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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泉生索性不爬了，停下来。
他身后的钟净也发现了异常，跟着停下来，手都攥得有些发疼，留一只手抓着梯子，松开另一只手甩了甩：“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爬梯子爬个没完了啊？我们爬了少说有二十分钟，楼上要真是只有三层楼早就爬到了。”
钟净说的没错。抬头望去，头顶只能看见永无止境的白色梯子，一眼望不到头。
更不妙的是，回头一看，完了，他们走过的天梯居然一阶一阶全都消失无踪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是，”闵泉生抬头看着没有尽头的白色梯子，“永远也到不了天堂……”
又回头去看空空如也的身后：“……但是也回不去人间。”
钟净闻言稍加思索，眼睛忽然睁大了：“那还能去的地方不就只剩下地狱了？这意思是让我们下地狱啊？”
“……可是地狱在哪里？”
闵泉生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低下头，看向两人脚下一片混沌的黑色世界。
然后他向钟净伸出手。
钟净明白他的意思，他们是从十八楼上来的，十八楼以下就是十八层地狱，想要去到地狱，直接跳下去就好了。
他也朝脚下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紧紧握住闵泉生的手。
就这么自杀式地……
两个人在心里默数三个数，一起朝着脚下未知的那一片混沌跳了下去。
……跳下十八层地狱。
闵泉生在跳下去之前戴上了杜鹃鸟吊坠，可是吊坠不知怎么也失效了，没能带着两个人飞起来，而是跟着他们一起直直坠入一片混沌之中。
混沌之下是什么？钟净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最后眼一闭心想去你妈的不想了，大不了就是啪叽一下摔地上死了。
但是预想中的啪叽一下没有到来，他们没摔死，而是一屁股坐在实地上，晕头转向抬起头一看，居然回到了十八层的安全通道。
从安全通道里走出来，电梯也刚巧来到十八楼，进去一看，按键也恢复了正常，B1，B2，B3全部归位，19，20，21也重新出现在最上面。
叮地一声，钟净打开手机，发现宋一珊也终于给他回消息了，说自己一觉睡到现在，才看手机，还让他们下次再来玩。
钟净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不然罪过可就大了。”
闵泉生却完全没有松了口气的样子，目光定定地盯着安全通道的方向。
然后他问钟净：“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这次调查的目的是什么？”
“嗯……”钟净想了想，“调查苹果是什么意思，以及苹果陷进地里是什么意思？”
闵泉生道：“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他指着他们刚才出来的安全通道：“你不觉得很像吗？”
钟净摸不着头脑：“哈？什么很像？”
“我们刚才跳下来，和苹果从树上掉下来。你不觉得很像吗？”
经他这么一说，钟净心中模糊的答案渐渐变得明晰起来：“你是说……苹果掉下来就等于我们跳楼，苹果砸进地里面等于我们下地狱？”
“可是……”钟净又有了新的疑问，“苹果是不能跳楼的，也不能下地狱，能这么做的只有人啊。”
“所以……苹果其实代表着某个人？”
闵泉生点了点头，又道：“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国外有一个说法，据说，自杀的人是会下地狱的。”
“就比如说我们吧。我们刚才从上面跳下来，相当于是在跳楼自杀，所以就回到了第十八层地狱。”
“自杀……”钟净捋了一下思路，瞳孔逐渐放大，“所以其实，故事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学霸，为了考上少年班头悬梁锥刺股，结果最后还是没考上，于是跳楼自杀了？”
闵泉生掏出手机：“是不是上网一查就知道，如果真是自杀，就算学校再怎么压，也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江水初中”“跳楼自杀”的关键词，很快查到了一个匿名贴。看起来应该是江水初中的学生匿名发的吐槽，标题很吸引人：
[毕业了。讲点以前不敢讲的事。]
[我是江水初中的。江水初中不是市里最好的初中嘛，每年考取少年班，省师大附中的人最多，重高率也特别高，好多小升初的挤破了头都想进去。
当然，我是例外哈，我成绩很烂，走关系进的，是学校里甩尾巴的那个梯队。
就在我初二的时候，初三有个学长跳楼了。
不过摔在树杈子上，只是骨折了，没死。
当时是晚自习，我们在考数学，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第二天才知道有人跳楼了。
班主任偷偷告诉我们，当时晚自习，他是毫无征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径直走向窗户，把坐窗户边上的学生扒拉开，自己踩凳子上跳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学生站起来拦住他，全都只是看着。
再后来，校长专门在课间操通报了这件事，给出的说辞是，这个学长并不是要跳楼，而是在做，实，验。
没错，做实验。
说起这个呢，就要说到这个学长的来头。
我们学校的初三学生，通过选拔成立了一个重点班，收容全年级成绩拔尖的学生。
这些学生会提前结束初中课程，学习高中知识，然后参与少年班和省师大附中的提前招生。
所以校长说，这个学长就是重点班的，学习了高中的重力加速度，非常好奇，就设计了一个实验，以自己为实验对象，验证一个什么什么定理。
在此之前，他其实做了充分准备，还画了图，写了实验步骤和公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稳稳落在树上。
结果忽略了风力因素，导致实验失误，就在树杈子上摔骨折了。
校长就说：“事情就是这样，大家不要恐慌，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好好学习好好上课……”
像这样把我们打发了。
事情看似平息了，但是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多数学生的认可，其中也包括我。
我觉得，哪怕是一个没有高中物理知识储备的人也听得出来这说辞很扯淡。
所以在学生之间流传着另一个说法，大家都说，这或许才是事实真相。
刚才也说了，这个学长是重点班的。
这事情发生在三四月的样子，那时正值少年班招生考试，那个学长也去了，但是没考上。
大家都推测，他是因此心里郁愤难平，有了轻生的想法。
但是没死成，跟学校协商过后，怕有不好影响，对外就宣称说是做实验。]
第21章 千斤果
两个人回到家里。
钟净一进房间，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码放在角落的那些杜鹃鸟标本，它们会像之前一样复活吗？
果不其然，只听见咔嚓一声，第三个标本盒子也自己打开了，里面振翅飞出一只复活的杜鹃鸟，在他们头顶盘旋一圈，一松嘴，把一个信封扔在书桌上，随即就从打开的窗户飞了出去，远了。
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这样写道：
[亲爱的杜鹃：
我从小成绩就很好，是老师家长都最放心的那一类学生。
初三的时候，学校通过选拔成立了一个重点班，收容全年级成绩拔尖的学生。
这些学生会提前结束初中课程，学习高中知识，然后参与少年班和省师大附中的提前招生。
选拔考试结束之后，身边的同学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落选，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我很优秀，我一定可以进重点班。
我提前买好了高中的课本和教辅数据，满心期待地等着开始重点班的学习。
毫无悬念地，我确实进了。看着入选名单上我的名字，我觉得无比幸福。没错，我就是这么优秀，虽然只是坐在这个小小的重点班里，我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提前完成高中课业的学习，参加少年班考试的时候从容自在，惊艳四座的样子了。
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进入重点班的第一次考试，我遭到惨败，考了倒数第四名。
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怎么可能呢？我一遍又一遍把那张成绩单展开看，确认，又揉成一团扔掉，又捡起来展开看，确认，又揉成一团扔掉。
是真的。我是倒数第四名。
……
过了很长时间，我冷静下来了。
然后我告诉自己，不对。这不是我的真实水平。我怎么可能只考出这样的成绩。
我必须恢复自己的真实水平。
所以我开始努力。
我写很多励志的小纸条，把课桌贴得满满当当，每天说鼓励自己的话，每天在脑子里想一遍自己理想的学校。
我每天睡三个小时，半夜打着灯在被子里写题。我在晚上不会熄灯的澡堂里背书，为了背书的时候不睡着，我晚上不吃晚饭，在零下的天气只穿一件短袖，就算背着背着睡着了也要把自己饿醒冻醒。
我还想着，如果人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就好了，这些事情只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把这些时间用来学习，我可以做得更好，可以做得比谁都好。
哪怕学了很长时间，已经集中不了注意力了，我还是要求自己更自律一点。
有一天我做题，我还记得那是一道立体几何。明明只是几条参考线的事，可是这么简单的几条参考线我想破脑袋也作不出来。
我盯着那道题的答案解析看，忽然觉得很怨恨，不是怨恨其他任何人，只是怨恨我自己。
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
我想，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
我需要惩罚我自己。
怎么惩罚比较合适呢？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开始打我自己。
我用拳头不遗余力地砸自己的脑袋，就是头顶的那一片区域。
其实打人一般都是握紧拳头打。因为受力面积会更大，就会更疼。
但是很多时候我其实不会用拳头。我一般都是用手掌。
为什么要用手掌？
因为我还会扇自己耳光。
扇耳光很讲究策略的，一般扇很多下的话，脸就会很红很烫，有点耳鸣，耳朵里有一种穿过脑髓一样的尖锐刺痛。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会被别人看出来。
不能扇耳光了，那打哪里比较合适？离脸最近的当然是自己的脑袋。
这时我的手掌还是张开状态，就可以直接用张开的手去砸自己的脑袋了，非常顺手，所以我就渐渐习惯了用手掌去打自己的脑袋。
除了用手打，还可以拿自己的头撞桌子，这样的声音比用拳头砸大多了，听起来比较畅快。
不过撞墙的话声音反而又不那么大了，闷闷的，和用拳头砸有点类似。
然后还可以拿书砸自己。不过如果是高中课本的话其实不是很方便，因为它太软了，又很大很薄，很不顺手。
所以如果要砸的话还是尽可能拿那种小一点厚一点的书。但是也不能太小太厚，比如字典，砸起来也会有点不顺手。
比较顺手可能是课外书。什么世界百大名著之类那种大小会比较合适。
我睡得太少了，所以上课的时候会睡着。其实高中很少用到圆规，但是我的桌上一直放着一只圆规，一把钢尺，很多开着笔盖的笔。每次快睡着的时候，我就用它们扎我的手背，我的大腿和手臂。
其中用笔的话不太合适，因为上面有墨水，沾到身上不太好洗。
圆锥也不太合适。太尖了，太容易留下痕迹，会被人问起来的。所以一般用得也比较少，可能隔着衣服会比较合适。
钢尺棱角的效果是最好的，不至于像圆规一样留下明显伤痕，但是也足够尖锐，让人迅速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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