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耽搁你了。”
谌意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王哥紧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礼貌性的微笑逐渐淡下去。
他眼中覆上一层阴翳,把门反锁,随后来到涉密电脑前坐下。
涉密电脑是无法查阅传输记录的,但王哥熟练地敲了一串代码,页面上弹出了历史输出记录。
他看完暗骂了一声,猛地锤了一下桌子,半晌后,他走到窗边拨了个电话。
“喂。”他放低了音量,尾声紧张得有些颤,“大哥,我们的东西泄露了。”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后,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声:“谁。”
“谌意……”
“你当初不是跟我保证,放在系统里绝对安全吗?”
“放系统里,本来是为了防备欧阳,让他的手伸不过来,谁知道被谌意捷足先登了,查询卷宗只能输入编号,我不明白谌意是怎么知道编号的。”
“谌意已经查到这一步了?”
“现在该怎么办,要出手吗。”
“……”
对面的声音阴沉得叫人胆寒:“违规使用检察院涉密系统,造成泄密,会面临什么处罚?”
王哥咽了口唾沫说:“警告处分。”
“最严重的呢,如果泄露的是国家秘密,又会怎么样?”
“可能面临刑事处罚,故意或过失泄露国家秘密罪,严重可达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你去设局。”
“好。”
-
闻途买菜回了家,想着晚上要做什么菜,他本来是不太喜欢做饭的人,同居之后为了谌意也学了几道菜。
加上明天就是周末,他顿时有了放松下来好好做一顿饭的兴致。
刚把食材洗净,他接到了颜千茹的电话。
“喂。”
“闻律师,抱歉下班了还打扰你,今天一直忙,现在才有空,我想和你聊聊安澄的事,她那个案子,检方还没有起诉的意思吗?”
“我催过了,检察官态度模棱两可,像是故意拖着不起诉。”
“怎么回事……”
“有人从中作梗,谌意被撤职不就是他干的吗。”
颜千茹沉声说:“那你们有进展了吗?唐晋的底细我调查过了,他在入狱前是个普通的国企中干,以前和腾山公司没有过接触,并且他的家人在他坐牢后得到很多钱,现在能肯定的是,他是被捕后接受了腾山的收买。”
“好,谢谢你颜律师。”闻途道,“我们这边也发现了重要的线索,有些复杂,等有空了我们和你当面讨论。”
“行。”
“下周一上班我再去检察院催一催安澄的事,实在不行,我直接去找检察长。”
“果然是传说中不好惹的闻律师,那就辛苦你了。”
闻途刚挂电话,一阵关门声传来,是谌意回来了。
他洗干净了手,正想出去,谌意却一个箭步飞快冲进了厨房。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谌意头发凌乱,气喘吁吁,像是跑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摸出光盘塞到闻途手上。
“重要证据。”谌意握住闻途的手,边喘气边说,“欧阳铭曾经在五年前非法筹钱。”
闻途瞪大眼睛:“那个被告真的是替罪羊?”
“对,真正犯罪的人是欧阳铭。”谌意道,“你看这份卷宗就知道了,欧阳铭当年谎称新设立的天明公司需要投资,用月息1%到4.5%的高额利息为诱饵,向外界以借新还旧的方式集资,短时间内就筹了将近三百万,然后他用这笔钱付尾款买了斓台那套房子。”
闻途听得呼吸都慢了几拍,他紧捏着这张光盘,沉声开口:“案件信息都在这儿吗,包括案情和证据。”
“对,现成的,但我在思考,这些为什么会保存在检察院的秘密系统里。”
闻途思索片刻,很快分析出原因:“这几方势力,各自唯利是图,是不可能团结一心的,估计这些年也在明争暗斗,检察院的人把欧阳铭的犯罪证据藏起来,一定是想作为把柄,只是他没想到被你先一步发现了。”
“有道理。”谌意说,“我还有个疑惑点,他不仅要买房子,还要弥补腾山的账目空缺,我觉得他非法所得的钱远远不止这些,会不会还有其他犯罪行为。”
“抽逃出资。”闻途笃定地开口,“我查阅过腾山以前的账目信息了,我爸事发那年,腾山储存注册资本的账户有一笔异常转出,很可能是欧阳铭抽逃了出资去填补他挪用的资金。”
谌意:“拆东墙补西墙?”
“我之前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经过深究,我发现欧阳铭的根本目的是掩盖行贿,而不是掩盖账目空缺,所以公司账目哪一块缺了,是流动资金还是注册资本,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不要被人发现他行贿,进而发现他非法采矿的事实。”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想通了。”谌意恍然大悟。
闻途又说:“但我觉得我们只是窥到了冰山一角,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有很多疑点,比如他筹集了资金,大可直接填回公司账目,为什么再紧急用钱的关头还要买一个房子,还有,欧阳铭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害我爸爸,仅仅是我爸爸要给他判非法采矿罪吗,这不是个重罪,用得着他费尽力气,又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又是抽逃出资,他犯了更多的罪,就为了置我爸爸于绝境?”
谌意没说话,闻途说的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点,他们现在手上证据不足,当年的真相仍旧是个未知答案。
“不过,这张光盘已经算一个巨大的进展了。”闻途轻笑了一下,“谢谢你,谌意。”
“和我还要说感谢吗?”谌意佯装生气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脸,“嗯?也太生分了吧。”
闻途抓住他的手,脸上笑意淡下去:“别闹了,我还是有些担心,你刻这个光盘没什么问题吧,会给你招来麻烦吗?”
谌意倒是满不在乎:“能有什么麻烦,再给我撤一遍职?把我贬为扫厕所的?”
“正经点,我是认真的。”
谌意说:“我不怕麻烦啊,他们要再搞我,我就辞职不干了,和你一起当律师,这样每天跟你待的时间就更久了,好不好?”
闻途没说话,眼睛丝毫不眨地看着他,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五年前你说你要当律师,所以我不想你为了我考检察院,因为我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过喜欢的人生,而不是被外界逼迫着作选择。”闻途注视着他,很认真地问,“那现在呢,你在检察院干了五年,喜欢这个职业吗,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想过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第62章 突发事件
琢磨半晌后,谌意也很认真地回答:“我好像没仔细想过,反正都是讨生活,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非要说什么为天下谋太平、所以热爱这个职业,反而太像电影里的话,从我嘴里讲出来太别扭了。”
“讲不出来,但心里是这么想的吧,为了理想所以热爱。”闻途很轻易地看透他。
“是吗,或许吧。”谌意一笑了之,“你不要总担心我被迫做选择,然后人生的路就被改变了,不会的,我始终觉得干哪行不重要,在哪儿活不是一样的活法么,但干一行就得好好干,无论是公诉还是打碟,或者做刑辩,挑得起肩上的重担,无愧于自己的内心就行。”
“小意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开什么玩笑,我们人民公仆包有责任感的。”
“我知道了。”闻途眼尾掖了很淡的笑,眸中涌出暖意,“谢谢你让我知道你的想法。”
谌意环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揽:“那也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想法。”
闻途说:“谌意,以后我想慢慢了解你的更多。”
“喂喂。”谌意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闻途没躲,只是眨了下眼,“都快和我过九周年了,还不了解我啊,我要闹了。”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想要完整地了解一个人太难了,我了解你,但还不够多,我想知道的是所有的、没有半点保留的你。”闻途望着他的眼睛说,“你之前不是说我忽视你的看法吗,现在我经过深刻反省,在着手纠正了。”
谌意一时语塞,感动片刻后,尾巴都快翘上天:“闻律师肯听取整改意见,为我纠正工作,真让我感激涕零。”
闻途抬手揪了一下他的脸蛋说:“别嘴贫了,快把光盘收好,待会我们一起研究一遍,在这之前,先让我给你做顿饭。”
“我和你一起做。”
“你会做吗,就和我一起做。”
谌意偏头,往他脸上亲了一下,提议道:“大厨掌勺,小二打下手。”
-
闻途说纪念日想过简单一点,散散步最好。
谌意规划好路线,驾车一小时到野鸭湖,那边有大片芦苇,他可以和闻途牵着手漫一整天的步,说一整天的话,然后看湖上的落日,再驱车回家一起做饭。
周日清晨,两人都起得很早,闻途吃完早餐,见谌意还在洗手间里磨蹭,便走过去扒在门口问:“捯饬半天了,今天是有演出吗,谌意大明星。”
谌意拨着他额头前的两缕头发,费尽力气想梳个造型:“我还不是为了体面点,带我出去不给你丢人。”
闻途失笑:“你这张脸不打扮都够体面了,毕竟是检花。”
“……”谌意脸一垮,顿时把梳子放下,“你从哪里听的这个称号?”
“公安局,周警官带头叫的。”闻途双手抱胸,靠在洗手间的门沿上,“这个称号挺适合你,以前是法学院一枝花,现在是检察院一枝花。”
“……”谌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彻底放弃了做妆造,倾身过去把闻途抵在门沿上,“你再说,我就亲死你了。”
闻途不甘示弱地掰着他下巴,左右晃,望着他漂亮得摄人心魂的眉眼,喃喃:“检花,检花。”
“在挑衅我吗?”谌意眼神暗了些许,顿时被撩得有些燥。
闻途还没来得及回答,谌意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放开闻途,说了句“等会儿算账”,随后接了电话。
“喂,嗯……”
趁他打电话,闻途回到客厅,把才收到货的戒指拿出来,又看了看,满心期待地揣进大衣口袋里。
他把谌意那份早饭端到了桌上,倒完牛奶,谌意恰好挂了电话从洗手间出来。
“待会开你的车,我的没加油。”闻途头也没抬地说。
数秒钟后,闻途没听到谌意的回应,抬起头,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闻途正想开口,谌意先一步不打自招:“那个,我们要不,把路线改为厂洼西路一日游……”
闻途脸色沉了几分,他放下玻璃杯,微微歪头,审视一般盯着他:“什么意思。”
“临时通知我去加班,我说了我有重要的安排,那边让非去不可。”
“让我别加班,你自己倒先加班了?”
谌意跑过去,拉着他胳膊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下周,下周好不好,为了表示歉意,我决定陪你玩两天!”
“没事,你去吧,工作要紧。”闻途推开他,语气很淡,但谌意明显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闻途早饭也不吃了,兀自往玄关处走。
“干嘛呀,你去哪?”谌意着急忙慌追上前。
“我自己开车去看芦苇。”
“啊?不行,等我下周一起去。”
眼看着他要换鞋,谌意连忙蹲下抱住他的腿,整个人往他身上黏,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他:“你别走,这是我们的周年约会啊。”
“我一个人去看更自在。”闻途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们的纪念日怎么办?”
“你都去加班了,还过什么纪念日。”
“对不起,那边非要我去不可,我答应你补回来,再给你多买点礼物好不好,你不要生气,我们五年都没过纪念日了,哥……”谌意像树懒一样抱着他,见他不为所动,闷声哄道,“哥……宝宝……”
闻途不说话,他眨着水灵的眼睛喊道:“主人……”
“好了好了。”闻途心里一痒,见他的可怜样决定不逗他了,托着他手臂将他带起来,放松了语气,“没生气,你去吧。”
“你不生气?”
“单位的安排,又不是你能选择的。”闻途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快去吃早餐,然后我送你去上班,至于纪念日,什么时候过都行,我不在乎这些的。”
谌意顿觉眼眶有些热,他在闻途嘴上啄了一口说:“你怎么那么好啊,我喜欢死你了。”
“你再磨蹭当心上班迟到。”
下车前,谌意又和闻途抱着接了很久的吻,才不舍地分别,带着满心怨念来到了检察院。
一进门就碰上了同样一脸幽怨的齐乐青,齐乐青有气无力地跟他打招呼:“嗨,谌检,你那工作也需要加班啊。”
“不是,你会不会说话?”谌意手上没有《刑法一本通》,只好徒手往他脑袋上一敲,“怎么半死不活的,振作起来,未来的大公诉人。”
齐乐青像被按了开机键似的,瞬间睁大双目:“好久没被你敲脑袋,一下子又灵光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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