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往他那边走去,还有一半的距离后向楼梯口转弯,秦连溪说要去对面的商场抓娃娃。
方不阿准备下楼时注意到角落里的人,只不过对方的帽子挡着,只感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很突兀。
还有点可怜。
一个人吃饭总是会让人觉得可怜的,不过还好他有家人,快走了两步。
郁执抬起头时眼睛都是血红色的,扶着桌子站起身,脚步有些凌乱的跟了上去。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很是热闹喧嚣,郁执隔着人群跟在一家三口后方过了街道,去到对面的商场。
他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处,看方不阿鼓励没抓起娃娃的秦连溪,看他为了给秦连溪抓娃娃机主动上场,看他在秦连溪抓到娃娃后说着我们家连溪最厉害。
只是抓起一个娃娃,就得到了无尽的夸奖。
在秦连溪和他母亲一起玩儿的时候,方不阿又去买了爆米花和奶茶,当做惊喜送给他们。
郁执像是偷窥者,在别人的幸福中黯然失色。
之后一家人又去看了电影,电影时长2小时19分钟,郁执就一动不动的等了2小时19分钟,在脑海里杀死了方不阿一次又一次。
电影散场。
他跟着讨论剧情的一家人从商场出来,脸颊上落下一片冰冷,他停下脚步,疑惑的向脸颊摸去。
就听秦连溪惊喜的:“下雪了。”
郁执缓缓抬眼,一片雪花被他的眼睫接住,在眼前晕染出清冷的光晕,仿佛时空隧道,把他带回7岁那一晚。
那晚也下了很大的雪。
房间里血腥味浓重,他妈妈歇斯底里喊过后没了力气,被他捅了数刀的alpha也没了气息。
房门从外被推开,风卷着雪打着旋吹了进来,吹掉他手上的血珠。
院子里搬来不到半月的魏大叔,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场景后把他抱了起来,抱着他向外去。
魏大叔给过他一把糖,很甜,上一次他被赶出来也是魏大叔收留了他,虽然魏大叔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看着很凶,但是他不怕魏大叔,
所以郁执任由着他抱着自己离开,看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袋,抱着他离开了院子。
还没等走出去多远,他的妈妈哭喊着跑了出来:“别走!把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大雪纷飞,那个冬天很冷。
趴在魏大叔肩膀上的小郁执,瞪着眼睛瞧着追赶着他们的妈妈,眼泪好像都要在妈妈的脸上结冰,妈妈居然为自己哭了,那么伤心,伤心到让他以为自己对妈妈很重要。
妈妈扑倒在地,那一下摔得很重,人都往前跄出了些。
他刚被alpha暴揍了一顿,上次被揍的伤又没好利索。
小郁执按着魏大叔的肩膀想要伸手。
魏大叔停了下来:“你要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妈妈,还在哭喊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小执还给我!”
那一刻,小郁执感到很开心。
他的妈妈爱他。
小郁执眼睛亮晶晶的,坏蛋alpha死了,他这个拖油瓶要是也离开,妈妈以后一定会过得更幸福。
“我跟你走。”
这是他唯一能为妈妈做得了。
这个妈妈他不要了。
当魏大叔再次迈开脚步后,妈妈慌了下,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爬了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脚追着他们,风里是他嘶哑的喊声:“别走!小执别走!妈妈求你!别不要妈妈!别不要我!”
雪花如棉絮从夜空中倾倒而出,把人的身影都模糊。
小郁执隐约看到妈妈又摔倒了,这一次他没能再爬起来,绝望的喊着:“妈妈错了,妈妈错了,小执你别走……你别走……”
眼睫上的雪花化成一滴冰冷的水珠,从郁执的眼上滑落,像是一滴经年后才流下的眼泪。
光晕慢慢消失,视线恢复。
郁执瞧着纷扬的大雪,获得幸福了吗?
等他再转眼已经不见那一家三口,而他肩膀上落满了雪花,他大概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但有人是一定没资格获得幸福的。
郁执一脸霜寒色的开车回去,但大概是最近走霉运,距离池家还有一段距离时车胎爆了。
带着戾气的身影从车上下来,车门被重重甩上,高挑身影踽踽前行,雪夜下他呼出的白气都寂寥。
一步一步。
不知来路。
一步一步。
不知归处。
帽子被风吹落,飞扬的银发是早就落了他满身的寒雪。
*
池砚西盯着始终没有回复的手机看了又看,外面都下雪了,这么冷,他到底又一个人跑哪去了?
焦躁的来回踱步。
又遇到坏人找他麻烦?他偷偷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了?
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他作为保镖,自己这个老板说不可以出去就不可以出去。
抛去雇主和保镖这层关系,他遇到麻烦就不能和自己商量商量吗?
正想着开门声响起。
池砚西猛吸了一口气,急急走过去:“你又跑去哪里了?郁执你真的很不会当一个保镖,这里是帝都,你……”
蹦豆似的话戛然而止。
池砚西定在原地,愣愣瞧着雪人般的郁执。
郁执面无表情,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的从他身旁走过,就连余光都没有容下他。
池砚西被他带来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寒颤。
郁执上楼去到卧室,随手把外套一丢,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没过两分钟门被打开条缝,池砚西探头在黑暗中看向床上模糊的人影,他没开灯,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踢到地上的外套,他摸索着捡起放到了椅子上。
被子被掀开,一具温暖的身体从后抱住郁执。
郁执眼都没睁,声音带着死气:“下去。”
手肘向后曲,要把池砚西怼下去,池砚西却是手臂一伸紧紧抱住他,被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松开。
“郁执,让我抱抱你吧,你都被冻僵了。”
alpha把整副身躯都贴在郁执身上,语气放的很轻,郁执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他在难过,他在愤怒,如此情绪外放,他想郁执一定是遇到了非常不好的事情或者非常不好的人。
“我不打扰你,就让我抱抱你吧。”
alpha充满耐心,这时候显得异常靠谱,两人的体型差不太多,他可以把郁执抱在怀里,被子下温暖的手抓住郁执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又有点着急的团窝在自己手心里。
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冷透的人暖过来。
如果不是感觉到他的呼吸,池砚西像是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心疼的把头埋进郁执的长发中。
郁执没有再说什么,也没动。
他很累。
就这样过了好半天,冰冻的身体被热气侵入开始不受控的有些发抖,
池砚西抬起头,关切道:“还是很冷吗?去洗个热水澡吧。”
没人回他。
“要不我们把衣服脱了,这样暖和的快,你的衣服都被冻透了。”
还是没人回他。
池砚西试着拽了下郁执的衣服,对方并没有配合的打算,那就是不愿意,他也就没再坚持。
借着月光,郁执头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打湿了他的头发。
他小声嘀咕:“你这样会生病的,不过没关系,你生病我会照顾你的。”
抱着郁执的手又紧了紧:“你开心就好。”
郁执睁开眼睛,太过陌生的一句话,身后的人像是一个火炉缘缘不断的传递来温暖,他很冷,冷到需要汲取更多的温暖,他才能在这个初雪之夜活下去,
他虽然总是会想死。
但他这半生都在为活下去而拼命。
郁执猛地回身,黑暗中野兽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钳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池砚西的下巴,强势吻了上去。
生疏,生涩,生猛。
唇舌不过几次纠缠就多了一抹血腥味,是他不注意咬破了池砚西的舌,但这个吻并没有停止。
他吞食池砚西温热的血液,掠夺他口腔的空气,纠缠着他受伤的舌进到自己嘴里——来温暖他。
池砚西吃痛皱眉,不过并没有推开郁执,而是努力配合着这个血腥的吻,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让他的手攀上郁执的肩,alpha的本能让他不禁摩挲起郁执脖颈,那里并没有可以让他咬破,释放出安抚信息素的腺体。
他只能忍,忍得他自己的腺体滚滚发烫,威士忌的气味不断涌出。
床虽然不小,但是他们两个将近190的滚在一起,也稍显拥挤。
beta将alpha牢牢压制。
背后的长发被alpha不小心抓住几缕,窒息的难受让池砚西不受控地推了下郁执,这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
郁执浅而清冷的眼珠瞧着难受的alpha,如果他死掉,身体会变得冰冷再也无法释放出一丝暖意,而池砚西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郁执这才结束这个掠夺的吻。
分开时,拉出一道血线。
崩断。
池砚西剧烈的呼吸着,嘴唇红肿,不止舌头破了就连嘴角也破了,喘着粗气看向郁执,他还以为自己真要死掉了。
他龇牙舔了下唇角,年轻alpha勾出一抹笑:“你吻技真烂。”
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可alpha的笑容好像有什么魔力,让郁执在这抹笑中冷静了不少,回想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也挺无语的。
他倒了回去。
池砚西凑上来,两人脸对着脸:“不亲了?再亲亲呗,亲个100块钱的。”
郁执没搭理他。
池砚西就自顾自的亲了上去,郁执没躲,池砚西就愈发大胆,咬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视线纠缠,郁执懒懒的配合着他,身体里的的冷意被慢慢驱逐,温暖从心脏的位置向外蔓延。
有一种喝了酒后,升起的那种温暖感。
他觉得那酒应该是威士忌。
漫长的接吻,亲来又亲去,池砚西仿佛永远都不会腻。
等他投入的亲了半天忽然意识到郁执好半天没回应他了,这也太懈怠了,他不允许,会显得他吻技很差勾不起人的兴致。
抬眼,就见郁执闭上了眼睛,乖乖的,很安静。
“郁执?”
郁执睡着了,在有另一个人在他旁边,在他床上时,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没有任何防范,没有任何警惕。
甚至看上去睡得还很安稳。
确认郁执睡着后,池砚西小心翼翼的躺好,手臂一伸把郁执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盯着看了看后温柔的亲了下郁执的头发。
“辛苦了。”
“这些年。”
手在郁执背上轻拍,勾起一抹笑意:“郁郁宝宝好好睡觉吧,你老公保护你~”
这句话说出来,alpha爽翻了。
不过也只能偷偷说了。
轻拍着郁执的手很久后慢慢停了下来,池砚西的脑袋靠着郁执的脑袋,两人在这个落雪的冬夜紧抱成一团。
被窝里暖暖的。
beta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第49章
后半夜, 卧室里亮了灯,池砚西按照医生的交代,用棉签沾着水仔细的向郁执发干的唇抹去。
涂抹几遍后, 他抬头向吊瓶的滴壶看去,药水缓速平稳的一滴滴落下, 郁执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换成了舒适的睡衣。
他是被郁执的呼吸烫醒的, 发烧的人发出难受的梦呓,他连忙叫来医生, 一量, 烧到42°,实在可怕。
“就说你会生病吧。”
池砚西嘀咕着打了个哈欠, 盯着郁执烧到红扑扑的脸看了看,坏笑成一个浪荡子,伸手在郁执脸上掐了一把。
“嘿嘿~小美人你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摸摸左脸又摸摸右脸,可让池砚西爽到了, 正打算捏捏郁郁大宝贝好好把玩一番,手机响起, 拿过来一看傻眼了。
从卧室出来:“爷爷, 爷爷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老人家熬夜可不好哦~我这个做孙子的可得说说你。”
池砚西心知肚明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好插科打诨想要混过去。
“有人不老实, 我这个老人家自然没法安稳入睡。”
池砚西心虚的笑了两声:“谁不老实,我这就去收拾他。”
“你。”
“我?爷爷你污蔑我, 我可是一直很乖。”池砚西站在走廊,从门的留缝盯着房里的郁执。
“乖到三更半夜在一个beta的房子里。”
“……爷爷,他生病了。”
“看来你忘记了上次答应我的事情。”
“我答应过小姑要照顾他的。”
“池家有无数人可以照顾他,劳烦不着你这个池家大少爷, 更劳烦不到你这个alpha三更不夜发现他一个beta在自己的房子里,自己的卧室生病。”
“现在从他那里离开。”
听着爷爷不悦的命令,池砚西郁闷地捏了捏眉心,他不是熬夜选手,会头疼,现在头更疼了。
房间里灯光昏暗,吊水的声音轻微滴答,病着的beta没了平时的冷酷和厉害,几乎没意识的昏睡着,侧着身,微微蜷缩着身体,眉头因不舒服而紧锁。
他瞧着,实在没办法丢下这个状态的郁执不管:“等他明天醒了我就回去。”
“砚西。”
池鸣戈的语气蕴藏着愤怒,自从池砚西父母去世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池砚西动怒。
池砚西放下手,眉心一片通红,alpha下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爷爷,我明天一定回去,您休息吧。”
他主动挂了电话。
顾及他的脸面和名声,他相信爷爷不会把这事闹大,强行让人把自己带回去。
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吧,对不起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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