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点点头,谢过普老板。普老板请他喝茶,说一会儿有个饭局,约他一起去。
凛冬谢绝饭局,但茶还是能坐下来喝一喝。普老板说起自己的项目,眼中放光。纱雨镇和周边的镇子都太小,不适合发展,但适合被整合,以东的千山城规模很大,有更多机遇。普老板的游乐场已经在千山城建设,今后千山城到纱雨镇这一片会连起来,成为南方的经济带。
普老板滔滔不绝,说M国很多小孩都是孤儿,但孤儿也值得一个有游乐场的童年,而且将来还会诞生更多小孩,他要为他们打造长大了也值得回忆的游乐场记忆。
起初,凛冬只是觉得普老板是个既浪漫又务实的商人,他或许也能参与到游乐场项目中。可当普老板拿出设计图,凛冬眼睛忽然亮了。
图中有一串小火车,在潦草的背景中,像是从童话中开出来。
普老板见凛冬对小火车感兴趣,笑道:“我小时候家里没钱,游乐园只有这个是免费的,我每次都坐。所以我的游乐园,也要有这个!”
凛冬问:“这个是专门订购?和其他设施一起?”
普老板哈哈大笑,“其他设施,大一点的得从国外搞,但小火车这种小的,我们这边的厂就能造,我已经谈好了。”
凛冬脱口而出,“能帮我加一单吗?只要一个火车头,带一个露天货箱。”
普老板愣住了,“你是想……”
凛冬站起来比划,“这么大就行,还要有轨道,两个成年人坐。”
听凛冬说完他的乡村小院装饰计划,普老板得到了启发,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回头我往家里铺一条轨道,我儿子就有得玩了!”
普老板和M国的制造工厂合作颇多,当即答应凛冬,给他搞小火车和轨道。两人越谈越高兴,凛冬走的时候,普老板还叮嘱他早点来签游乐场的投资协议。
太阳落山,凛冬跨上摩托时,不由得低头笑了笑。这一天真够他忙的,不仅击破了谣言,还定下新的工作,最后居然给韩渠买了火车。
别人给喜欢的人送礼,送的是豪车。他倒好,出手就是火车。
想到这儿,他又笑起来。这时,手机响了,韩渠的名字在夜幕下闪闪发亮。他笑容凝住,心道糟糕,韩渠不会是回去了,发现他没在家吧?白一还说要告状,不会已经告了吧?
“韩队啊——”接起来,凛冬拖长声音说。
“我回来了,家里顶楼都没找着你呢?”韩渠的声音传来,不像接到告状电话的样子。
凛冬想到韩渠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一圈,又去顶楼转一圈,压着的唇角又扬了起来,“我……我回晴天巷办点事。”
“你把摩托骑走了?”
“……”
“脚有没事儿?”
凛冬左脚悬在空中,整天都没怎么使劲的,“好着呢,我马上就回来了。”
“还骑你那摩托啊?”韩渠已经下楼,凛冬听见电梯的提示音,“我去你那接你吧,你吃晚饭没?”
一听韩渠要去晴天巷,凛冬差点一个油门将摩托踩出去,“啊,行,你来吧,我等你。”
挂了电话,凛冬来不及思索,连忙朝晴天巷驶去。要让韩渠知道他骑着摩托满镇子转了一天,肯定要说他。一口气飙回“大冬物流”,韩渠还没到,凛冬心虚地吁了口气,摘下头盔,在后视镜上照了照,还行,脸不红心不跳,头发抓抓就很好。
白一也刚回来,探头探脑地问:“哥,你怎么又来了?”
“休息一下。”凛冬说完不放心,将他抓来叮嘱,“一会儿韩渠要来,你就说我一直在这儿,查查账,算算工资什么的。”
白一嘿了声,大声道:“你怕他什么呀?”
凛冬生怕人来了,一脚把白一踹进屋。心想,是啊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成年人,脚也好了,骑一天摩托怎么了?这儿本来就是我家……
不对,那韩渠到底来接他干嘛?他也不是非要跟韩渠回去,这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啊!
路灯的光将人影率先投入院门,凛冬的思绪戛然而止,抬起头,韩渠已经出现在面前。
白一高兴地挥手,“韩哥,来接我哥啊?”
凛冬本就满腹心事,听到这个“接”字,下意识想辩驳。但韩渠顺理成章地回答:“啊,我开车来的。”说着转向凛冬,笑道:“让你亲爱的摩托歇会儿吧。走?”
凛冬视线乱飘几下,忽然搜索到炉子,“等下,韩队,麻烦你个事。”
“又客气了,什么?”
凛冬走到炉子边,将最上面的架子取下,“我想把这个搬到我那个院子里去。”
韩渠有些意外:“现在搬?不在这儿用了?”
凛冬说:“我买电炉了,镇里面用这个不方便。”
韩渠点头,将炉子整个抱了起来,大步出门,凛冬拿着架子跟在后面。白一目睹全程,傻眼了,“不是,你们拿我炉子干什么?我还煮麻辣烫呢!”
凛冬头也不回地喊:“电炉早到了你不用?你用电炉煮!”
白一跺脚,“人抢了就算了,怎么炉子也不放过!”
第22章
凛冬没有关车窗, 夜晚的凉风灌进来,额发像雨中的花枝般胡乱打在眼前。车在经过疗养所前面的路口时没有停下,凛冬扭头问:“不回去吗?”
韩渠反问:“你不是想把炉子搬回家?”
凛冬是这么想的, 但今天太晚了,炉子在韩渠楼下暂时放几天也没关系, 等他腿脚好利索,可以自己开车搬过去。但韩渠愿意今天搬,那自然更好。他笑起来, “又麻烦你了。”
韩渠斜了他一眼, 也笑, “一点儿不真诚。”
凛冬坐直,安全带都被他带得绷起,“我怎么不真诚了?”
“以前‘麻烦’我都是小心翼翼感谢, 今天感谢得跟个大爷似的。”
“……”凛冬往回一靠, 又大爷起来, 小声说:“真诚感谢你你又不高兴。”
“说我什么?”韩渠假装没听清。
“刚才真诚地感谢了您一遍!”凛冬睁眼说瞎话。
一到村里,四处漆黑,路灯很少,只有稀疏的房屋透出些许光亮, 空中的星辰变得明亮许多,银盘似的月亮高挂, 凛冬觉得它像树枝上的眼睛, 冰冷而诡异。
车停下后, 凛冬先下去打开铁门,韩渠绕到后备箱搬炉子,凛冬赶过来要搭把手,韩渠很嫌弃地说:“用不着你。”
院子里的灯全部开上, 视野一下子变得明亮,凛冬再看那月亮,它已经没那么可怕了。韩渠问:“炉子放在哪儿?”
凛冬四处看了看,指着墙角的空地,“就这儿吧,挡风,没树。”
炉子安顿好,韩渠直了直腰,往屋里看,“有没吃的?垫垫肚子。”
凛冬许久没在这边住过,食物早就清空了,韩渠不说还好,一说他也觉得饿,今天耗费了不少体力,上一顿还是中午之前吃的那碗牛肉粉。“我们赶紧……”
“这炉子现在就能用吧?”韩渠蹲在地上弄了下炉子,炉子里本来就有没烧完的碳,他抬起头,“卢克给我装了一箱海鲜,要不就在这儿解决掉算了?”
凛冬立即去后备箱看,里面果然放着一个保鲜箱,打开,冒着冷气的冰袋下面,有好几包海鲜。从未想过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和韩渠在远离尘嚣的地方烤海鲜吃,凛冬克制着兴奋,“好是好,但你会吗?我没佐料。”
“我刚看到村口有个小卖部还开着门,可能有我们需要的。”韩渠行动力过强,起身道:“我去看看,你把这些鱼虾冲一下?”
凛冬立即揽下清洗海鲜的活儿,一刻钟后,韩渠从村口回来了,不仅买回杂七杂八的佐料,还买了一口袋碳、竹签、土豆玉米。
凛冬湿漉漉的手拿起竹签,“这都有?”
“那家做烤肉生意呢,听说几个儿子现在还在镇里忙,小卖部就两个老人家,我看他们有碳,问了句能不能卖点给我,老头儿听说我们在家里烤东西吃,就送了把竹签。”韩渠挽起袖子,拿起一只大虾看了看,麻利地将竹签扎进去。
“这都能遇上。”凛冬心中高兴,端来两个矮凳子,和韩渠一人一个,也开始串虾串章鱼。串好一半,韩渠又有别的事做了,调料一瓶瓶拿出来,点火,煞有介事地将油刷到架子上,然后丢了两个玉米上去。
凛冬总觉得要翻车,“韩队,你弄过烧烤吗?”
“弄过啊,我们搞野外拉练,有条件的时候还是可以生个火,烤点东西吃。”韩渠在串好的海鲜里挑了挑,拿章鱼试水。刷满热油的架子上,章鱼立即卷起,韩渠又连刷几下。
凛冬喜欢听他说训练、执行任务,“有条件?那没条件呢?吃什么?”
韩渠回头,眼神幽幽的,“你不会想知道。”
“我想知道!”
韩渠叹了口气,“捉到什么吃什么,生的。”
凛冬想了想那画面,抬头望天,月亮怎么又阴森起来了。
为了避免他继续联想,韩渠指挥,“来,把你想吃的放上来,我去调个酱。”
凛冬饿着了,也不挑,抓起一把竹签就放上去,利落地刷油。烧烤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需要炉子和碳,还得在户外,所以一般人很少自己弄。真烤起来,倒是简单。
凛冬刷油翻面,韩渠上佐料,不久,最先放上去的虾、贝就能吃了。凛冬用手去扯虾头,指尖被烫得通红,却没扯下来,韩渠拿过来,飞快连头带线一起撕掉了,凛冬看得震惊,“怎么做到的?”
“唯手熟尔。”
礼尚往来,凛冬给韩渠剥了好几个贝,正想也自夸一句“唯手熟尔”,韩渠直接拿起一个没剥的贝,咬下了里面的肉,笑道:“这不需要剥吧?“
凛冬转头就把剥好的贝全吃了,韩渠在一旁笑得肩膀颤抖。
两人都饿,第一轮吃得狼吞虎咽,地上渐渐堆起竹签时,速度才慢下来。韩渠拿起炉子边上的土豆,很烫,拿在手上倒了好一会儿才剥得了皮。剥下一半,他递给凛冬,又拿了一个重复刚才的动作。
凛冬没这么吃过烤土豆,“不用放佐料吗?”
“就这么吃,很香。”韩渠说着,自己先咬了一口。
凛冬咬一小口,很热很暖,虽然说不上特别好吃,但吃过重口味的海鲜后,来上这么个清淡的,着实舒服。
炉子继续烧着,凛冬吃得饱足,整个人被烘得发起呆来。韩渠看了看他,“你今晚老盯着月亮。”
凛冬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过月色。大约是此时韩渠陪在身边,气氛又格外好,他望着月亮,倾述道:“我有时不敢看它,今天你在,我才多看两眼。”
韩渠放下刷子,转过来,“为什么?”
凛冬抿住唇,片刻后开口,“他们带我去西北时,那一路,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月亮。野外,没有人,也不怎么看得到房子,全是很高的树,没有灯光,月亮特别大,特别亮,在车外一动不动,像有人在监视我。它太亮了,我一回头,就看得清黑暗里那些脸,他们用枪指着我的头。”
被绑架,一路从洛城押到西北边境村庄的经历,凛冬不大会去想,除了被陈争救回来之后接受问询,他几乎没有和人说过。但倾诉的对象是韩渠,他发现自己也能很平静地提及。犯罪分子逼迫他假扮被警方重点盯防的人,以混淆警方的视线,他在刺目的月光中看着绑匪手中的枪,好几次希望他们直接开枪,打死他算了。
也许是在回忆里沉浸得太深,冷意在他周身蔓延,他不由得缩起肩膀,轻轻颤抖。忽然,视线被遮挡,哆嗦的肩膀被手掌按住。他抬起头,看见韩渠在他面前蹲下来。灯光和炉子的光在韩渠身后,韩渠的眼睛却从深处映出光亮,随着视线,落到他心中,火种一样,驱散了回忆带给他的寒冷。
“都过去了。”韩渠在他肩上拍拍,“不要再自责,后怕的话,就叫我来陪你。”
凛冬鼻腔微酸,深吸气,“我不怕了,一点儿都不怕了。”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已经从那段经历中走出来,凛冬说完就拿起海鲜,刷油刷酱,“我全都吃完。”
“别啊,还是给我留点儿吧。我干的活比你多呢。”韩渠开了瓶水递给他。
“是是,你‘手熟尔’。”凛冬说完就想到韩渠刚说的野外训练,凑过去在韩渠身上嗅了嗅,然后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今天见到韩渠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一心忙着掩饰自己骑了一天摩托的事,把那点不对劲放过了。现在越想越觉得怪,韩渠昨晚都没说今天有野外拉练,怎么今早突然接到任务?卢克真的有安排的话,顶多瞒着特警们,不可能连韩渠这个带训的也一起瞒着。还有,韩渠这一身干干净净的,在弄烧烤之前没有生火烧饭的味道,哪有去过野外的样子?
韩渠被盯得发毛,战术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韩队,我今天其实没有一直待在晴天巷。”韩渠有事瞒着自己,凛冬不直接问,反而自己先招,他隐约猜到韩渠瞒着他的事和温省有关。
韩渠取出几块碳,“我知道。”
凛冬有些惊讶,“白一告状了?”
“我到的时候,你呼吸不太稳,像刚赶回去。”
“你这都能看出来?”
“我这都看不出来?”
凛冬很有挫败感,但迅速想通,韩渠是什么人物,他居然敢和韩渠玩花样!
“干什么去了?”韩渠反客为主地问。
凛冬只得交待,但没重复谣言里那些龌蹉的话语。即便如此,韩渠还是皱起眉,“对你工作影响大吗?”
“怕什么?”凛冬这时倒是很轻松,“有人不想合作了就随他去,有的是人想和我合作,我今天还……”差点说出订了小火车的事,凛冬连忙改口,“还多签了几个合同,生意都做到纱雨镇之外去了!”
19/44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