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楚锦佑并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将视线放到沈亦初不同寻常的衣着上。
眼前的青年随意用木簪插了一束高马尾发型,面如冠玉,神采奕奕。
暗卫服外面套着一身染着滴滴鲜血的白衫,服帖的丝质手套令青年的手指关节看上去更加纤长。
恶鬼面具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不由得让楚锦佑又想起两人同乘一匹马时,不小心触碰到青年的腰时是何手感。
肉肉的,很软和。
“三日后,你随吾进宫。”楚锦佑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只知他需要让这傻暗卫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着。
省得这人趁他不在,把其他言语行为正常的暗卫给带歪。
“哦。”沈亦初抿唇,不舍地看了一眼操作台上的兔子。
其实,他更想跟这些小动物们交流感情,进宫多无聊啊,啥也不能干,只能在楚锦佑身后当木桩一样站着。
他能拒绝吗?
好吧,看样子不能拒绝……
楚锦佑饶有兴趣地看着沈亦初脸上丰富的表情,这人心中在想什么,根本就不需要费心去猜。
简单的很。
“你的兔子,不动了呢。”楚锦佑提醒道。
沈亦初立马转身朝操作台上的小兔子看去,只见那只兔子已经彻底没动静了,台上的血甚至已经流到了地上。
小兔子……爸爸对不起你!
“庸医。”楚锦佑笑着丢下两个字,便离开了。
沈亦初气得瞪了楚锦佑的背影,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小兔子身上,边处理它的伤口,边希望奇迹降临。
……
结果,他和暗七一起吃了一顿麻辣兔头和烤兔肉。
还真别说,倍儿香!
*
天子寿宴当天,大顺举国同庆,街上行人如织,欢快的氛围在百姓之间夹杂着。
然而,每当有京城上流权势之人的马车要经过,百姓们都会被随行的护卫拦到路的两侧,只留下中央的宽阔大道,供贵人通行。
百姓遇到这种情况又怎么会感到不愉快呢?反正他们都已经习惯,与其同贵人们较劲,还不如多买两块肉回家做几道好菜呢!
但谁也没有料到,这么重要的日子里,竟然会有一女子身穿素衣,冲到一辆马车的前方,大声喊冤。
“大人!求求大人为民主主持公道!民女红莲是王家村的,七日前被孙家少爷平白掳走充当了小妾,民女不愿做妾,想一死了之,但被孙家少爷以亲人性命相要挟,民女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贵人给民女做主啊!”红莲大声哭诉道。
事发突然,周围侍卫将刀架在红莲的脖颈上,谨防她再有下一步动作。
“大胆!竟然敢拦三皇子的车架!今日是什么日子,岂容你一介女子在此放肆!”车架旁的小厮上前怒喝道。
一柄折扇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露出了三皇子波澜不惊的面容。
“今日乃父皇的寿宴,我若因你而误了时辰,你可担当得起?再者,这种事情为何不上报衙门?”楚锦锋蹙起了眉。
他看起来像是很闲的人吗?
“殿下,求求您救救民女吧,民女去过衙门了,但衙门压根不管此事啊,民女实在是求路无门才来此寻求公道的!望殿下帮帮民女,日后民女必当报还殿下恩情!”红莲知道面前人是三皇子后,心中又惊又喜,连连跪下磕头行礼,诉说不公。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那还真是可怜,唯安,此事你去安排,知道如何做吧?”楚锦锋安抚地笑了笑,便对唯安吩咐道。
唯安,便是方才站在车架侧怒喝红莲的贴身小厮。
唯安心领神会,对红莲的态度温和了不少,笑着说道:“红莲姑娘,你的事情,我家殿下会管的,请你跟我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红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今日,她所遇到的种种不公终于被三皇子接下,多日积压的情绪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谢谢……谢谢殿下!民女,民女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殿下才是!”红莲泣不成声,对楚锦锋感恩戴德地磕了一个响头。
“无需言谢。”楚锦锋说完便坐回马车里,阖上双眼,不再理会外面之事。
唯安给身侧护卫递了个眼神,那侍卫便将红莲搀扶起来,并将她带离了人群,朝着一处僻静的街角走去。
本次事件,对楚锦锋来说,算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他并不关心那女子之后的命运如何。
但他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口碑。
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前,他不能有一丝丝污点存在。
马车继续前行,许久才到达皇宫门口。
楚锦锋下了马车,一眼便看到楚锦佑的马车刚好停在路对面,且只跟了一个贴身小厮和一个戴着面具的护卫。
“五弟好久不见啊,腿伤养的如何?”楚锦锋打开扇面,缓步走到楚锦佑马车边,笑得温和。
同达将轮椅从马车上搬下来,扮做侍卫的沈亦初双手绕过楚锦佑的腿弯,将人抱到轮椅上。
沈亦初和楚锦佑仅仅有一瞬间的眼神相交,他便热地错开脸,安静地站在一旁充当壁花。
那一瞬间真的太近了,近到楚锦佑轻微的吞咽声也能听见。
“多谢三哥费心惦记,现下也不是叙事的好时机,不容进去再说?”楚锦佑冷着脸,不欲同三皇子有多余的交流。
“说的也是,那便快些进去吧,别让父皇久等才是。”楚锦锋笑了笑,侧身给楚锦佑让位,示意他先走。
沈亦初跟着楚锦佑路过三皇子时,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股香味让他对楚锦锋多了一分戒备。
第13章
鉴于皇宫内人多嘴杂,沈亦初并没有当场跟楚锦佑沟通三皇子身上含有异香的事情。
他们跟着领路的太监,一路走到置办宴席的大殿内,将轮椅停在坐席旁。
身后侍奉的宫女见了,及时地将坐席撤下,楚锦佑的轮椅这才有了一席之地。
落座后,趁着天子未来,周围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交流着,每个人的表情都仿佛是复制粘贴一般,挂着虚伪的笑容。
反观楚锦佑这边,就像是刻意被孤立一般,所有人都当做没有看到他,该干嘛就干嘛。
而沈亦初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身上。
东南方向杉树后面一个人。
屋顶上三个人。
殿外的水池里还潜着两个。
好家伙,西北方向的树上还藏了五个!
殿内阴影处藏得更多,藏了足足有七个人!
……
不愧是皇帝,居然有这么多高手在暗中保护,就是这些高手的隐匿水平不太好,有几个呼吸声都紊乱了。
沈亦初一惊,他什么时候对周围的动静这么敏感了?居然连一丝丝风吹草动都能感知到!
突然感觉他自己变得好牛!
开心!
“何事让你如此欣喜?”楚锦佑看到沈亦初脸上毫不遮掩的笑容,好奇心突起。
“啊?”沈亦初还没反应过来,“属下吗?”
“不然呢?”楚锦佑挑眉问道。
“因为属下颅内有疾。”沈亦初直接疯言疯语。
有本事便宜雇主现在跟他当面对线,暗七那件事在他那还没过去呢!
他记仇的!
楚锦佑有些无语,“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同达听着二人的对话,下意识地观察周围人的反应,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局势对他家殿下已经非常不利了,可万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这两人真是他祖宗,快少说几句吧,求求了!
这时,殿内的一位太监喊了一声,“肃静,恭迎圣驾!”
便看见当朝天子坐在一个类似现代担架的东西上,被四个小太监抬着,这才顺利坐到龙椅上。
这是沈亦初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皇帝,虽然这个皇帝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驾崩。
瞧瞧,连走路都费劲,还需要人抬着。
“吾皇万寿无疆,大顺千秋万载!”
“吾皇万寿无疆,大顺千秋万载!”
……
殿内诸臣均起身行礼,氛围为之一肃,每个人也将虚与委蛇的笑容收敛起来,装作一副恭顺的模样。
“平身。”天子咳嗽了一下。
天子越是这样,候在不远处的御医便越是心惊肉跳。
这段时间,已经死了好几位有名望的御医了,若再出岔子,下一个去黄泉之路上报道的便是他了。
天子凝神,视线在殿内转了一圈,视线落在楚锦佑身上,拿出慈父的模样关心道:
“小五,父皇最近政务繁忙,还没来得及关心你,你的腿恢复得如何?上次派到你府上的御医言行无状,父皇已经替你将此人处置了,若再感到身体不适,父皇给你送几个御医,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楚锦佑控制着轮椅来到大殿中央,将所有情绪敛去,语气冷淡道:“多谢父皇关心。”
至此,众人惊奇地发现,五殿下竟坐着一个会移动的椅子,看着还挺舒服的。
“你这凳子倒是有意思,是何人所造啊,朕重重有赏!”天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将情绪掩饰起来。
楚锦佑面无表情地扯谎,“回父皇,此物名为轮椅,是儿臣闲来无事时琢磨的东西,若父皇喜欢,儿臣便为父皇再准备一张轮椅。”
他对天子没有一丝恭顺,眼中的情绪如寒潭一般冰冷刺骨。
气氛凝固了一瞬,天子突然哈哈大笑,“瞧瞧,还是朕的五皇子最得朕心啊,若小五的腿……唉,可惜了。”
话音刚落,诸多满含恶意的眼神投注在楚锦佑身上,而楚锦佑却对此视若无睹。
他微微一笑,“父皇不必为儿臣忧心,如今儿臣已是身有残疾之人,自然要将西北边境守卫军的虎符交还,只不过……”
“吾儿但说无妨。”
“这些年来,西北边境守军的军粮都是儿臣一人承担,若有人代替儿臣接下西北边境的事宜,必须将军中的粮饷也一并管束起来。”楚锦佑说道。
天子大惊,“朕记得军饷不是由范大人管着吗,因何缘由让朕的边境子民受到这种苛待啊?”随后愠怒地拍了拍桌子,“朕的范爱卿何在?”
“回陛下,范大人身体抱恙,担心给诸位大人过了病气,便在家养病。”一位大臣起身回话。
“好啊,怕是做贼心虚,在家中躲懒吧?”天子笑了,“来人,速去范府拿人,范家老小皆在明日午时斩首示众,罪名为……贪污军饷,嗯,就这么定吧!”
殿内大臣互相对视,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恐,他们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自己因说错话而降罪,再牵连家人。
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陛下了,他现在的每一个命令都可能如今日一般,乃即兴所为。
大顺天子疯了!
大顺的未来何在?
君无君样,国将不国!
“父皇,儿臣以为此举不妥。”楚锦佑说道。
“哦?吾儿以为此事该如何办?”天子俯身前倾,视线紧紧地锁定楚锦佑。
“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并非范大人一人之过,如要定责,需查清军饷被贪的全过程,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人,若查出还有旁人贪污军饷,则范大人同罪论处,即可。”楚锦佑说完,周围大臣惊得长吸一口气。
楚锦佑的意思是,贪污军饷之人,查出一个便杀一个,查出两个便杀一双!
只要贪了一两银钱,那也算贪,应杀!
这五皇子也是个疯子!
但身为楚锦佑贴身小厮的同达不这么想,反而觉得这是一招好棋。
此举表面看来确实很残暴,但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当朝天子,倘若此举落实,则对天子的名声非常不利。
可以加速大顺权利更迭的速度。
而且可以一次性将贪污军饷的毒瘤连根拔起,从而获得西北边境守卫军的军心。
就算没有虎符又如何,他家殿下可是将军心牢牢攥在手中呢!
就算被其他人记恨,他们那些人又能对当朝皇子做什么呢?
同达眼中笑意一闪而逝。
沈亦初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当个壁花,并发誓,日后绝对不去招惹楚锦佑。
太吓人了!
“吾儿说得不错,的确也是这个道理,众卿,谁愿意为朕分忧啊?”天子看向一众皇子和臣子。
方才还谈天说地的大臣们此刻却像锯了嘴的葫芦,低着头一言不发。
天子猛地一拍桌,气得脖子都红了,“都是好样的,轮到你们处理时,你们却成了哑巴!朕要你们何用?!”
御医战战兢兢提醒,“陛下,保重龙体啊。”
天子没理会御医,冷着脸打量着一众臣子,“今日本就是朕的寿宴,朕想着要和诸位爱卿和和美美地度过这一天,不曾想爱卿们却是如今这般做派,委实让朕心寒。”
“既然如此,小五,事情是你捅出来的,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吧。”天子继续道。
在场臣子和皇子听了,便开始恭维五皇子楚锦佑才德兼备,是查军饷案的最佳人选。
僵硬的气氛终于活过来了。
“儿臣可以查,但儿臣想要一个旨意。”楚锦佑对这个结果不例外。
“你说。”
“军饷案是国之重案,儿臣想要朝父皇要一个先斩后奏的权利。”
“准。”天子爽快答应。
楚锦佑又绕回原先的话题,“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不明,父皇打算由谁来接管西北边境的事务?”
“这就不劳小五操心了,朕自有安排。”天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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