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看台,蔺柯就坐在看台边缘,表情冷淡。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一开始的十五分钟应绵是硬撑着过去的,他的体型不占优势,一路下来被对面那人用硕大结实的拳头锤击了腹部和肩膀这两部位,重到一下子就起了两团淤青,还有针眼一样的血点渗出,大概是断了一两条肋骨,差点直不起身来,他只凭着警觉躲避着。
终于过了十五分钟,可以抽签拿武器了。
当看到那张纸条时,他心都有点凉了,铜剑。
他只擅长近身用小刀匕首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铜剑很适合用来往对方身体上划线,只要完整划下线就能赢了,但也是在能稳住心态的前提下。
那人拿着一个砍刀就冲了过来,那一刻,他只觉得那人先砍杀他的几率比他平稳划下线的几率要高多了。
果然好不容易才抓稳那把剑,就感觉一阵拳风,快要砸向他的脸,那瞬间周身血液倒流,心脏跳升亢奋到最顶处。偏躲了过去,坚硬的铁块一样的拳头砸向了他的耳朵,感觉脑子都震荡了一下,耳洞流出了血。
那把砍刀也随之而来,擦着他的脖子,被锁链牵着,应绵躲无可躲,忍着那窒息感,他双手打着颤攥紧了那把铜剑。
人终于又过来了,他用上了仅有的力气,把那铜剑举了起来,而后沉着气,眼看着那刀尖从对面人额头处划下,像是劈开了什么,空气都静默了几分,从喉咙下来,直到腹部,擦过一条细线。
对面人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一丝无名刺痛,不知发自哪里。
血丝慢慢从那条细线渗了出来,直而新鲜。
非常漂亮。
看台上的人很是滞后,才尖叫起来,应绵马上退了回去,因为他感觉到对面人那震怒的眼光,竟把那砍刀投掷向他。
电光火石间,他被身后的人拖回了暗间,那把刀刚好被关上的压力门给挡了回去,对面那明显是杀红了眼的人则被人用锁链拉了回去,发出困兽般的嘶叫。
应绵赢了。
他一下子倒在地上,有几个人将他扶了起来,给他披上了衣服。
“你通过了。”那蔡老板一直在暗间等着,这时才看到胜果,拍了拍他的肩头,高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见你你还是方修塘的弟弟呢,明天可以直接过来干活了。”
应绵想对他笑一下,但好痛,全身都在痛。等不及作答,他便浑浑噩噩地晕了过去。
三年后。
灯塔远处晨光晕染。
已是快到早晨,温澈森终于从那片丛林出来,男人在休息站顶楼拿着夜视镜在观察那出口,温澈森全身装备,全须全尾出来了。
“有抓到东西吗?”
通信器里传来声音。
温澈森将那把狙射的枪挪到右肩,这玩意儿可真重,防毒面罩已经报废了,上面沾了一些不知哪类动物留下来的绿色的体液。他看了一眼男人所在的方向,用枪口指了指背后拖行着的一大串东西。
那一团团的黑影,这丛林异化的生物体型能畸生到正常的几倍大,杀伤力更不用说,一些鸟类飞过都能用爪子将人剥去一层皮,平时做巡护唯一要做的就是能躲则躲,尽量让自己不死。来过灯塔的人那么多,能扑杀一两只都可以写到记录本上吹嘘一翻了。
“不是,你到底杀了多少东西啊?”男人骂道,“活阎王啊。”
温澈森没正面回答,“过来做一下登记。”
哨所里火炉燃烧,在雪地外把那些死亡的动物名目全登记完之后,艰难地用防雪布全裹了起来,中午可以送给营地的人当做礼物了。
温澈森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你这是一次性把五年的任务完成了。”男人津津乐道,“你还有两年就走人了,不用为了留名千史那么拼吧。”
温澈森没说话,只是看着杯中的液体,晃了晃。三年过去,他的脸没怎么变,只是气质更森冷了些。
“得了,你又到这时期了。”男人理解他,温澈森的易感期不会找人发泄欲望,杀意更浓,光找那些无辜的生物麻烦,选中的都得葬身于他的枪口下。
“给点水喝,我也渴了。”
“没水了。”
“你这不有一大瓶吗?”男人不满,但走近一看,看到他的水壶装着的水竟然又是青色的,“你又到山上摘叶子了?不怕毒死自己。”
“所以我叫你别喝。”温澈森脑袋趴到书桌上,有点晕了。
“这有什么用?你真信那书里的东西?”男人叨叨着,“我看你是又想做春梦了。”
好几年前温澈森跟营地来过的一批年轻人借来了生物书,从拓展板块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丛林什么原材料都能找到,便如法炮制了这样怪异的饮料,男人听说那是联盟高中盛行的一种饮料,喝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就叫怪味饮料。
真够拐弯抹角的。
“我走了,你自己料理,记得关监控。”
男人走后,温澈森起身把木屋的门和监控都给关上了,把沾染了污渍的外衣脱下放到了一边,简单冲洗了一下,才躺回到床上。
三年多来他已经喝了很多次这怪味饮料,到了这时都快不起作用了,不过对增进睡眠还算管用。
又是一年冬天,一丝丝冷风从房屋缝隙里穿过,他裹紧了被子。
闭上了眼睛。
快天亮了,但可能是真杀红了眼,满眼都是血色,痛快杀戮之后就是一阵反胃的感觉,这次也真的要憋出病来了。
温澈森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头那盏灯低低地泛着粉色的光,他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打开抽屉。
终于拿出来那封,米白色的信。
有一个人告诉他,在觉得很难过的时候可以看。
第106章 X
这米白色的信封里放着两张纸。
一目了然的内容,温澈森指尖轻轻捻着那信纸的边缘,又把那两张纸放在那灯下面,浸染的粉光照在那纸张上,一条条线条变得暧昧。可以看出应绵写字很认真,字体端正。
字体却分散,不成句。其实只是一些辅助做标记的文字,标记下的所有内容都很详细,落在线条中途和起终处的点上。
图上那些线条是路线,不仅有路线,还有箭头类的东西,和一些建筑类型。
两张分布不同的纸张,角落标着几个字。
十一区丛林地图
十二区雨林地图
是温澈森从没想过的东西。
意料之获,但温澈森心情不见好,只将这两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可这上面除了一些地图的要素,没有其他留言文字,大概是不想附有个人感情色彩,全是公事公办。温澈森只能将信封重新检查了一遍,果然看到折页有胶带重新黏贴的痕迹,不动声色将那信封剪了开来,果然在内壁看到了一行字迹很浅的字。
我想这东西很重要,可能你也会需要,就送给你吧,可能会助你实现梦想也说不定。
能想象出应绵写下这行字时的认真神态。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痕迹了。
一路看到这里,温澈森突然笑了一下,他想应绵是世界上最别出心裁的人。
黑市的冬天同样很冷,有雪花从阳台飘进来,最近街道上萧条不少,雪气太浓,异常湿冷,来这附近找乐子的人都少了。只有这楼里还有点烟火气,应绵在小小的厨房里忙活着,今天出租屋会来客人。
妈妈出门前蒸了几笼面包和糕点,还煮了一壶热茶,应绵在厨房里看蒸屉,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客厅摆好桌椅,在走廊守了一会儿。
很快就听到了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布狄叔叔穿着棉服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应绵眼一热,虽然他每周都有往外寄信,但确实没法与人见面,他跟布狄叔叔已经好久没见了。
布狄大步来到他跟前,外带来点冷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时间感觉那种亲厚感依旧存在,像不曾变过。
“还好没瘦。”布狄没进屋,只平静地看着他,“我在这站会儿就要走了,外面的人还在盯。”
应绵有些愧疚,布狄叔叔是因为他才被移民局的人纠缠,自从他从遣返的车上被人带走,移民局就私自安了监视。可能也是知道这纰漏很严重,并没有公告发出,但这样反而阴冷冷的。
他暂时还没事,却想起了方修塘。
“布狄叔叔,方修塘有跟你联系吗?”应绵心里闷闷的,问他。这个问题他也多次在信里问着。
布狄摇了摇头,“他这次是真的消失了。”
又是同样的答案。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不愿谈论这令人不悦的话题,布狄叹了口气,转开了话头。
“带了什么?”
布狄变戏法似地从棉服的口袋里拿出几包东西,原来是几包蔬菜和水果种子。
“不是说在这里吃不到新鲜蔬菜吗?你就去阳台拿几个泡沫箱,然后去市场买点栽花的肥料,应该能养活。我还看你房子后面有块空地,看看能不能挪点地方。”
“好。”
“看看移民局对你们的禁令什么时候能解除,你耐心等等。”布狄安慰他。
一般移民逃逸的追踪禁令是五年,移民局人力也有限,如果他一直不出黑市,也是白费力气,待在这里相当于给了他宽裕,所以怎么都要磨到那时候。只好在他当时没被判定罪行,不然永远不能出黑市,一出去被抓到免不了一场监狱之灾。
布狄叔叔不能多留,很快就走了。应绵扒在窗口跟他招手。
楼梯口又传来两处步调不太一致的脚步声,应绵赶紧又跑过去。
没想到是江晟。江晟在前段时间就收到了他的邀请,但没有明确答复,但今日一见,准时到不能再准时。
手边还拎着一堆子东西,不过还是少爷做派,穿着剪裁得当,挺括的制服,身高优越,到了走廊都还在看墙壁,似乎是很嫌弃上面的灰渍。
“你就住这种地方吗?”
“是啊,怎么了。”应绵看他眉头都要拧翻了,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人真是没变。刚好听到隔壁房子又有动静,赶紧催促,“快进来吧。”
把人迎进了屋里,这时才看到江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怯生生的,只露出半张脸看人。
应绵端出一盆刚蒸好的面包,招待他们,走过去时不住地想看清江晟身后的人,只看到是个长相很可爱的男生。
“你在这里还好吧。”江晟很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这里面倒是很干净。”
“我天天都有打扫。”
那个小男生被江晟扯到身边,那小男生抬眼瞧了一眼应绵,好像对他有点好奇。
江晟拿了一个面包给那个男生,男生终于有了点动静,对应绵很清晰地说了声谢谢,而后人就捧着那面包咬了一口,应该有点烫到了,江晟还替他吹了吹,“别吃那么急啊。”
“我有点饿了。”男生说。
“又不是不给你饭吃。”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应绵想那应该是江晟的男朋友,这类型还真是意料之外。
快五年多过去,看来大家都没怎么变,江晟从前看上去是一天变一回的人,但其实内里很有自己一套,那习性该讨人厌还是讨人厌,该直爽还是直爽。
江晟也没留多久,可能还要带着人去黑市别处溜溜。
应绵去送他们,男生走快了几步,走在他们前面,江晟和他跟在后面。
“那是你男朋友吗?”应绵实在忍不住八卦。
江晟被呛了一下,遮掩道,“应该不是。”
“什么叫应该不是。”应绵无语,“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住同一个宿舍。”
“你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也能住同宿舍!”应绵实在错愕。
“我开学时不住宿舍,他先住进去了,说是以为捡到单人间了,后来想着我可能也不会经常住,就没跟宿管说。”
应绵一时心情复杂,“那你……”
“我可没有欺负他,是他性格就这样。”江晟欲盖弥彰地抢答道,“这次来还是为了他,他说想知道几年前在拳场那么华丽给人划线的omega长什么样。”
这回是把应绵给堵住了,牙都酸,“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一时无言,他们走到了楼下,楼下巷子很狭窄,楼又建得很近,头顶没有日光穿进来,很是让人觉得冷。
“不用送我了,我要找我姐去。”江晟说,还挺讲礼节,“我下次再来看你。”
“好,你们注意安全。”
“没事。”
正要就此告别,却看到巷子那边走来一个人,一时间三人脚步都顿住,看向来人。
“不是吧。”江晟感叹了一句。
温洵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感叹就在他又肉眼可见地有了一些新鲜的变化。身形更板直了些,肩宽腿长,拂面一些肃冷的气息,已然变成了一个非常正统的alpha。
“好久不见。”温洵走了过来。
江晟都震惊了一下,“你读个大学是去进修形象管理了吧。”
温洵只瞥他一眼,径直掠过,走到了应绵面前。应绵才看到他的五官也有点了变化,又俊毅了不少。
场面有些冷清,不多时江晟就带着人走了,只剩应绵和温洵留在楼下。
温洵则没什么反应,站在避风的栏杆处,神情淡漠,点了支烟,有淡淡烟雾从口中吐出。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应绵看着他。
“前两年,学校考试项目太多了,我觉得压力有点大。”
应绵一时间说不出话。
温洵有些沉默寡言,不像从前那样热络,抬眼看他,“我哥没有联系过你吧。”
“没有。”
五年来,一次都没有。
“他在灯塔那地方待着,估计还不能习惯。”温洵说,“不过我收到信息,再过几个月他就回来了。”
应绵心里有了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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