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后一段记忆
踏进混沌地,四周遍布着妖物的哀鸣。
白采回头看了眼,被吵到蹙眉,想要做点什么,却被谢坠凌轻轻盖住耳朵。
“走吧。”谢坠凌道:“我们先去找那部分记忆。”
白采略微迟疑,跟着他接着往里面走,却又有些没忍住,小声问道:“谢坠凌,那些妖物你都认得是吗?”
谢坠凌抬眼,“你知道我认得?”
白采抿了抿唇,点头,因为他也认得。
拥有他们这种力量的妖物或者是人类,想要记住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当时到底都是些谁撕扯掉他的枝条,明明受到他力量的庇护却还被激发出了无止尽的贪欲,他全都烙印在脑子里面,随着记忆的回收更加清晰。
后来谢坠凌一路屠戮替他收集分枝,几乎是血洗了混沌地,苟延残喘的妖物们藏匿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受不了诱惑回到了这里,贪婪吸食着残存的力量。
跗骨之蛆永远都无法改变自己的习性,等待他们的也不会有好下场。
只是白采怎么都没想到,谢坠凌的动作比他快这么多,这些妖物现在全都被放出去,大概率袭击的就是当年激发他们食欲的那些人,因为他们现在被刻意刺激开始发狂,嗅觉也只能感知到这些了。
可以想象的是,现在混沌地外面到底有多乱。
这些事谢坠凌没有跟白采说,可白采敏锐察觉到他都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偷偷地瞄他脸色,谁知正好被谢坠凌抓包,无声地笑了下,“好看?”
白采顿住,险些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谢坠凌,我很久没看到你这样笑了。”
“嗯?”谢坠凌轻轻反问。
“就是从我复生以后。”白采清楚地咬字,“但是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以前会经常这样笑吗?”
“也不是。”白采伸手摸摸他的脸蛋,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才放心似地,小小声地道:“就是有的时候会,而且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笑,你好像总喜欢看我……”
他的指尖猝然顿住,更多的想不起来了。
但是他觉得,如果谢坠凌都愿意看他,对他笑的话,是不是表明以前谢坠凌也挺喜欢他的?
而且谢坠凌见到自己被分食的时候那么愤怒,愿意为自己收拾分枝,愿意把自己的力量都卸下来交给自己,连同着记忆一起都存放在自己这里,也是因为喜欢他吧?
白采心里雀跃起来,望着谢坠凌半天没说话,倏然冲着他灿烂笑了下。
谢坠凌的睫毛微颤,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却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混沌地的雾气浓重,但是并不能阻碍他们的视野,藤蔓无声无息的在脚下弥漫开,扩散到四方,所到之处裂土似乎都在缓慢愈合,这时它们重新得到滋养的标志。
白采是这里最强大的妖物,自然而然所有的生物都会仰仗他的鼻息,臣服在他的力量里。
随着藤蔓扩散得越来越远,他蓦地感知到自己最后留下来的那部分记忆在哪儿了,那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是混沌地最深处也是目前最干净的地方,是白采曾经住得最久的巢穴。
“你的家里应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
边走,谢坠凌边道:“异能者提前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我知道。”白采想到这里就生气,眉眼里面戾气满满,“等我抓到他们,我会给他们教训的。”
“但是我总觉得,除了异能者以外应该有点别的什么……”
他有些说不清,索性没有再做猜测,而是跟着谢坠凌接着走,终于回到他的巢穴边。
湖泊如同镜面般清晰漂亮,白采站在水边往下看,映照出他跟谢坠凌的身影,感知指示,自己仅剩的残缺的那部分记忆就在这里,尤其这里也是他被分食以后治愈疗伤的地方,不会有错。
但白采弯腰,距离水面越来越近,察觉到里面有一片黑漆漆的浓雾,好像要把他吸引进去似地。
突然,谢坠凌在后面一把将他拎起来,“小心点。”
白采懵逼地回头,听他提醒道:“这里跟以前不一样。”
确实是这样,巢穴还是巢穴,抬眼望去能够发现四周是湿润高挺的石壁,围筑出深不见底的洞穴来,可洞穴外又宽阔得不见边际,能够容纳本体庞大的藤兰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舒展。
不同的只有湖面,原本底部只有坚固的石头……现在这些黑雾是从哪里来的?自己离开的时候都还正常,是不在混沌地的这些日子里面发生过什么吗?
看着谢坠凌的表情,白采没由来心脏打鼓,试探着道:“……谢坠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概。”谢坠凌的嗓音冷戾,“能有力量动混沌地的不多。”
除了他跟白采,其他人想要动混沌地就务必要调动资源、付出巨大的代价,想也能想到谁能有能力去支配这些,如果不是监察队现在的高层,那就只能是赵常威。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调动?可能是在发现自己不那么受掌控以后,当然也可能时间更早。
在几年前发现自己的力量压根就没有融掉,甚至想要趁机自己受伤时动自己的精神力遭到反噬时……他便已经不满,开始筹备自己再次回到混沌地的这天。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接着道。
“好。”白采抿了抿唇。
两人跃进水中,精神力在湖泊中卷出入口时,溅出些金色的浮光。
沿着黑雾的方向不断前行,没多久便在湖底深处看到了一丝裂缝,所有的异样都是从那里渗透出来的,正在无声朝外面扩散。
白采跟谢坠凌猝然停住。
谢坠凌去过这个地方,将手覆盖在上面,好像还能听到里面隐约的雷鸣声——那里是鸣谷,原本是混沌地里面最危险的地方,距离巢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位置,就像是一只眼瞳的两端。
可现在,鸣谷竟然从地底缓慢地位移到了这里,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是当年自己从混沌地活着出去以后,便有人开始想办法,耗费几年的时间等待着自己重新回到这里。
不知道为何,谢坠凌的内心毫无波澜。
大抵早就认清楚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现在只会让他的暴戾杀意更清晰而已。
“我们的记忆也被吞进去了。”白采眉眼压得低低的,非常不舒服,“这样我们就只能进去了。”
但其实他不希望谢坠凌去,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身体往前走了些挡在谢坠凌的前面。
他记得上次来混沌地,谢坠凌就是要去这里融掉自己的力量,虽然最后没能彻底进去成,而是察觉到自己被分食所以回来了……可还是会让白采觉得难受。
直到察觉到掌心的温度,轻轻覆盖在他的后颈。
白采猝然回头,撞进谢坠凌的眸色里,“没关系,只要我们一起就好。”
热意顺着后颈的皮肤不断扩散,就像是无声的安抚,让白采的焦躁也慢慢消化了些,凑过去用脸颊贴了贴他,像是委屈又像是妥协,小小声答应,“嗯。”
谢坠凌抱住他,任由雾气将他们缠绕,然后往前踏去。
骤然视觉转换,他们便走进鸣谷,惊雷的声音猛然在头顶炸开,几乎要令人耳鸣。
然而前面的场景却与想象中的不同,不是什么鬼哭狼嚎的恐怖深渊,也没有令人无法忍受的瘴气,甚至看起来鸟语花香,四周的的景色是前所未有的舒适宜人。
就连雷鸣也慢慢地消失了,雾气散开,石壁周围的藤蔓爬上来,开出层层叠叠的花朵,在馥郁的香气钻进鼻息的刹那,谢坠凌有短暂的失神。
这花香跟白采现在的不太一样。
在融合过后,那股馥郁的味道早就掺杂着冰凉的雪气,变淡了却又更加的幽晦扑鼻,白采曾经亲口告诉过他自己更喜欢这种味道,就好像随时随地依靠在谢坠凌的身上。
可此时的味道,谢坠凌记忆也很深刻,是几年前白采的味道。
他回头安静地看过去,发现白采已经不知道何时不在他的身边,而是远远地跟在后面,明明眉眼灼热湿润,情绪却像是很快乐似地,蕴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察觉到谢坠凌的目光,他便张张口,应当是笑着说了什么,但是谢坠凌没听清。
他的耳朵受到那道雷声的侵扰还在嗡鸣,但更令他陡然心颤的,是终于发现此时自己的处境不对,这里压根就不是鸣谷真正的环境。
是回忆产生的幻境。
鸣谷在移动到巢穴以后,吞没了他们俩当时留在这里的那段记忆,唯独感受到他们力量渗透的时候才会重新浮现出来,却因为纠缠得过深,反倒是把他们彻底拉进了记忆深处。
也不知道此时白采会在那里,情况会跟他同样吗?会看到当年的自己?
谢坠凌的目光定定的,一动不动地落在“几年前的白采”身上,慢慢地,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的力量好像也在疯狂的倒退、转变——这是错觉,是记忆环境为他制造出来的体验,但却让他无比逼真地仿佛回到了那时候的状态。
自己也变成了“几年前的谢坠凌”。
因为一直都没有等到谢坠凌的回答,跟在后面的白采似乎有些奇怪,他的藤蔓无意识的偷偷蹿过来爬上谢坠凌的胳膊、脖颈,在触碰到他的皮肤后又像是烫到般猛地收回去。
别开目光,睫毛胡乱地颤抖着,白采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猝然冲着谢坠凌笑,“……对吧?”
耳鸣渐渐散去,却也只听清楚了最后两个字。
但不管他说什么,谢坠凌都会答应,轻轻道:“嗯。”
从头到尾都紧盯着他没有移开的视线,终于缓慢地晃动了下,如同积压很久很久的渴望在此刻得到彻底的圆满,“好久不见。”
第69章 同类
“谢坠凌,你在做什么呀?”
白采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他现在基本都已经明白了,谢坠凌站在原地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等他,不但纵容自己跟着他,甚至也愿意跟他同行。
所以白采的胆子越来越大,好像完全忽略掉了最开始对方要杀自己的事情,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受到精神力催化有点不受抑制地开花,让他忍不住更想靠近谢坠凌去触碰他。
谢坠凌侧头,发现白采的脸颊近在咫尺,几乎都擦过了他的睫毛。
此时的白采还没有受过任何伤害,那双灼热的眼眸漂亮又湿润,有种强大妖物最纯粹美,偏偏又那样专注地只凝视着你。
心脏轻微地颤动了下,谢坠凌甚至都分不清,是此时的自己在为他心动,还是开始倒退后越来越占据身体意识的……“几年前的自己”。
“我在留下标记。”谢坠凌回答道。
说话间,他将一抹淡淡的金色浮光留在岩边。
脑子里面的记忆也在迅速消失,他猜测这里如果是记忆造成的幻境的话,在短时间内他会完全退化到几年前的状态,不仅仅是身体里面的力量,还有自己的认知。
他能接受以这样的方式找回记忆,但是不可以彻底沉沦在这里面,因为现在他也不知道,跟他一同进来的白采是否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扫了眼自己留下来的金色浮光,大约三小时后就会提醒他。
如果那时候谢坠凌还没有清醒的话,他会强制自己离开这里。
做完这些,谢坠凌回头定定注视着白采。
这真的是个……不论任何时期都会完全吸引他注意力的妖怪,他的直白热烈,他的强大还有灿烂的笑意,明明都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催化得开花了,却还像是没事人般,眼巴巴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馥郁的香气扑进鼻息的刹那,谢坠凌的神经猛然颤动了下。
“我是怎么把你催化的?”他低声问。
“嗯?”白采像是没听清,轻轻地眨动睫毛。
距离实在是太近,让谢坠凌忍不住拨开他的额发,轻轻吻了下他滚烫的眼睛。温热落下来的刹那,似乎有点把白采吓到,却没有避开,只是睁圆了眼睛看他。
谢坠凌……在亲他?
谢坠凌为什么要亲他?
可都没有等到个答案,谢坠凌便松开了他,只是垂眼注视着他。
意识有短暂的混乱汹涌,认知终于彻底回到了幻境的时间点,谢坠凌变回了此时他该有的样子,冷冽话少到让人分辨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情绪,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但在白采的面前,他到底还是轻轻问了句,“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哦……”白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上面还残留着灼热的烙印,有点搞不懂谢坠凌为什么突然间前后仿佛变了个模样,亲完他又好像彼此的关系没那么密切似地。
“我不是说了吗。”他歪了歪脑袋,“我不想你去鸣谷啊,真的很疼的。”
“但前面就是鸣谷了。”谢坠凌望向远处。
白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与天相接的地方好像有一条缝隙,黑雾不断的从里面冒出来,传闻那里面因为雷鸣所击,残留着能够吸神力的洞口且深不见底,普通人类或者妖物去了以后基本都会有死无生,因为压根没有办法填满鸣谷的胃口。
但对于谢坠凌这样的人来说,也只有鸣谷才能够承受得住他的力量,甚至夺走他超额的那部分,成功地将自己变成普通人。
此时的谢坠凌已经做了决定,并没有因为白采的这番话而更改。
看到他接着往前走,白采便有点沮丧,有搭没搭地跟在后面,连带着地面弥漫的藤蔓都有点恹恹的。
直到终于到达鸣谷附近时,白采原本准备亲自送谢坠凌下去,这样如果他受不了的话自己也可以迅速把他给拽回来……可谁知突然感应到什么般,蓦地回头,眉眼愤怒地低低压着。
“怎么了吗?”谢坠凌抬眼问。
“有妖物跑到我家去撒野了。”白采的领地意识极强,当场就想冲回去把那些妖物给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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