走完,王雅殷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看到外边月色下的花草,顿时如同得救一般。
他扭过头,正打算强行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的脸红心热,结果发现比自己更没见过世面的容榕却是一脸平静地吃着白米糕,瞬间不平衡起来:“容榕!你就没觉得那些画像很奇怪?”
容榕停下咀嚼的动作:“?”
王雅殷嘴角一抽:“你刚刚不会一直在吃东西根本没看吧?”
容榕点头。
好吃的东西当然要专心品尝。
这白米糕也是小白给他列出来的吃食之一,没想到王雅殷的护卫提前给他们买来了,这让容榕对王雅殷的评价提升了一个档次。
起码比那只偷吃丹药把自己吃得一命呜呼的小松鼠强。
王雅殷只觉得自己嘴角的抽搐都要掩盖不住了,正打算说什么,就发现容榕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他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花园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下人服侍的男人。
男人面容只是普通,可一双眼睛极为明亮有神,以至于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过于平常的面孔的,“此人必定不平凡”的念头油然而生。
可这仅是一瞬间的错觉而已,王雅殷再次看过去时,男人又变得平平无奇起来。
“哎呀,余三你在这里作甚,莫要惊扰了贵客。”在前方领路的侍女也发现了此人,顿时娇声训斥,令他赶快退下。
另一人则是向王雅殷和容榕解释道:“此人脑子不太好使,做什么都木愣愣的,半年前不知为何流落街头,着实是狼狈,我们妈妈心善,便留他在园子中打理花草。还望贵客看在他脑子不好的事上,原谅一二。”
男人挨了训斥和驱离,但依然一动不动,眼神还是定在容榕身上。
王雅殷眉头皱了皱,他身后的护卫察言观色,正打算上前,可容榕和男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后,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也要吃吗?”
众人齐齐一愣。
容榕没注意,想了想后,忍住心痛把自己没有吃过的半边米糕掰了下来,有些不舍地上前几步,递给了男人:“喏,吃吧。”
男人看了看他脸上的不舍得,沉默了几息功夫,伸手接过了半边米糕,道:“我记住了。”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转身离开了。
王雅殷不由得扭头看向领头的女子:“你们楼里的下人还真是奇怪。”
侍女听他没有怪罪的意思,娇俏一笑:“公子见笑了,也就是他脑子不好。不说他了,两位公子这边请。”
……
澹台月在江华楼的后院,景色幽静,随着王雅殷和容榕的落座,两名姿容绝色的女子身着轻飘飘的纱衣,领着众多乐伶走了进来。
王雅殷只看了一眼,瞬间低头不敢再看。
无他,两名领头的女子衣衫轻盈剔透,层层纱衣下能看到女子姣好曼妙的身体线条,举手投足间纱衣下坠,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而她们所跳的乃是自西域传入中原的舞蹈,动作热烈奔放,伴随轻薄的衣服,当真是一片活色生香之景。
王雅殷几时见过这种场面,当即闹了个面红耳赤,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容榕看得有些惊奇,忍不住戳了戳他:“你怎么了?”
沉浸在羞耻中的王雅殷瞬间炸毛:“什么都没有!我才没有害羞!”
容榕:“……?”
他神色好奇:“什么害羞?为什么要害羞?”
王雅殷话一出口就知道犯蠢了,只觉得热气都要从天灵盖里冒出来了,本能地运转起心法,神思顿时一清,种种浮想联翩都被动压在了心里,面上又恢复了常态。
他长舒一口气,暗自感谢自己平日里练功还算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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