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认杀人要有真凭实据的,眼下这样的情形多半是不成了,若是他在咬着不放,最后说不定就真成了诬告。怪只怪他轻易的受了这两个蠢货的蛊惑。
惊堂木一拍,惊的三人一抖。
“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据实回答,只要说实话,本官既往不咎。”不管死者风评多不好,到底是一条人命,他能理解作为人父想为儿子报仇的心理,可不能单凭猜测和旧日的恩怨,肆意指证他人。
“小人,小人……”两人哆哆嗦嗦的,不敢往下说,又不能不说。“还不据实回答!”堂上威严的声音,吓的心虚之人慌乱不堪,赶忙叩首,道:“确实没有看清!”他们绝对不能承认是为了赏金才坐下此事的,不然这而是板子是逃不开的。
柳村长泄了气一般的跪坐下来,之前那样理直气壮的气势不见了。
“念你丧子之痛,受人蒙蔽,本官不予追究。”转而目光凌厉的看着那二人,“念你二人触犯,本官也不予追究。你们且退下吧。”说完,让衙卫将人带下堂去。
此时大堂之上,只剩龙一。
“你可知,为何你还在此处?”县令看着龙一,似乎想在这少年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草民不知,还请大人明示。”龙一面上平静,一副坦荡的样子,可是内心却不安起来。堂上这位大人,可不是什么草包,不好对付。
“因为你却有可疑之处。”
“不知大人觉得草民何处可疑?”
“死者死亡当日,你在桐城。巧合?”
“巧合。”
“何以笃定死者不是死于颈部断裂?”
“若草民说,是草民胡乱说的,大人信吗?”
“尚有可疑。”
这一问一答之间,两人的交互皆落在彼此的眼中,看不见的一场博弈,似乎有了答案,似乎没有。
“大人,凡事讲究真凭实据——须人证、物证俱全。大人对草民有所怀疑,也请大人拿出真凭实据。草民就算说千次万次,那柳少爷不是死于草民之手,大人若心存疑虑,定是不会相信草民所言。”龙一垂眸,思忖片刻,“大人,既然证据不足,是否可放草民回家?”
她的心不知怎么的越发的不安,她担心柳枝出事。她要快点赶回去!
为何她会如此心慌?
第79章 不堪一击
她心里的不安越发的扩大, 小柳枝绝对是出事了。
一个小小的县令,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单凭他的猜测, 就要扣留她在县衙中,不让她回家。
他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官?!就因为他手上有那么小小的权利?!
龙一仍跪在地上, 低着头, 垂着眸。˙
她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哪个世界不是不是弱肉强食?她什么时候有资格做一个普通人了?异想天开!
她就不该这样天真。
她这种人啊, 不该最合适满手鲜血?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人,不是吗?
周身气息陡然转变, 带着一种浓重的死亡的气息。
谁拦着她回家, 她就杀谁!
她刚要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一群脚步声。从衙门外突然进来十几个人, 为首的穿着内廷卫的官服。这十几个人将龙一围在中间, 与外界隔离起来。
为首的内廷卫看见自己的主子跪在地上, 气的差一点拿刀去砍了堂上的人。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焉敢让主子这般屈辱。
“属下许正, 叩见主子。”许正单膝跪地, 声音小到只有二人能听得清楚。
龙一缓缓地抬起头来, 撇了一眼他, “是你啊。”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她上次救的那个“大麻烦”。
“我要回家, 你也要拦我吗?”龙一站了起来。
许正看着他主子,他能感觉到他主子散发出来的凛冽的杀意,比戈伽山中的更恐怖。
“我护送主子回家。”许正觉得, 如果他答得稍微慢一点, 他下一刻绝对就是个死人。整个县衙之内, 怕是也不会有活人了。
他主子现在的状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他更加小心翼翼,毕竟上次他主子说,不许跟着她,否则会要他的命。
“主子稍等片刻。”说着,他不敢耽误一秒,起身去找县令交涉。
不多时,龙一在内廷卫的护送下,出了县衙。
“我先走一步,你护送我兄弟回去。其他人就不要跟着了,如果你不想他们死。”龙一看了一眼许正,想了想,又道:“换一身衣服。”
不等许正在问些什么,龙一脚下生风,眨眼间就已经跑远了,只留给他一个远远的背影。
主子动了杀心,这事怕难以善了。
手下人通知他太晚了,这才让主子上了公堂。虽然他还未清楚公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令,竟然让他主子跪了那么久。
他的官职比这小小的九品县令高出好几阶,让县令不得不将人交由他“看管”;但是毕竟她是皇家的内廷卫,府衙办事他是无权干涉的,不能越权的太过明显。
他招来心腹,让他留在县衙,了解情况,又令其他人都暂时隐匿起来。这一次他贸然带了这么多人闯进县衙,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主子不高兴。
可是,如果他不来,后果会怎样,他都不敢想。毕竟,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不是要吓唬谁,那可是真的要人命的杀意。
主子临走前吩咐他要照看的人,他可不敢怠慢。脱下官服,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裳,他将秦六郎从县衙领了出来。
秦六郎一直被关在候审的屋子里,根本不清楚公堂之上发生的事。见是一个陌生人将他从县衙里领了出来,心里不由得防备了几分。
“秦公子,主……龙公子已经先一步回家了,吩咐在下将秦公子护送回去。”看着秦六郎防备的样子,他也不打算多做解释。
听到龙一没事的消息,秦六郎重重的舒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下了。转身看了一下县衙,心道:这样晦气的地方,他可不想再来了。他还是赶紧回家,问问他兄弟到底发生了何事。
龙一心下担心柳枝,完全没有隐藏实力的想法,用尽所学,以最快的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听到她岳母的声音。
“怎么大夫还没到?”声音难掩焦虑。
龙一心里“咯噔”一下,身体陡然一颤,愣在原地。
“岳母……阿枝……出什么事了?”
秦二婶转身一看,“你可算回来了!”她擦了擦略微蓄泪的眼睛,“你媳妇有点见红,我已经叫你三哥去镇上请大夫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我去找人到村口看看。你快去陪着她,她见你回来,心就安了,便不会胡思乱想。”说着将她推进了房里。
龙一看见了躺在炕上一脸惨白的柳枝,她闭着眼睛,手护在肚子上,轻轻地咬着嘴唇,低吟着痛苦之声。
龙一将外衣脱下,上了炕,将柳枝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阿枝,我回来了。”她第一次这般小心翼翼地说着,声音温柔的如丝绸一般。
“阿枝,不怕。我回来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柳枝缓缓的张开眼睛,看到牵扯她心的人,就在她身边。
悬着的心落下了。
没有人知道,当她看到阿姐被捕快带走的时候,她觉得她的天都快塌了。
现在阿姐回来了,她悬着的心落下了,可欣喜过后,慌张、内疚、恐惧的情绪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眼里噙着泪珠,委委屈屈的看着龙一,情绪很是低落,“相公……孩子……孩子,我怕孩子保不住。”
自从阿姐被捕快带走,柳枝没有一刻心安过,担惊受怕。没过多时她就感觉肚子不太舒服,后来有些疼,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叫来了李香芸。
毕竟是生过孩子,李香芸一看柳枝这样的状况,片刻不敢耽误,她扶着柳枝进屋让她躺着休息。安顿好柳枝后,忙去了秦家找人。恰好秦二婶在家中,赶忙让秦三郎去镇上请大夫,而她急急忙忙的来看柳枝。
柳枝看到手上沾染的血时,整个人都懵了。肚子隐隐作痛,那处还见了血,她慌张的不行。看到阿娘的时候,眼泪噗哩啪啦的往下掉,说害怕孩子“掉”了。
秦二婶心疼姑娘,好声的劝慰着,好不容易将人哄的迷迷糊糊似睡着了,这才敢偷偷的抹眼泪。
她这闺女咋就这么命苦!这要是孩子没保住,不得要她闺女命吗!心里边但凡是能想到的神仙菩萨都求了个遍,保她闺女平安,保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柳枝哪里是睡着了,不过是因为肚子难受加上头有些晕乎,这才闭着眼睛。
她已经五个月的身子了,有时都能听到不属于她自己的心跳。她知道,那是她肚子里那崽子的,“砰砰砰”有时跳的可带劲了。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这是她跟阿姐的孩子,她要保住。不然,阿姐回来,看到她这样子会担心的。
她心里不停地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也不知道能不能传达到,她只是不停的念叨着:“是娘亲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可你不要丢下娘亲好不好?”
直到她闻到熟悉的味道,直到她被人揽在怀中,直到她看到眼前的人,柳枝那颗故作坚强的心彻底的崩塌了。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孩子!我……”柳枝那擒在眼里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滚下,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龙一轻轻吻了吻柳枝的额头,说道:“阿枝,不怕。咱们的孩子坚强着呢,咱家小柳枝也坚持着呢。有相公在,你们娘俩都不会有事的。”又将柳枝往怀里带了带。
说是这么说,可龙一的心是慌的。她第一次无措,第一次觉得她就是个废物。柳枝这个样子,她竟然一点忙也帮上。
也许是看到了阿姐,柳枝这会儿感觉到肚子不怎么疼了,她也不敢放松,一只手始终抚在肚子上,另一手握住阿姐的。生怕她一眨眼,阿姐就不见了,怕这是个梦,怕这是她臆想出来的。
每当她又往不好的地方想的时候,阿姐手掌上的温度,都在提醒她,她阿姐就在她身旁,她姐回来了。
焦灼的心就是这样一次次的被安抚,柳枝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下来。
因为哭的太狠了,柳枝的眼睛红的像兔子眼,配上隆起的肚子,竟诡异般的有些可爱。可惜,再怎么可爱,龙一现在哪还有心情观赏,她恨不得此时此刻捅自己十刀八刀。柳枝这样子,说到底是她害得。
是她“大意”了啊!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可是既然是她的错,就该她受着,柳枝何其无辜,被她连累至此。
她捧在心尖上上的人,为她遭罪!她妻儿在因为她的错误而受苦,她不是废物是什么!
重活一世,她就是这么个活法的?!那她就该死在那片海里,这样也好过想在的束手无策。
她讨厌被人拿捏,可现在“拿捏”她的人就是她怀里这人。她没有办法想象,若是柳枝出了什么事,她会怎样。总归不是什么好样子,怎么能有什么好样子?
若是这个世界没了柳枝,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80章 身份悬疑
柳枝和肚子里的孩子有惊无险, 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不过,大夫说要安胎,一个月内尽量不要走动, 需要躺在炕上静养。
龙一将大夫的所说的都一一记下,并每隔一日接他来给柳枝诊脉, 生怕柳枝再有个意外。
许正留了下来。不过也只是留了下来。他等着主子问话, 可是他主子几乎没同他说过话。
唯一一次说话,就是让他监工盖房子。
外院的房舍不够用了, 龙一又找了原来给她盖房子的那些人,在旁边又圈起了院子, 盖房子。
这次盖房舍要比之前的多, 因为要入住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索性就多盖一些,毕竟她不想总是盖房子。
来年二三月份她家小柳枝就要“卸货”了, 在此之前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
她请了3个稳婆, 全清泉镇最好的稳婆都让她给请来了。
等房子盖好了, 这三个人就要住进外院,一直待到柳枝生完孩子为止。不只是稳婆, 他也找了镇上的大夫定期给柳枝诊脉, 没隔一日一次, 到柳枝做完月子为止。
什么粗使婆子、丫头、乳母, 但凡是能想到的, 龙一都托给秦二郎的牙行留意着, 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她就去选人。
反正,离房子盖好还有个把月, 时间充裕, 她得仔细挑人, 一点都不肯马虎。
柳枝在炕上一进趟了快一个月,除了上厕所,龙一觉不肯让她起来活动。
她身子躺麻了,龙一就给她按摩;她觉得无聊了,龙一就将她搂在怀里,靠在她身上给她讲故事;她闹小脾气了,龙一就亲亲她,软声细语地哄着。
万事都顺着她,除了下地活动。
柳枝知道,她这次差点“小产”彻底吓坏了阿姐。
她这一个月的时间,龙一几乎是每时每刻都陪着她,每次离开她绝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连晚上睡觉,阿姐也是守着她,她半夜醒来的时候,总是看到她阿姐是醒着的。
其实,她已经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了,身体早就好了。可是,无论她说什么,在阿姐哪里也都是无济于事,龙一那颗担着的心始终都是紧绷的。
柳枝最后也只能配合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让她做什么,她就不做什么,乖乖听话,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听话。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阿姐安心。
只要能让她安下心来,柳枝愿意做任何事情。
八个月的身子,柳枝的肚子上就像扣了个大盆,圆滚滚的。龙一有时将手抚上那圆鼓鼓的肚子上,当肚子里的崽子一脚踢到了她的手心上时,就会让龙一觉得生命的奇妙。
柳枝怀了她的崽子,这个在她家小柳枝肚子里“安营扎寨”的崽子和她血脉相连。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人能跟她血脉相承。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龙一也说不上来,没有那么激动,却也有种难以言表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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