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很多话想跟方锐说,有很多事都想分享给他听。
可他太安心了。
安心到都没来得及和方锐说什么就陷入美梦里。
方锐一早被光线刺到眼睛,他闭着眼睛皱眉,伸手撑在眼睛上挡住光,几秒后才坐起来。
随着他坐起来的动作,谢幸的手从搭在他腰上变成在他肚子上,方锐低头看了一眼,视线挪到谢幸脸上。
谢幸还在睡,眼睛闭着根本没受太阳影响。
这两天天气很闷,像要下大雨的节奏。
这边的天气就是这样,每逢要下雨刮台风的前几天都特别闷特别干燥,待了几年方锐还是没太习惯这个天气。
他坐了一会,没会谢幸为什么会睡在他身边,觉得鼻子有点痒。
这感觉他太熟悉了,自从住在这里之后他总是时不时流鼻血,有时候半夜也流,睡着突然感觉鼻子痒,不通气,过后就开始流鼻血。
之前因为这个去医院检查过,说是气候干燥,他又不爱喝水,身体缺水了,多喝水就行,没什么大事。
方锐也就没在意,反正流一会就好了。
他下意识微微抬头,摸着手去床头柜找纸巾。
纸巾还没摸到,身后就传来谢幸的声音:“你怎么了?”
方锐抬着脑袋没看见人,鼻血已经顺着气管流向喉咙了,他下意识咽下去,谢幸只看见方锐高高抬头,喉结在他视线里滑动。
“流鼻血吗?头低下,不要抬着!”
谢幸光着脚就下床,他没有给方锐拿纸,一只手搭在方锐后颈不让他抬头,另只手放在他下巴处挡着没让血滴到地上。
走进浴室让他靠在洗手台上,谢幸指尖碰了碰方锐鼻子,跟他说道:“自己捏一下,这个位置,不要用力。”
他手上滴了不少血,在水龙头下冲干净后拉开方锐领口,沾了水的手心一直在他后颈处轻轻拍打,拍几下,再沾点水,又重新拍。
不到一会儿方锐就觉得不流了,他松开手观察,果然已经止了血,鼻子又通了气,他转头看谢幸:“谢谢啊。”
谢幸先是皱眉,然后手指用力捏了一下方锐后颈,方锐挣脱开:“做什么?”
“谁让你跟我说谢了?”
那只是下意识的说辞,方锐觉得谢幸现在真的变化很大,随便一句话就能被点上火,于是他索性闭上嘴没说话。
见方锐没声儿了,谢幸开口:“谁教你流鼻血要抬头的?血很容易堵住你喉咙知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咽下去了?生喝血啊你?咽下去嗓子等会儿就开始疼了!三十几岁了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方锐被噎了一会,半晌后才抬头瞪着谢幸:“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被噎死,三十几岁怎么你了,我十六岁就是孤儿没人教了也过得好好的,现在用得着你来教我常识?”
第58章 讨债鬼
谢幸咯噔一声,心道完了。
下一瞬方锐就径直走开,不给谢幸留一点可以开口说话的机会。
谢幸走回去穿鞋,方锐已经转身下了楼。
他看着方锐下楼的背影叹口气,也跟着下楼,想着赶紧去做早餐,等下完了方锐又胃痛。
方锐在厨房里烧开水准备煮面,谢幸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去,他听见开门声头都没回。
“锐锐,你别生气。”
方锐往水里敲了两个鸡蛋:“没有。”
“我刚才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就是,就是没想那么多对不起锐锐。”
方锐拿了橱柜里一瓶红糖,放了两勺下去:“嗯。”
谢幸还站在方锐身后:“你才不是孤儿,我也不是。”
方锐愣了一瞬才把红糖瓶子盖上,又打开两包面线丢下去,这句话他没有应,谢幸想了想凑上去:“我们是家人,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都不是孤儿。”
“”
他就知道谢幸说不出什么好话。
方锐没搭他,煮完红糖面线自己盛了一碗,剩下的丢在锅里:“要吃自己盛,不吃倒掉。”
面线一直是谢幸小时候的噩梦,要吃的很快,慢一点面线就会把汤汁全都吸完,涨成满满一大碗,面线煮别的汤他都不喜欢,唯独煮红糖谢幸喜欢吃。
但他不爱加红枣,他不喜欢红枣的味道,吃了想吐。
方锐还记得。
所以锅里的红糖面线都没有放红枣。
谢幸盛了一碗捧着坐到方锐边上,小口小口舀着吃。
这是他八年都没有再吃过的味道。
方锐煮的红糖面线和别人煮的味道都不一样,甜度适中,无论怎么煮都是最好吃的。
谢幸时不时看方锐一眼,方锐有察觉到,但他没说话。
他现在吃东西都是慢慢吃,不像以前赶时间吃的那么急,一碗面线吃完抬头发现谢幸已经吃完了,正盯着他看。
方锐起身把碗放到洗碗池里,谢幸跟在他身后,离的很近,近到方锐刚转身就撞上他。
他被圈在谢幸和台子中间走不掉,方锐抬头:“让开。”
上回就是在这里,谢幸说爱他,还不怕死地亲了他。
方锐不会再让他占到一点儿便宜,皱眉说道:“你真的太烦了,李昀。”
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谢幸眼睛,看着他眼睛就说不出话了。
“你没有一点自己的事做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着我,就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吗?你非要让我烦你吗?”
谢幸安静下来没有说话,方锐等了许久没听到声音才抬头,发现谢幸眼睛有些红。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去医院,再做个检查吧?又是胃病又是流鼻血的,你这几年看着身体不太好。”
方锐顿了顿:“检查过了,没得病,都三十几这么老了当然没法跟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比。”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对不起,可不可以不生气?”
方锐抬手想推开谢幸,却发现根本推不开:“离我远点。”
谢幸厚着脸皮瘫到他身上:“我不要。”
“才不要离你远点,我要离你很近。锐锐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可以不生我的气吗?非要生气的话,你打我吧,你打我消消气,别把自己气坏啦。”
方锐又想推他,谢幸脸直接埋进他脖子里,声音轻轻的。
“锐锐,你煮的红糖面线好好吃,我都好多年没吃过了。”
方锐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不自在地垂在身体两侧,不知道往哪儿放,他顿了一会儿:“知道了,那你先起来。”
方锐觉得他脸有点烫,可能是太热了。
谢幸却突然伸手将他抱住,整个人都贴在方锐身上,声音听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我真的好多年没吃过你给我煮的面线,我好想吃啊,可我自己煮的不好吃,我找了好多个地方让好多人给我煮,都不是这个味道。”
“他们煮的都不是这个味道,锐锐,你别不要我啊,你以后还能不能煮给我吃啊,我好想吃。”
方锐有一瞬间觉得心累,他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赶不走谢幸,谢幸总是死乞白赖地粘在他身上,怎么做就是不走,狗皮膏药似的。
他又有些心酸。
得是多久没吃过好东西了呀,怎么能因为吃了一碗红糖面线就这么难过啊?
方锐一时愣着没推开他,谢幸越抱越紧,双手环着他的腰压得很重。
他感觉自己脖子流进几滴湿润的眼泪。
谢幸哽咽了声音:“以后还能煮红糖面线给我吃吗?你说可以呀,说可以吧。”
方锐没出声,微微动了一下脖子,把头往旁边侧过去一点。
等不到满意的回答,谢幸突然哭出声:“你不要不说话,说可以呀,你说可以呀,求求你了。”
方锐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思考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摸谢幸的脸:“你怎么了?”
谢幸边哭边摇头。
方锐手背捂上谢幸脖子,他脖子很烫,像在发烧。
“你发烧了?”
谢幸又摇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方锐继续问:“难受吗?头晕吗?”
谢幸再一次摇头:“不会。”
发烧了不难受吗?
为什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人操心?
方锐语气放轻,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你先起来,我去拿退烧药。”
谢幸根本不听,还是抱着方锐不撒手:“你说可以,说以后可以煮红糖面线给我吃,说你会陪着我。”
“非说这个干什么?说了就有用吗?我向来说话不算话你不知道吗?”
谢幸哽咽道:“我知道啊,我知道你说话不算话,我知道你总骗我。那你再骗骗我不行吗?我都宁愿让你骗了,你怎么不肯骗我一下呢。”
方锐叹口气:“我会陪你,会给你煮你喜欢的红糖面线,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谢幸站起身,红着眼睛看向方锐:“现在是骗我吗?能让我当真一下吗?”
他好像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求着方锐爱他。
方锐满心刺痛,眼睛逐渐起了薄雾,仿佛有人揪着他的心,用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蹲着在电视柜下翻找,想找支温度计,再找盒退烧药。
可眼睛看不清楚,小小的温度计被淹没在杂物堆里怎么都找不到。
谢幸跟在他身后喃喃道:“如果,如果你不愿意爱我的话……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办呢锐锐。”
“啪嗒……啪嗒……”
眼泪掉进抽屉里砸出声音,一声一声敲在方锐心上。
他眨了眨眼,把里面的温度计拿出来让谢幸测。
谢幸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方锐又进厨房烧水泡退烧药。
其实他烧得并不厉害,只是有一点点烫,低烧而已,应该喝点退烧药就好了。
那天方锐在沙发睡,空调开的那么足,谢幸一条被子也没盖,就坐在地上那么趴了一夜。
他不发烧谁发烧。
水开了,方锐把冲剂倒进杯子里冲开,搅匀了拿出去递给谢幸。
谢幸捧着杯子,待到水温凉了一些才喝下。
这杯退烧药喝下去也不管用,当晚谢幸烧得更厉害了,就在方锐准备带他去医院时猛然想起什么,他盯着谢幸看了很久。
谢幸的脸泛着不寻常的红,看着很难受的样子。
方锐僵着手慢慢伸过去拉开谢幸衣领。
alpha易感期到了。
现在是七月初,当年谢幸刚开始分化也是在六月底过完生日之后,七月初,是这个日子,没差几天。
谢幸皱眉躺在床上,方锐把家里门窗关好,想去找一下抑制贴。
可他一个beta根本没有信息素也用不上抑制贴这种东西,这么多年家里就从来没准备过。
抑制贴只能控制他的信息素散发,剩下的呢?
谢幸对抑制剂有抗药性,那东西对他根本没用。
方锐一气之下什么都没干,坐在沙发上思考该怎么办?
谢幸就是他这辈子的讨债鬼。
第59章 鸿沟
讨债鬼真的很烦人,可方锐又狠不下心,他心疼的要命。
好在谢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他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盯着。
前两天天气闷的要死,方锐那会儿就觉得最近应该会有场大雨,今天他手机收到了市里群发短信,说台风即将登陆,要市民做好防护。
都说靠海吃海,海边人最怕台风天,台风一来船只都要开去避风港,好几天都没有收入。
方锐住的这里离港口不远,沈卓然父母虽然现在不下海了,但家里有船,沈卓然不常回家,总说店里忙没法帮忙,方锐有空会去他家里帮些忙,有时候帮着把船开去避风港避风。
今天他是没法去帮忙了,让谢幸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他不放心。
家里没有抑制贴,他只能点外卖。
谢幸早不来晚不来,明明知道自己易感期就在这段时间还非得现在出来找他,方锐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给他弄。
他似乎忘记自己已经有八年不在谢幸身边,这八年来谢幸易感期是怎么过的?
不太可能一直憋着吧?
他都二十六岁了,应该有omega才对。
方锐心里没由来的生出股闷气,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沉着脸下楼开门拿外卖,一股脑撕了好几张抑制贴,歪七扭八地胡乱给谢幸贴上,贴了厚厚好几层。
谢幸并不舒服,但方锐脸色不好,他没敢说。
他其实有些头晕,身上都在发烫,这感觉他太熟悉,是发情期前兆。
那几年他都是自己锁在屋子里强撑过去的,很难受,像要死了一样。
第一次分化的时候方锐怎么做的他都记得,也就是那一次记忆让他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
谢幸在方锐的注视下吃了退烧药,后颈贴了满满的抑制贴,退烧药一旦吃下就开始发困,他没等多久就想睡觉。
方锐坐在床边看着眼皮子打架的谢幸:“你睡吧。”
谢幸眼里带着祈求:“你在这儿吗?”
方锐没说话,谢幸又开口说道:“你别走吧?”
他本来是想着等谢幸出门了去给谢幸买几件衣服,再买点抑制剂。
再试试吧,万一这次有用了呢?
听说有过omega的alpha会更好适应抑制剂,可能……现在抑制剂就对他有用了呢?
谢幸好像知道他想出门,轻轻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不舒服,很难受。”
“锐锐,不要走吧?可以陪陪我吗?”
方锐晃了晃手没让他松开:“我去买东西,很快回来。”
买抑制剂针管都要实名登记,外卖根本买不了。
谢幸看着挺不高兴的,但没像小时候那样发脾气,他声音很低,像在示弱,也在示好,他知道方锐就吃这一套的,十分可怜地抬眼看方锐:“你要出去买抑制剂吗?不管用的,你不是知道吗?我对那个有抗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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