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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英脸色一变再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应该死了，连你的秘境都消失了。”
“我确实死了，只是我又回来了。”陈牧微微一笑，就在这边，红珠忽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很快，他就感觉胸口出现了一股温热的湿意。
哎呀。
陈牧面对贺英那种高深莫测的状态完全被打断了，他下意识抬起手，思考了一会才轻轻放在红珠肩膀上。
“……”
他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他确实决定不再现身，但红珠被欺负，他还是没忍住。
毕竟他又不是系统05，不受莫名其妙的规矩管控，他既然回来了，怎么能让别人欺负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红珠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上去格外可怜。她抽了抽鼻子，抱着陈牧的胳膊，忽然低下头咬了一口，陈牧立刻叫了一声，红珠又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回来的，你……你真的回来了？姐姐，我不是做梦吧。”
蓝心站在原地，她看上去比红珠要镇定地多，也没有扑到陈牧身上，而是仔细又谨慎地打量着他。
陈牧艰难地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确实回来了没错……红珠，蓝心，没想到你们长这么大了。”
蓝心扶住过于激动的红珠，缓缓道：“贺时乐给我们的那本剑法，是你编写的吧，父亲。”
“什么？！”
“啊？”
“……”
她此话一出，场上很多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其中红珠和贺时乐的反应最为剧烈。
“剑法？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红珠皱着眉，艰难地思考着，那本剑法为什么会是父亲编写的，父亲和贺时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通过他把剑法教给自己。
反应更大的是贺时乐，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令人抓狂又无措的时候。从陈牧现身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前辈为什么会现身保护红珠，而随着事态发展，他逐渐有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猜测，直到蓝心一口道破。
前辈就是红珠和蓝心的父亲，也就是百年前杀了鸿德老祖的那个神秘修士。之前所有的疑点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前辈对红珠与蓝心的态度总是有所不同，为什么前辈会认识红珠的剑法，为什么前辈会如此苦心地改编剑法。他的思路就像是一根细线，将之前种种事件如珍珠般串联起来，更多的细节也被他注意到了，为什么前辈可以轻松教授他看破影子的破绽，为什么前辈到了秘境之后如此反常，而那把剑，就是前辈当年的佩剑。
再想一想，他都对着前辈说过什么啊。贺时乐面上古井无波，实际上内心在疯狂地尖叫，他把自己对红珠的所有想法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前辈，他甚至说过“红珠主动邀请我是不是喜欢我”这种话！
想到这里，贺时乐的表情再怎么淡定，耳朵也不由得变红了。
而前辈居然还严肃认真地给他建议！就这么看着他演内心戏，看着他抓狂，纠结，自我攻略。
太坏了。
再往深里想，前辈不也看着红珠与蓝心姐妹为他伤心，甚至都不愿意露面解释一下吗。
贺时乐再次感慨，太坏了，简直是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而在场其他人所惊讶的，无非就是看上去不起眼的两个小姑娘居然会有如此实力强大的爹。修真界十分讲究家族门派，任何人有背景那必然是忍不住招摇过市的。
贺英的心情亦是十分复杂。
他当年面对鸿德老祖唯唯诺诺，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极为耻辱，已经被他藏在最深处，偶尔深夜想起，仍然恨得牙痒。幸好除了他，没有人再记得那段时期，鸿德老祖死后，贺英抓住机会，抢到了天子峰最多的遗产，以此为基础振兴仙草门，励精图治，发愤图强，一跃将仙草门发展成为修真界最强大的门派之一。现在他坐在高台之上，享受众人的仰视和奉承，那段记忆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直到陈牧回来。
光从刚才的剑气就能看出来，陈牧仍然比他强大。
贺英死死地盯着陈牧，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次，如果他又输了……
贺英内心的负面情绪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几乎让他境界不稳，灵力失控。而陈牧还在思考怎么对蓝心解释：“那本剑法确实是我编的，托贺时乐交给你们，红珠练了，我很高兴。蓝心，我之前没有出现的原因是……我不想让你们再伤心一次。”
他话音刚落，就转头接了贺英一招，看着贺英浑浊的瞳孔，陈牧并没有反击，而是撤去了环绕山脉之间的剑气，天空是舒朗的湛蓝色，他平静地看着贺英，道：“贺掌门，你冷静一些。”
贺英茫然地盯着他。
“我无意与你为敌，更无意与你一战。”陈牧的手按在他的脉门上，然而语气非常平和：“我之所以现身，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
“仙草门竞选一事与我无关，无论是金蝉吞了莲子，又被莲子所吞噬，贺时烈对红珠出手，红珠还手，都是他们小辈的事。如果长辈插手，那就不是一场公平的竞选，您觉得呢，贺掌门。”
贺英渐渐恢复了理智，主要是他感受到了陈牧全面压制他的力量。当那些过于激烈的情绪被压下去之后，他发现陈牧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他这才注意到陈牧的眼睛，那双眼睛的外表没有区别，但里面透露出来的神色，却明亮而坚定，不复之前的阴郁灰败。他记得百年前的陈牧，那双眼睛疲劳而尖锐，但现在那样的气质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如果说以前的陈牧是一块尖锐不服输的石头，那他现在就是一座巍然不动的高山，不再只会用战斗和死亡解决问题。
他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的实力也更强了，完全让贺英捉摸不透。
一个人的身上居然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贺英恍惚了一下，他重新打量着陈牧，自己的思绪也一遍遍被洗刷。
“道友的意思是……？”
陈牧道：“继续这场竞选，按规矩来。”
第86章 第五个愿望
贺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贺时乐手中还捧着那珠正在开放的双生莲，陈牧站在红珠和蓝心旁边。
竞选到此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贺时烈的金蝉被吞噬, 唯一的胜利者就是贺时乐。贺英长久地沉默着, 突破分神期之后就是合体期，大乘期, 渡劫期, 渡劫飞升之后，他便能摆脱这个世界的束缚，但仙草门始终是他的根，他的后盾, 仙草门的长治久安，繁荣昌盛能带给他无穷的好处。
贺时烈……如果把仙草门交给贺时烈……贺英注视着他的儿子, 贺时烈此时面色狰狞，神态凄惶, 心态太差了，贺时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废物的。
他又看向贺时乐, 这个人他也知道一些, 实在是过于善良软弱了，从头到尾, 贺时乐都不是他心目中的人选。
贺时青，智谋实力兼具, 但虚伪善变，首鼠两端，空有小计而无大义，连光明正大参加竞选的勇气都没有，仙草门怎么可能交给一个只敢跟在别人身后的人。
其他连站在这个台阶上的人更不用说了。
贺英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
他把仙草门培育壮大到这种地步, 废了多少心血，如今居然后继无人吗。
那就按规矩来吧。
贺时乐既然能赢，说明无论是从运气还是实力，终归是他胜过了贺时烈。
“胜者，贺时乐，选为仙草门继承人。”
贺时乐垂下眼，将双生莲收起。
贺时烈凄厉地叫喊了一声，扑到贺英面前，仰头道：“爹——！你不能这样……”
“退下！”贺英挥袖，当他不再把贺时烈当继承人看待，便彻底没了耐心。说到底，现在的场面都是贺时烈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他不在贺时青的撺掇下作妖，胜负还不一定呢。
贺英皱了皱眉，宣告竞选结束，又向各位宾客致辞。众人见场面闹得这样不好看，纷纷自觉离开了。
贺英扫了贺时乐一眼，示意他跟上去，既然被选为了继承人，贺时乐就有很多事要做了，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自由。有些仙草门弟子向贺时乐远远地祝贺，贺时乐为人不错，所以还挺受欢迎，他当上继承人，对很多人来说，都比贺时烈更好。
系统05说：“恭喜，你的愿望完成了。”
贺时乐心里一顿。
无人在意贺时烈与贺时青的动向，红珠与蓝心回到客房之中，她们有很多话想对陈牧说。红珠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这百年来的事，当初陈牧成功复仇之后，将双生莲与自己的其他东西都留在一处隐秘安全的地方，他注视着双生莲，几乎能看到化形的一对女童相互依靠着入眠。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无非是灰飞烟灭罢了，如果他无法留住系统05，既然已经复仇，他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当红珠和蓝心赶到破庙的时候，那里只残留着锁魂阵与陈牧的尸体。这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残酷的画面，紧接着，破庙上空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她们无法靠近，当时的双生莲还不清楚，但这其实是陈牧死后残留的情绪与庞大的灵力混杂着剑气，即将形成一个新的秘境，不过这个过程极为漫长，往往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陈牧的死亡引起了轰动，众人刚想知道他是如何杀了鸿德老祖，随之而来的却是他死亡的消息，因此陈牧对修真界来说一直都很神秘，众人的关注点就从陈牧本身变成了如何得到他的遗产。陈牧本身就没有多少遗产，还全都留给了双生莲，除了那把剑。正因为如此，双生莲从来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多年之后，人们渐渐忘了陈牧这个人，直到二十年前，秘境终于形成，他们进入其中希望寻求机遇，双生莲是第一批进入其中的人。
“我们进去了很多次，这次如果不是贺时乐帮忙，也许仍然无法获得你的骸骨。”红珠说。
蓝心道：“您一直都和贺时乐在一起，对吗？”
陈牧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蓝心抓着自己的袖口：“我第一次发现端倪是他拿出了你的剑，再后来，他拿出了那本剑法。我一直在等你出现……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我猜错了……”
她竭力想表现的更加平静，但声音出现了抑制不住的哭腔，蓝心咬着牙，等待眼眶里的热意褪去：“我和红珠，我们都很想你。”
“对不起，但我出现在贺时乐身上，并不是由我决定的。”
红珠皱眉，她还在思考之前发生的事，而蓝心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
“是因为他吗？”蓝心问。
“是。”
“他和你在一起吗？”
“准确来说，是我和他在一起。”
“他也在这里？”
“他不能出现，他和我不一样……”
蓝心轻轻叹了口气，又露出一点笑意：“但你终于和他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你能如愿以偿。你现在看上去真不错，比以前更好。”
陈牧心里涌过一丝暖流，这两个孩子给了他太多的感动：“谢谢，我很好……我很庆幸当初的选择。”
红珠问：“那你们还会离开吗？”
陈牧沉默，摸了摸她的头，温热的掌心传递出他的答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红珠揉了揉眼睛，她想说点什么，忽然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陈牧身后。
被金光所包围的银发少年漂浮在空中，缥缈轻盈得仿佛幻觉一般。
“我可以出现。”系统05说。
红珠呆住了，他的样子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然而此时，他的金色瞳孔之中，有了更复杂的感情，仿佛点了一把生命之火般生动璀璨。
红珠跳起来，朝系统05扑过去，但她很快便想起来，系统05大部分时候是以无法触摸的状态出现的，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扑个空的时候，身体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系统05身上的气息是凉的，像一阵拂面的风，而陈牧的身体总是热的，仿佛被封存的岩浆。
“系统05抱了抱红珠，然后松开：“任务完成了。”
蓝心：“……你们要走了，是吗？”
系统05走到她面前，也抱了抱她：“我们可以留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要走。”
蓝心犹豫片刻，回抱住他，系统05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空荡荡的，就像抱住一团空气。
“不过以后我们还会回来。”陈牧笑嘻嘻地比了个手势：“他其实很想你们，知道我把你们丢下了，还骂过我呢。”
双生莲看着系统05，系统05抬起头：“难道不该骂吗？”
蓝心首先笑出来，然后侧过脸捂住自己的嘴，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红珠哇了一声，连忙问是怎么骂的，陈牧惟妙惟俏地模仿了一番，氛围顿时变得轻松很多。
“一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回来。”系统05说。
红珠掰着手指：“活个几百年，对双生莲还是很轻松的。”
植物化形开启灵智和一般的修士不同，即使没有修炼，只要没有外力影响，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冬来暑往，时间对于它们本身就只是一场又一场的轮回。
但作为代价，她们修炼的速度也比旁人慢一些，尤其是那些不符合本性的功法。
“一百年一见。”蓝心露出微笑，真是浪漫的约定，她想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红珠虽然心里仍然感到遗憾，但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她鼓起勇气，对系统05说：“即使到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然而系统05至今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其实，我……”
哔——！
系统05猛地抬起头，刺耳的警告声穿破耳膜，他的脊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某种恐惧在心底蔓延，这么久以来，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然而红珠和蓝心对这样的声音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们茫然地看着忽然紧张起来的系统05，只有陈牧敏锐地环顾四周，他下意识想要走过去和系统05站在一起，但一道白色的牢笼忽然出现，将他困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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