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通过了体能测试,各项训练也都是第一名,这两年考核放宽了点,不用从军校走。”温澈森解释道。
温澈森明显不想多说,温洵是喜好安逸的性子,肯定不会理解他。这志愿早在几个月前就定好,却一点都不对人透露,连温洵都听不到,温洵只以为他是要防着温至衍,也情有可原,但原来他也是被防备的一部分。
温洵明显吸了吸气,才忍住语调没有过激,“第九区基地出来的人可能负责的都是尾后区的治理,那些地方很危险的。”
应绵搅动碗口的动作轻了点,双眼的光像是熄灭了一点,沉黯下来。立场不存在好坏,这提出的事实却是板上钉钉的坏。
“你是为了查那些无名病菌吗?”温洵声音绷得很紧。
“我很早就决定好了要去哪儿。”温澈森冷冷道,“不用想那么多。”
“你看不见方修塘现在的样子吗?如果你有一天做了指挥官,去了十一区或者十二区什么的,你想你能全须全尾回来吗?”
温澈森面上明明看不出神色有浮动,但周围空气突然变得很冷,他的信息素似有实质般地压了下来。
同性别之间就是压迫力十足,温洵瞪了他一眼,眼里有湿润的亮光。
“在我走之前,我会帮你找第二监护人。”温澈森丝毫没有动容,“你也是时候一个人生活了,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
应绵瞥了一眼温洵的表情,他像是误入家庭纠纷中的路人,位置非常尴尬,很想调解,也很想安慰,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温澈森起身离开了,应绵才注意他碗里空空,筷子也没动,只有饮料喝去了半杯。
这餐饭是惨淡收场,温洵看样子是要哭,但是强忍不想让外人看到,就回了房间里,待确定是散了场后,应绵四肢终于活泛,默默把桌上的菜和碗筷都给收拾了。
温澈森去了书房,那边的灯亮着。应绵先回房间里把行李都给收拾了,其实也就一个背包的东西。
他改变主意了,他准备今晚就走。
背着书包经过走廊时,应绵在温洵房间前面停了下来,凝视着那木门,像是隔着门想给温洵一点能量。
书房有人走了出来,书房就在走廊尽头,附近正是铺着一张灰色地毯,色彩没那么跳脱。视野之内的寸地只展现出淡淡的灰沉,温澈森就站在那里。
应绵看向他那边,他不认路,只能让温澈森带他回去,本来就要到书房去的,但现在他太快背上书包,温澈森又太快出来,起了偏差,像是他一秒都待不住马上要逃走了那样。
温澈森穿了件防风外套,应绵从玄关换好鞋。从走廊走到门口,温澈森从头至尾不置一词。应绵不用跟他开口,他都知道他要走。
“我把菜都收拾好放冰箱里了,你待会儿饿了还可以吃。”应绵不太自然地开了话头。
“好。”温澈森说,“谢谢。”
“麻烦你了,还要送我回去。”应绵无比客套,没了气势。
在这静谧的玄关,只有他们两人。他在等温澈森把门锁打开,需要扫描瞳膜,温澈森却还站在原地。
“我看见了。”温澈森突然说。
应绵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什么?”
“那天我走进花店,从隔间的窗户看到了你们。”
他和高杭,应绵心跳陡然乱了。
“之前我看着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真看见你们又站在一起。”温澈森语调出奇平直,“才发现那些人说的同类是什么,好像理所应当,他喜欢你是不是。”
第75章 告别
温澈森把应绵给送回了花店,应绵真的喉咙堵塞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温澈森竟然问他高杭是不是喜欢他,这本来就是一件应绵不知道也不会想知道答案的事。
于是他沉默了一路。
花店的一楼的灯还开着,布狄叔叔在等他回家。温澈森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已经到了,副驾驶位上的应绵沉着着,解开了安全带的扣,但没下去。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应绵鼓足勇气,终于说。
虽然温澈森也没问后面这个问题。
车里的空气依旧没起色,温澈森只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无奈还是平坦之色,“我知道了。”
一段对话就这样结束,看着车消失在街角,应绵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两天的寄住就这样匆匆结束了,还没什么实感,而结束的点只是因为他做不了中间人。他就在想,要是这两兄弟吵起来他要帮温澈森还是温洵呢?
在睡觉之前应绵给温洵打了一个电话,果然应绵不在那边还好,一把他送走,两兄弟马上就爆发了一次争吵。好在对面的温洵情绪已经平复,说他哥做好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劝了也白劝。他本来就拗不过,他哥去意已决。
果然如此,应绵暗暗叹了口气。
他又关心了一下温洵腺体的情况,温洵说不知道是不是吵架吵猛了,他整个人都是烫的,脸带脖子,不过测了体温也没到发烧的地步。应绵忙让他注意观察,有问题一定要去医院。
温洵答应了,因为餐中变故在前,他这点不舒服也可忽略不计了,所以他没告诉温澈森。看来温澈森得跟温洵冷战个几天,应绵把电话挂掉,把房间的窗户给关了,卷着自己那张被子睡下了。
过了几天温洵又打电话过来,说他的腺体好像恢复了,连些微烫意都没了,不过还是贴了两张抑制贴来保持平稳。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他的易感期症状,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度过了易感期,像以往那样。应绵又听到温洵说温澈森把学籍档案和姓名牌初始登记表给带走了,估计是要去学校处理毕业的事了,这几天都不会回家。
其实这些事温澈森早就在做了,早就在准备了,但是是等他在饭桌上宣布了这事实之后,那条有条不紊平稳运行的轨迹才看得清晰了点,已经是到了收尾的阶段。
饶是旁人再反对,再不理解,他都是必须要去第九区了。
而应绵这边,却是无波无澜。这几天花卉市场静悄悄,封锁了两天又放开了,防疫中心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和那批次从十一区的花有过直接密接的人被带去了询问,还有留了一支小队来消杀之外,其他的并不引人注意。尾后区的鲜花产量高且价格低廉,还附赠保鲜的营养液,所以也常有人偷偷打点关口搞批发,是沾染了什么野生种植园的病菌也不一定,如今是人人自危,互相臆度。
不过来时的阵势看上去跟普通的流行病筛查差不多,市场的商家还能保持镇静,解除封锁之后就继续开工了,不能影响生计,好在这几天鲜花和绿植盆栽的销售也并没受打击。
布狄叔叔被带走,接受了一天多的问询,奇怪的是对面的人也没问什么,只留着他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坐着,到了合适的时间就把他放了出来。
应绵觉得这些事离他们这么远,又那么近,他们都心知肚明被利用了,却无法做出反击。
晚上布狄叔叔去了另一个新起的花卉市场打听情况,不在花店吃饭。
而晚餐的时候方修塘又照常来蹭饭,觉得吃饭时周围有点淡淡的死气,对着应绵揶揄道,“那些事跟你们没关系,不要把情绪带到一日三餐上好吗?”
应绵眼皮都没抬,“防疫中心那些病菌说是轻型病毒,只会引起轻微的腺体不适,比如提前易感期和发情期什么的,跟你说的那恶性病菌差太多了。”
“当然不一样,因为偷渡客可不是只有一个。”方修塘用叉子戳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眼里有一丝狡黠的光亮,“我知道温至衍做那试验的意义了。”
应绵眼睫轻抬,严肃起来,“什么意义?”
“他是故意挑了片只沾染了轻型病菌的叶子,并挑了个不会有外泄风险,不会产生医疗争议的人做试验,身边亲人最佳。”方修塘的语气很轻松,“我猜他做这些事也只不过是为了给管理局证明某件事。”
“什么事?”
“十一区的丛林是可以继续勘探的。”
应绵的表情有丝惊愕,“那他为什么不找个正规的实验室?这样数据不是更严谨吗?”
“十一区出过不少勘探事故。”比如他从前的那件,方修塘却不记痛,完全像在讨论别人的事,“为了保证勘探队的权益,还有可能参与活体试验的志愿者的安全,不少实验室都有新规定不接受来自十一区的任何样品检测。当然明面上是这么个正直的理由,更多的是有不同的力量在争夺十一区的开发权。”
应绵一时震惊,方修塘只用一两句话就把一切揭穿。
“不然你以为温至衍挖空心思把裴琛从那位置拉下来是为了什么?”
应绵坐直了一点,屏气凝神,“对了,这几天都没听到裴队长的消息,他最近怎么样了?”
“私自拘留还有虐待偷渡客,严重违规,大概率不再是巡查队队长了,至于之后怎么调职,不清楚。”
“他当时没有虐待那人。”应绵反驳。
“你怎么知道他之后有没有虐待呢,毕竟巡查队的禁闭室是个很神秘的地方,进去的人肯定要遭受大量的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方修塘的想法非常主观,说是其他地区的巡查队长官还有可能,裴琛极少有这样的管辖争议。
“你好像很不喜欢裴队长。”应绵试探道。
“没几个人会喜欢巡查队的人吧。”
应绵往嘴里送了夹子土豆丝,急转之间想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深深不安起来,“如果裴队长要离开的话,那换谁来当这块地方的新的巡查队队长呢?”
“不管是谁,反正这人一定是温至衍那边的。”
“那你怎么办。”应绵感觉很不妙,“他们会不会抓你去严刑逼供?”
方修塘虽然说跟裴琛不对付,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解不开的怨恨往事,但方修塘在这里这么久,也没见出过什么大事,也是因为裴琛时时盯着的缘故。要是换了温至衍那边的人,对待方修塘的态度还真不一定有裴琛温和。
“所以我得搬到黑市住一段时间。”方修塘还是惜命的,早早打算好了,“大概他们想追也追不到黑市去吧。”
“那就好,那样布狄叔叔也不会担心了。”应绵暂时把心放了下来。
“我比较担心温洵。”方修塘又说。
应绵停顿了一下,“不是说都是轻型病菌吗?我看温洵做了很多次检查,看起来没什么事。”
方修塘沉声道,“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件事的结果,如果温洵会二次分化的话,那么十一区的那些病菌就有可能被认为有正向的催化腺体分化的作用,对深度的药物开发很有益处,届时新的勘探任务报请也将会推进,眼前的任何障碍都不算障碍了。”
“二次分化?”应绵疑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温洵会二次分化?”
“一种直觉吧。”方修塘耸了耸肩,眼里有平和的光芒,“我想他也一定会渴望有奇迹发生在他身上。”
空阔无声的公寓里,到了深夜温洵还睡不着,可能是天气变得不那么冷了的缘故,被子盖着又热,完全不盖身体又在发冷,如此反复,又冷又热的,非常难受。
“爱丽丝。”温洵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请提出请求。”
爱丽丝的声音在书桌旁边响起。虽然爱丽丝已经被拆解,现在回归了学习机的本体,但配置的细致入微的监测功能还在。
短暂滴了一声过后,爱丽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已检测到体温过高,指引退烧药在药柜第二层,抑制针剂在药柜第三层,请自行拿取。”
爱丽丝已经给出了很体贴的建议,但温洵硬是没动,其实他是比较想让爱丽丝打开冷气,这样就可以盖着棉被睡觉了。但想了想,还是节约用电比较好,只起身去柜子里换了张薄薄的毯子,这样就不会热了吧,他小声念叨着。
哥哥不在家,绵绵也回去了,夜晚开始变得漫长起来。虽然平时在家里哥哥也不怎么搭理他,但是多个人家里就能多点人气,以后两三个月都得一个住在这么大的公寓里,想想真空落落的。温洵伸手把床头灯打开,幽怨了一会儿,才再次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但在他快要睡着之时,突然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就像是床头灯的光被遮住了一样,眼底只有漆黑。
他不满地翻了个身,挪到另一边去了,但只混沌了几秒后,那反射线回旋,他一下子惊醒了。
房间里似乎还有别人。
不会是哥哥,哥哥可不会看他睡觉,也不是绵绵,绵绵已经不在了,刚埋怨完身旁空无一人,突然又凭空出现一个无名人,也太惊悚了。他马上防备性地坐了起来。
因为紧张呼吸快速,喘息着,真的有一个人在房间里。
但看清来人是谁时,温洵的眉头跳了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方修塘懒散地倚在门边,嘴边含笑,“从窗户攀上来的。”
温洵马上回头看了眼房间的窗户,果然可疑地大敞着,窗帘在夜风中轻轻翻动。拿被子的时候还是关着的,就一会儿的功夫,方修塘就进来了。
“为什么不走大门,你是傻子吗?”温洵声音里有淡淡的埋怨。
“当然是不想留下来过的痕迹。”
听出来他语气里的肃穆,温洵心情被吊起来了一点,“为什么?”
方修塘已经收起了平日总挂着的漫不经心,“因为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第76章 临别
温洵揉了揉眼睛,“你要去哪儿?”
“黑市。”
“你不是经常去黑市吗?”
方修塘双手抱胸,“这次可能有些不同,得有一段时间都不能出来了。”
温洵还不知道裴琛已经被拉下马的消息,不知道在前段时间的局势大变之后还能翻覆,已经做绝了,拉长的饵钩回收,得偿所愿。而那个操控的手正出自他那父亲。既然应绵和他那哥哥都只字不提,他也没必要多情戳刺他的无知心,方修塘只假装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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