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自家傻暗卫慌不择路的样子,楚锦佑嘴角漾起一瞬间的笑容,如昙花一现。
“殿下,您有何吩咐?”寝殿外的婢女仍候在外面,打断了楚锦佑的思绪。
“无事,且退下吧。”楚锦佑说道。
“是。”
他这才低头翻开沈亦初塞到怀中的一沓字迹飘逸的方案,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里面的内容,倒是有点意思。
*
沈亦初苦着脸找到藏在树上的暗七,半天也不说话,让暗七不明所以。
“怎么了?”暗七问道。
“我过来领罚。”沈亦初眼神飘忽,听着有些委屈。
“你又怎么了?”暗七给他腾了个地,让他蹲树杈蹲得更舒服些。
“在寝殿里睡了一觉,又吃了几口肉饼,被殿下逮住了。”沈亦初如实交代,异常乖巧。
暗七听完,都不知道怎么说,斜了他一眼,“活该,等着屁股开花吧。”又问,“殿下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沈亦初便将事情起因经过都完完整整交代了一遍,暗七听得脸都绿了。
“你还敢欺瞒殿下?!胆子肥了!走,跟我去找殿下求情,兴许还能保下你一条小命!”
沈亦初不解,“可是,七哥……”
“你别叫我哥,你是我哥!”暗七拽着他就要往寝殿的方向飞跃,又被沈亦初拉住。
“但是殿下好像并没有追究我欺瞒他的事。”沈亦初只是觉得被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和挨一顿打也还在承受范围内,对暗七的反应很不理解。
“我只能告诉你,上一次骗殿下的人,坟头草已经比你还高了,你若是不想死,就跟我走这一遭,不然你就找个地方自尽吧。”暗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说一千道一万也没用,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暗七叹了口气。
“啊?”沈亦初没料到事情竟会变得这般严重,“那七哥,待会可得帮我多说些好话。”
暗七心累,无奈点了点头,便拽着沈亦初折返回寝殿外。
“暗七,暗十求见殿下!”暗七拉着沈亦初跪下,言辞急切。
沈亦初落后暗七一步,并没有双膝跪地,而是摆了一个酷似求婚的骑士单膝跪。
他连父母都没跪过,为什么要跪一个皇子?
“又是何事?进来回话。”寝殿内传来楚锦佑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
沈亦初起身后,也将暗七拉了起来,两人一同踏入寝殿。
暗七刚进门,便又跪在楚锦佑面前,“殿下,暗十是属下训出来的,暗十犯了欺瞒之罪,属下也有责任,属下愿意同暗十一并承担此次惩罚,还请殿下饶暗十一条性命,如若不然,也请殿下留他一个全尸。”
沈亦初只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对暗七充满感激,见暗七这样便心存不忍,“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怪不到七哥头上,希望您不要牵累无辜。”
他将暗七挡在身后,面对楚锦佑,他单膝跪地,背挺得笔直,如松竹一般宁折不屈。
暗七闻言,吓得头垂得更低了,“殿下,暗十还年轻,属下求您对他网开一面!”
楚锦佑放下手中那一沓纸,笑得和善,“既如此,暗七就代暗十受过吧,暗十监刑,吾乏了,若有其他事去找同达,不要来烦吾,回去吧。”
“谢殿下成全!”暗七松了口气。
沈亦初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锦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罚七哥?”
“再多言,便直接赐死,是谁教你以下犯上的?不成体统。”楚锦佑眼神如寒冰般扎入沈亦初的心中,让沈亦初望而却步。
沈亦初彻底害怕了,这下他已经彻底对古代的人命低贱有了清晰的概念。
“殿下,属下和暗七告退。”沈亦初行完礼,便直接拉着暗七离开寝殿。
事后,暗七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百个板子,腰部以下的部位没有一点好肉,布料跟血肉黏连在一起。
沈亦初待在暗七的身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完好的暗七被人打得气若游丝。
从今日起,他可能再也做不回那个只醉心于学习和考试的医学生了。
“小十,我没事,别哭。”暗七说完,便直接晕了过去。
一百个板子也刚好打完,今日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第10章
沈亦初请了三日的假去照顾暗七,他将暗七的伤势处理得很仔细,发现一套责罚下来,暗七身上的伤势竟只是皮外伤。
看来楚锦佑已经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三日已过,沈亦初继续回寝殿履行暗卫的职责,虽然仍是蹲在房梁上,但他看起来已经和其他暗卫别无不同。
楚锦佑要做什么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人只要还活着就行。
楚锦佑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多余的事他一件不做。
“暗十,下来。”楚锦佑看向房梁。
沈亦初翻下房梁,站在距离楚锦佑五步远的地方,恭敬行礼,“殿下,属下在。”
楚锦佑见他这么恭敬的模样,与之前在村中那么活泼有生机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有些后悔,是不是把人吓得太狠了。
“暗七伤势如何?”楚锦佑从袖中掏出一罐药瓶,递到沈亦初面前,“吾赐给他这瓶伤药,能好得快些。”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沈亦初嘲讽地笑了一笑,接过药瓶,“属下替暗七谢过殿下,暗七的伤还需要静养一个月,恐怕这段时间,暗七不能继续为殿下效力了,望殿下谅解。”
“嗯,无妨,让他好些歇着便是。”楚锦佑说道。
二人面对面,皆无话可说,沈亦初不想说也不敢说,楚锦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僵硬。
“属下……”
“你……”
许久,两人同时开口。
“殿下还有何吩咐?”沈亦初低眉垂首,“若无其他事,属下这便退下了。”
楚锦佑斟酌一番才开口,“三日前,关于你送来的那些纸上的内容,吾都看了,不过吾尚有疑问需要同你探讨。”
“殿下直说便是,属下必定直言不讳。”沈亦初说道。
“你还在怨吾?”楚锦佑问完也不见对面的人有任何反应,不怒自威,态度生硬地说道:“你不该怨吾,也不能怨吾。”
“殿下说笑了,属下并未埋怨殿下,殿下的所有决定都是正确的,属下照做便是。”沈亦初依旧不想接他的茬,对他的态度也越发疏离。
楚锦佑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便跳过了这个话题,他将那一沓写着手术方案的纸拿出来,翻开其中一页。
“这里面的东西都很是新颖,全是你自己想的吗?”楚锦佑没料到沈亦初会的东西还不少,有些惊异。
沈亦初矢口否认,“回殿下,这些内容都是属下从书上看到的,都是前人的智慧,并非属下自己所想。”
“吾看不懂,吾要你将里面的内容从头到尾讲一遍。”楚锦佑吩咐道。
楚锦佑如何吩咐,沈亦初便如何去做,他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写的那些内容,便开始解说。
然楚锦佑还是不满,“走进一些再讲,离吾这么远做什么,吾又不会吃了你。”
“是。”沈亦初又往前挪了一步。
“再靠近一些。”
沈亦初又往前迈了一步。
“站到吾的身边来。”楚锦佑示意他站在自己身侧位置。
沈亦初没有动,“殿下,这不合规矩。”
“吾就是规矩。”楚锦佑板着脸。
闻言,沈亦初这才磨磨蹭蹭地来到楚锦佑的身侧。
“开始吧。”楚锦佑说道。
沈亦初目不斜视地开始讲解这一沓厚厚的手术方案,方案中不仅有手术流程,里面还有一些手术工具的制作方法。
楚锦佑听到感兴趣的地方,便会提出来,让沈亦初往深处讲一些。
沈亦初在讲的时候渐渐忘记面前的人是大顺五皇子,遣词用句越发专业,其中不乏用了一些现代专有的名词。
也引得楚锦佑看他的眼神越发探究。
沈亦初讲了不知多长时间,一口气讲完后,才猛然想起面前的人是楚锦佑,面具下的脸又垮了下来。
糟了!一不小心说得有点多了……
楚锦佑沉吟,“玻璃,吾会托人去做,至于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铁器,吾也会找最好的匠人去打造,听起来不算难。”
“殿下,那些并非是铁器,是用精钢冶炼出来的,若想将这些东西复刻出来,至少要让冶炼炉的温度达到上千摄氏度。”沈亦初纠正道。
铁是铁,钢是钢,两个东西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哦?精钢……你这里面为何没写?”楚锦佑疑惑道。
沈亦初不是没想到,而是根本不敢写,若精钢被冶炼出来,运用到军事中,必定会令战争等级提高一个层次。
届时,一旦战争爆发,死去的人会更多,更惨。
“殿下,属下才疏学浅,精钢的具体制作方法并不知晓,不过若没有钢,用铁器也是可行的。”沈亦初将精钢的制作方法隐瞒下来。
楚锦佑伸手朝沈亦初的面具探去,却被沈亦初躲开。
“罢了,你先下去吧,吾也不愿逼你。”楚锦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兔子被逼急了是会咬人的,一切还是慢慢来吧。
“属下告退。”沈亦初转身,习惯性地朝着窗户的方向迈了两步,又停下,拐了个弯,走了一次寝殿正门。
*
自打五皇子楚锦佑断腿的消息在京城中蔓延开后,如今五皇子府门可罗雀。
五皇子府的生活也变得清静了不少。
然而,五皇子府门口却发生了一件以多欺少的事,打破了府内的宁静。
府里的老管家将门打开,看到一个身形消瘦,且衣着破烂的青年男子被一帮打手围在中间殴打。
青年男子抱头蜷缩在地上,哪怕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承受着砸在身上的所有力道。
“大胆!这里是五皇子的府邸,你们居然敢在此处撒野,还有没有规矩了!”老管家大喝一声,暂时喝止了打手们的动作。
“老伯,不是我们不讲理,是这厮不但调戏了雪溪阁的姑娘,我们追他时,竟还顺走了别人的一笼包子!此人该打!我劝老伯不要多管闲事。”
其中一个打手指着破烂青年的鼻子,将事情简短地告诉老管家,说完还不忘记往那青年腹部狠狠地补上一脚。
可见打手们已经是气愤极了。
老管家听完,便不想再管此事,不耐烦地对打手们挥挥手,“此事若你觉得不公,理应上报衙门,在皇子府门口打人成什么体统?快些把人拉走,别扰了府里的清静。”说完,便作势要关门。
“我要在进府当小厮。”破烂青年声音沙哑,但说出来的话却遭到了周围人的嘲笑。
老管家乐了,这年头连叫花子也敢逞威风了!
打手们纷纷哈哈大笑,肮脏的话不要钱地说了出口:
“你们都听到了吗?他要进皇子府!笑死个人!”
“小子!我看你不是想进皇子府,是想进阎罗殿了吧?皇子府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我们还想进呢,这般好的差事,哪里就能轮得到你一个叫花子?别开玩笑了!”
老管家双手往下按,周遭围观的人立即安静下来。
“叫花子,给老夫一个招你进府的理由,我们凭什么招你呢?”老管家也不着急回府,想在破烂青年身上找点乐子。
“就凭我能从雪溪阁的打手们的手中逃到皇子府,路上还能吃两口包子暖暖胃。”破烂青年说道。
雪溪阁距离皇子府足足有十里路,京都的路上人头攒动,这破烂青年能将这十里路跑完,就已经非常不易。
可见是个有潜力的。
打手们听见青年的话后立马不乐意,都以为青年是在嘲笑他们兄弟几人无能,几人的拳头又打算往青年的身上挥。
“你找死!”
“打死他,竟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
破烂青年眼神一凌,一个扫堂腿将打手们掀翻在地,遂来到老管家面前,抱拳说道:
“小人名为逢春,想为五皇子效犬马之劳!”
“可是枯木逢春的那个逢春?”老管家问道。
“正是。”
老管家点了点头,“你在门口候着,老夫去去便回。”
“有劳老伯。”逢春说道。
打手们本来想着等老管家走后再找逢春算账,但依照眼下的情形,他们不但在逢春身上找不回场子,而且极有可能会被这小子报复。
如此看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打手们权衡利弊后,只能放弃找逢春算账,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此处。
老管家回府后,第一时间便将逢春的事告知楚锦佑,楚锦佑听了对此人颇感兴趣,便同意让逢春在府中做护卫,而非小厮。
身手这么利索,当小厮不是屈才了吗?
“暗十。”楚锦佑等老管家走后,唤道。
沈亦初‘唰’一下出现在楚锦佑的面前,“殿下,属下在。”
“左右最近你可能也不想见到吾,既如此,那吾便交代你做一件小事,如何?”楚锦佑说道。
沈亦初默不作声,等待楚锦佑继续说下去。
“吾总感觉事有蹊跷,你去查一个人,那人名叫逢春,是府中新来的护卫,他的事情查得越详细越好,具体如何做,相信不用吾教你,去吧。”楚锦佑语气有些慵懒,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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