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溪推开凤阁的窗户,心如死灰,他已经不想剥了萧璋的皮了,因为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更多应该是悲哀。
从小到大老天爷似乎向来对他缺乏怜悯,就连最后几年都要让他受尽折磨。
他刚才其实也没想把他俩怎样,尤其是那小富家子弟,哪怕萧璋不拦,空刃也会在碰到那少年眼睛的前一秒消散,只是想出一口恶气罢了。
曲成溪带着香香从窗口一跃而出,自暴自弃地想:随便吧,疼就疼吧,疼得受不住了就自尽,一条苟延残喘的烂命有什么好活的。
风从他耳边扫过,直到脚下传来陆地的触感,曲成溪心不在焉地抬头准备走人,却忽的愣住了——面前还是刚才凤阁的窗户,他还站在屋里!
曲成溪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快跑几步冲到窗前再次一跃而出。
眼前的景物飞速闪过,某一瞬间,场景骤然变换,他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落地的时候又是凤阁的地板。
曲成溪站了起来,眸色深了下去。
——结界?
香香也感知到了不对,警惕的吱了一声。曲成溪将灵力汇集到双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周围的一切瞬间变了样,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秦淮楼的四周就像是被一层厚重的灰白色物质罩住了,那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材质,似乎是某种诡异的黏液,曲成溪把手伸出窗户戳了一下,那邪物忌惮他强大的灵力,咕哝着翻涌起来,看起来恶心极了。
有人把秦淮楼封了起来,把里面的人困在了这里,还封住了出去的路!
曲成溪眯起眼睛,他之前早就感觉这秦淮楼有古怪,果然没错。他现在心情正不好,妖魔鬼怪还上赶着作死来挡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曲成溪冷哼一声,动都没动,只有指尖忽然爆发出一点紫色的光,刹那间那白色粘痰就像是被火烧了似的剧烈翻涌起来,有生命似的逃窜向四周,被紫光直接碰到的部位瞬间烧焦,露出了一个可以让一人通过的缺口。
曲成溪臭着一张脸跨出去一条腿就要直接走人,可在临跳下去的时候,却又顿住了。
香香:“吱?”
——如果自己走了,那铁板鸭和刚才那富家少爷怎么办?
以他刚才的观察,铁板鸭只有地境的功力,而这诡异的粘痰上面附着的灵力却远远超过了铁板鸭能处理的范畴。
这东西极其有韧性,还有种说不出的邪性,就算他把这个洞留下,别人也不一定能借光,可能在迈腿的一瞬间就会被黏液封死在里面。
——管他们干什么,这两个人死活关我屁事!
……可那富家少爷看上去就是个哭包废柴,铁板鸭只有床上功夫厉害,留这两个人在这里,只怕还不够妖怪塞牙缝的。
“……”曲成溪无声地骂了一句,眼底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一只腿抬在半空收也不是落也不是。
小狗腿子香香见主人不开心赶紧“吱吱”地给他揉胸口。
曲成溪咬牙半晌,终于撤回腿骂了出来:“靠!真是欠他们的!”
***
“哎哟!”
哗啦!——
龙阁里一通乱响,萧璋在锦袍少爷床底下一拽,竟然揪出来两个人!
被抓出来的两个少年年龄都不大,一看衣着打扮竟然是修仙门生,不知道在床下呆了多久,混身都是灰土,显得有些狼狈,蓝衣那个腿都麻了,出来的时候差点趴在旁边的红衣身上。
“原来是人啊,吓死我了!”锦袍少年躲在萧璋身后抚着胸口,“你们两个藏在我床底下干什么?”
萧璋一看他俩的打扮心里就有了数,藏在青楼的床下还能干什么,有贼心没贼胆,想听个响呗。
他着急回去找屈漾赔罪,不愿再耽搁,揪住那个蓝衣服的耳朵:“小兔崽子,在这藏听响多久了?是哪个门派的?”
“哎呀!”那蓝衣少年被揪得呲牙咧嘴,“放手!谁想你想的那么龌龊,我们才不是来听响的!!”
萧璋急着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上下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海水江崖纹的长衫:“平澜派是吧,不练功逛青楼,你们洪掌门知道你这么潇洒吗?”
告状这种事萧璋是不会做的,只是吓唬吓唬这两个顽劣的小子。
另一身着火焰纹的少年赶紧扑过来求情:“前辈!我们是溜出来的,但是确实不是因为想要享乐,我们是来查案的!”
“查案?”萧璋一顿。
火焰纹少年认真地点头,他看上去一身的正气,容颜俊美温文尔雅,让人一打眼就心生好感:“我的师兄,他的师弟,都在近期忽然失踪,而且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都是秦淮楼,我们这才结伴来探查。从昨晚起我们就一直藏在床下,想要等着没人时候再出来,没成想今早实在熬不住睡过去了,这才被这位少爷发现的。”
锦袍少年忽然面红耳赤地扑过去抓住火焰纹少年的领子,惊慌道:“那……那你们岂不是听到昨天我房间里发生什么了!”
“听见了啊。”身着水纹的少年在一旁道,“鸭子来服侍你,结果你害怕得直哆嗦,鸭子说‘少爷别怕,可舒服了’,说完往你身上摸,你竟然直接吐了人家一身,最后啥也没干就把人家赶出去了,你说你这银子花的可真冤……唔!”
火焰纹少年一把捂住他的嘴,对那锦袍少年道:“阿清他钟说八道的!我们昨晚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锦袍少年如遭雷劈,嘴边一扁眼圈一红,竟是委屈羞耻的要哭了:“你们!……我告诉我叔叔去!”
萧璋放开那个叫阿清的孩子,心里哭笑不得,如今男色盛行,敢情这小少爷是想来尝个鲜的,没想到心理上过不去那一关,还把自己恶心吐了……不过有人失踪是怎么回事?
“多大人了还告状,”叫池清的水纹少年和火焰纹少年比起来,就毒舌多了,叉着腰讽刺道,“你叔叔是谁?说来我听听。”
平澜派和炎阙派都属于修仙界六大名门之列,凡人见了都恨不得磕头摩拜,他们虽是门派中的小弟子,心高气傲的劲儿却是一点不少的,并不觉得锦袍少年的叔叔有什么好怕的。
锦袍少年气的跺脚:“反正是你们惹不起的人!不说了,我要回家了!”
他一甩袖子冲出龙阁,忽然听到旁边一个磁性慵懒的男声:“回不去了。”
萧璋眼睛一亮立刻跑出来,只见曲成溪靠在凤阁的门边,看见他的一瞬间立刻翻了个白眼。
“还好你没走。”萧璋松了口气,丝毫不在意曲成溪的嫌弃,快步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塞进了他手里,“这个你先拿着,这是我珍藏了好久的仙药,对灵力增长大有益处……当然,肯定比不上你的金丸,你先收下,等到时候遇到药房,我再立刻给你再配一副新金丸怎么样?”
这锦囊里的药说是仙药绝对不为过,早年间萧璋帮助南疆小门派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又不要酬金,人家于是把这东西当做谢利硬塞给他的,这药丸凡人吃了能延年益寿,修士吃了能瞬间增长一大截灵力,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之前崔铭用一箱子金珠跟萧璋换萧璋都没舍得,然而现在他却一点没觉得心疼。
曲成溪终于看了萧璋一眼,他自小熟知各种药物,不用细看他就能闻出来,萧无矜给他的这个是好东西,价值估计比他的金丸还要高许多。
——没想到这铁板鸭竟然是这么大方的,还算是懂规矩。
曲成溪哼了一声,也不客气,直接把那药塞进了自己怀里。
萧璋肉眼可见屈漾的脸色好了些,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两个修士小孩也跑出来,看到曲成溪的时候瞬间震惊的抽了一口气,人的审美大多不一样,但是遇到绝顶美艳的容颜时,大抵反应都是相同的。
年轻的男人慵懒淡漠的靠在门边,身上的深紫色金丝纹衣袍雍容贵气,清瘦白皙的脖颈就像是白玉质地的一样细腻,长发乌黑如瀑落在胸前,一枚看不出材质的紫色宝石耳坠在颊侧轻轻摇晃着,让优美的下颌线愈加突显,眉目深邃睫毛浓密,抬眼间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冷艳在其中。
美人在骨不在皮,而这人不管是骨相还是皮囊都是极其好看的,别说是他穿得好,就算是披一块破布出来,只怕也要美得满堂生辉。
“卧槽卧槽!阿禅!”池清死盯着曲成溪,用胳膊肘怼旁边的火焰纹少年,小声道,“活的魅妖!”
明禅:“什么魅妖,是长得极好看的正常人。”
“什么叫回不去了?”锦袍少年不解的看向曲成溪,“我想走便走,难道还有人拦我不成?”
曲成溪一抬下巴:“你去试试啊。”
锦袍少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咚咚咚跑到一楼,推开大门就跑了出去,众人跟在他身后下楼,正要也跟着走出去,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叫:“我怎么回来了!”
一回头,锦袍少年竟然出现在了后方的大堂里。
萧璋一挑眉。
“这里所有的出口都出不去,只要迈出这栋楼的地界,会瞬间被传送回来。”曲成溪靠在楼梯上打了个哈欠,“秦淮楼被设置了结界,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
众人齐齐色变。
“结界?”唯有那锦袍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完全没有关注到重点,扑到曲成溪跟前惊奇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是修士吗,怎么这么厉害!”
“咳咳咳……”身后的池清立刻嘚瑟起来,挺起腰杆,“修士怎么啦,谁还不是个修士呢。”
明禅无语的掐了他一下,池清疼的一皱眉,老实了。
明禅把他拽到身后,上前一步对曲成溪和萧璋各施一礼:“方才在龙阁床下听到外面有法术交手,想必就是两位前辈了。小生炎阙宫明禅,这位是平澜派池清,敢问两位前辈尊姓大名,是何门派?”
萧璋闭关好多年,就算不闭关也基本上不出山,小辈只知道他的名头,不知道他的长相,自然不忍得他,不过萧璋虽然生性张扬,但也不想引人耳目,便微微一笑:“萧无矜,无门无派的散修罢了。”
池清眉梢一挑优越感爆棚,立刻又要嘚瑟起来,明禅却只是点头,又看向曲成溪。
“和他一样,散修。”曲成溪明摆着敷衍,说辞都懒得想,“姓屈名漾。”
“我叫商唯。”锦袍少年也凑热闹道,看性格好像是个自来熟,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向曲成溪和萧璋,“那你们俩认识?是一起来逛青楼的?”
曲成溪微微一笑,萧璋忽然感觉眼皮一阵狂跳,便听曲成溪慢悠悠道:“认识,他是我昨晚包的鸭。”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长期关系
三个小东西齐刷刷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萧璋,目光向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哦!……”
明禅怜悯地摇头:“白日里要修仙问道……”
池清啧啧地叹息:“晚上还要来接客……”
“萧师傅实在辛苦,”商唯关心地询问,“后面疼吗?”
“…………”萧璋险些原地暴走,跳起来在每个小屁孩头上敲了个暴栗,“疼个屁疼!一个个的!什么鬼话你们都信!”——他看起来像是在下面的吗,小毛孩子什么都不懂!
“嘿……”
萧璋正在□□小朋友的动作忽的顿住了,侧头只见罪魁祸手正在靠在墙上憋笑,实在憋不住了嘿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肩膀直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曲成溪除了冷笑、讽刺、勾人以外的笑容,真心的笑容。
那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萧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亮了起来,就连被误会成鸭好像也没什么了,甚至也跟着勾了一下嘴角。
然而曲成溪很快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脸上的笑容刷的消失,又成了那副莫挨老子的样子:“好了,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我可不想在这里呆一整天。”
明禅也正色:“你们有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这里除了我们,好像没有人了。”
这话说完好像有一股阴风从堂间吹过,众人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股脊背发凉,商唯吓得抓住了曲成溪的衣角:“是啊,老鸨呢?小厮呢?鸭呢?”
“刚才不还在呢?”池清环顾四周,脸色微微发白:“这么多人,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温泉池里的水哗啦啦的流淌着,香粉的味道弥漫在空中,就连大堂桌子上的葡萄美酒都没收拾,琵琶斯琴都被放在一边。
空无一人。
那些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夜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江南第一青楼,此时却静谧得可怕,死寂中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楼宇巨大的阴影将几人笼罩其中,恍惚间,这偌大的秦淮楼后楼就像是某种史前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他们吞噬殆尽,而他们,无论怎样都无法逃离。
“所以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个出不去的鬼楼里了?那些人是自己藏起来了,还是被被被……”商唯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可怕,吓得直哆嗦又欲哭无泪,“我就是来尝个鲜,而且都没尝着!怎么会碰上这么奇怪的事!真的有鬼啊!”
“哆嗦什么!就算是个吃人的鬼楼又怎么样!”池清吞了吞口水对明禅道,能看得出他也很害怕,但是强行维持着镇定,“这破楼吃了明禅他师兄,上周又吃了我小师弟!今天我非让它都吐出来不可!”
“楼哪里会吃人,”曲成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了温泉池边,伸手撩了撩池中的热水,“不是人为搞鬼,就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除掉就行了,别吓唬自己。”
——要不然豁出去了,喝一口温泉水?怎么着也能发挥点止痛金丸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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