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她指尖的泪被揉开,指尖陷下去,隔着皮肉捏住骨头。
“我一笔一笔钱把何晨的胃口喂大,挑起他跟何文林的矛盾,我还骗何文林把遗产全捐了,在葬礼上看何晨的笑话,
我没有带走我的母亲,留下她为家里每件事操劳奔波,这样何晨跟何文林有了事第一时间就不会想到来找我,她来找我帮忙,我一次也没答应……”
剖析自己“罪行”的人,眼睛里也有了泪水,但她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
“你现在认清我了吗?我比何晨写的还要恶毒,我不仅不认他们,我还不想看他们拿着我的钱过得好,我想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想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找我,每一次跟他们接触我都只觉得崩溃,我这么恨他们,他们却养我长大……知道这些的话,你也不害怕吗?”
时渠想说话,可下颚被捏得生疼,她张不开嘴巴,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何夕看她哭得可怜,苦笑一声,终归是放开了手。
时渠得了自由,第一时间把手上所有东西都丢下,打开车门下车。
何夕脱力一般倒在椅背上,连挽留的话都没力气说出口了。
很快,她身侧的门被拉开,时渠朝她伸手:
“姐姐,我们先回家再说。”
何夕觉得自己现在经受不了一点时渠想要放手的可能,她干脆不去牵她的手:
“为什么要回家说?”
那只被她晾在半空的手扶上她的肩膀,时渠弯腰下来抱住她:
“这里太挤了,我抱不到你。”
何夕的手臂攀上她的肩背,将她压向自己,手拽着她的衣服,埋在她胸前哭出了声。
今天会议室里在谈论热搜话题,说何晨被教训了。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在舆论场上给了他一串连环击。
何夕认真看了每一条博文,明白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行动。
能攒集这么多人的幕后组织者,会是谁?
她猜了很多人,直到盛青工作室和林惜青发出微博。
这个人可能是时渠。
萌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何夕的心尖都是颤抖的。
她在给自己出头。
听多少次“我接受你”何夕都没办法完全相信,她要不断地去求证,
可被保护一次,她就会自然而然产生信任和依恋。
从来都只有何夕反击,被劝说不要太过分的时候,
有人站在她这边,如此一丝不苟、不留余地打回去,是第一次。
这就是她总疑心会因为害怕或者麻烦而离开自己的时渠,
那个曾经因为余鲸的恐吓,狠心切断联系的时渠。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觉得麻烦,她做了她都不一定会做得好的事,找那么多人,织了一张密密的网,缠住了舆论的喉舌,
将何晨绑在话题广场上鞭挞。
她做了这么多事,却不敢承认。
居然是因为担心自己做得太过分。
怎么会过分呢?
何夕恨不得掏出心来给她看。
看,一点儿也不过分,我比你过分多了,我喜欢你这么做,你帮我骂回去,我很开心。
本来该到此为止的,可是一不小心掏多了,时渠却没有觉得反感,她便急切地想把全部的自己都剖给她看。
停不下来,
她一想到时渠可能真的会接受所有的、真实的她,
她就迫不及待地去证明。
这是一场赌博,她们的关系是更上一层还是到此为止,只在时渠一念之间。
她跳下了车。
说先回家吧。
何夕为她想了很多想结束这个话题的理由,
是不想再掀她的伤口、是不想再承受这些负面情绪、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一心想要探到她底线的何夕,一面预设,一面觉得这些理由都不过是借口,
她都不想听,
她就想把话说完,为什么不能听她说完?
她只敢说这一次。
她甚至悲切地认为,
时渠打断她,就是不能接受她。
可是时渠说了什么呢?
她说:“这里太挤了,我抱不到你。”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没有了忍受的理由。
她紧紧抓住她,再也不想放手。
第89章 安慰
齐玥没想到余鲸会在D市呆到现在。
她打电话给她没多久,这人就把车开到了甜品店门口。
“姐,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啊?工作室那边肯定是不想再把夕姐和星海放在一起的,解约的原因……该怎么说?”
她跨上车,手机里还在回公关部的消息。
“我只是让她们帮忙推下节奏,没想到她们直接用官号发了那些话。引起的讨论也是我没预料到的,这事我会负责。”
她再次发动车子,降下一点窗户,
“你身上怎么一股奶油味?”
齐玥知道她最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香味,翻出香水喷了两下:
“刚在里面谈事,坐得有点久。”
余鲸说她会负责,那齐玥就不担心了,她只需要跟着她就好:
“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何夕。”
余鲸当然知道何夕在D市的住处,这房子她看着她买的。
齐玥欲言又止。
她现在有点怀疑余鲸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她现在不住那里?”
见她没搭话,她转方向盘的时候看过来一眼。
“……姐,她前不久才从这接走时渠。”
人家两人现在正聊着天呢她们跑过去算什么事?
“时渠也在啊?那正好,上次不是欠她一瓶牛奶?这次带给她。”余鲸像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
齐玥从后视镜里看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给时渠发消息,不过这家伙多半没在看手机。
江瑶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李含川……
算了,哪怕不是为了星海的事,她也要去见时渠和夕姐的。
-
时渠知道自己又被余鲸给骗了,
这个人根本不了解何夕,说什么希望她越来越好,不过是想让自己把计划全盘托出而已。
自己嘴上说不相信,却还是被她扰乱了心神,莫名其妙难过了好几天,
因为怕姐姐生她的气,硬生生跟姐姐憋了那么多话没讲,真是可恶!
简直是她的克星!
时渠把何夕从车上抱下来,圈着她的腰,抚顺她的长发,给她扣上帽子。
站在车子边等了一会儿,何夕还是软软地靠在她身上没动静。
一下子说那么多话是有点让人害羞,但也不能一直这么站着。
时渠的手臂往上托了托:
“姐姐……”
何夕以为她要放手了,抱得更紧,头埋在颈侧,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哭腔:
“不能放,是你要抱的。”
车库里很冷,脸上的泪痕刺刺地疼,时渠的心却软软地要融化。
她圈在她腰间的手往下移了点,拍拍她的腿:
“没有不抱啊,姐姐腿放上来,我抱你回家?”
“……不要。”
本来哭成这样就够丢人的,还让人抱回去……
她以后怎么做姐姐。
她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心情,可她的声音在时渠听来就像在撒娇。
本来也是她引出这些事的,
她当然要负责去哄:
“好啦,不要就不要,那就这样再抱一会儿吧。”
过了一会儿……
“阿嚏——”
刚刚哭得鼻子有点堵,冷风一吹,时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何夕这下彻底从情绪里抽出来了,攥住她的手,凉得跟冰块一样:
“今天又去玩雪了?”
“没有啊,去吃的蛋糕。”
时渠嘿嘿笑着,这是她原本准备的借口,还特意跑着回去店里买了蛋糕。
现在就堆在副驾驶的座位底下。
何夕回忆了一下她接人的那条街:
“你们每次出来,是齐玥选地方还是你?”
时渠牵着她已经绕过半个车身去副驾驶拿东西:
“是齐玥,有时候也会是一起讨论的其他人。”
何夕想到发出博文的那几个账号:
“其他人里……”
“何夕。”
“夕姐!”
几乎是同时,两道声音响起,
一小一大,一缓一急。
何夕转身,就看见齐玥朝这边跑过来,后面跟着余鲸。
时渠刚拿到自己的背包和蛋糕,弯着的身子僵在原地。
在齐玥跑过来之前,她把那些东西又放回去,关上车门,转身挡在何夕面前。
齐玥一站定就抢先解释:
“不是我要把她带过来的,鲸姐主动提出要帮忙,没、没打扰你们吧?”
她跑近了才看清,面前这人眼睛和脸都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这时,余鲸也走过来了,她手里捏着一瓶牛奶,微笑着递给时渠:
“上次见面你突然跑走了,都没来得及喝,这次补你一瓶。”
她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和鼻子,笑得更柔和了:
“你们这是……闹矛盾?”
时渠现在看到她就犯怵,连对视都不敢,怕她的一举一动都藏着陷阱。
偏偏她还要抬一抬手,无比自然地问她:
“怎么不接啊,后悔当时没接受我的建议了?”
余鲸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戏弄,像是笃定了她不敢接。
时渠讨厌这样被人拿捏的感觉,尤其是在何夕面前。
所以她抬眼迎上女人视线,向上提了提袖子,直愣愣地伸出手。
何夕握住了这只手。
她从后面走上来,走到跟时渠并肩的位置,伸手接过了那瓶牛奶。
余鲸看到她们交握的双手,视线上移,又看到何夕同样哭红的眼睛。
她看向齐玥。
齐玥往旁边挪了点。
这诡异的静默里,
时渠拽了拽何夕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抬头看她。
“这是冰的,你不能喝。”何夕向她解释。
这根本不是重点。
时渠看不懂的是余鲸跟何夕之间的氛围。
何夕的话是说给时渠听的,点头的却是余鲸:
“天气有点冷,是我没考虑周到。”
她用眼神把齐玥拉回来,双手收进大衣口袋里:
“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先找个地方说说那几个热搜的事吧,何夕,方便去你家吗?”
时渠的手紧了紧。
她不愿意。
但这是最合理的去处,毕竟她们已经站在了这栋楼里。
“不太方便。”
何夕也握紧她的手,用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换个地方吧,你们应该有车?”
废话,不然怎么会在停车场。
余鲸的眉头皱起来,像在思考她到底哪不方便。
齐玥开始履行活跃气氛的职责:
“有的有的,正好饭点了,我定个餐厅吧,正好这不远就有一家……”
几个人又回到了车上。
时渠一路都在想这顿饭又会引发什么变量,
每次见余鲸,事情都会偏离她的预期,变得古怪又伤人心。
“小渠。”
“嗯?”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别听她的话?”
余鲸跟时渠说过什么何夕不知道,但她能猜到她们的见面一定对时渠产生了负面的影响。
她甚至怀疑,时渠那场病还有那些噩梦,都跟余鲸有关。
“我……”
我没打算听的,可她怎么那么会骗人。
她还能帮你。
时渠觉得委屈:
“那她要是说得很有道理怎么办。”
“我不会丢下你,我的事,都欢迎你来插手。”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的意思。”
遇上一个红灯,何夕侧过身来看着时渠,
“她跟你说过相反的话吧?那些话都没道理。小渠说,自己的身体会永远为我准备好,我又何尝不是……只为你准备好。”
她转回身子,红灯的光染上她的耳尖,绿灯亮起,耳朵上的颜色却没褪去,
车子开始移动,
“不要觉得这件事自己是贸然插手,或者做得太过分,又或者……担心它引起不好的后果。这是我的事,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我一开始就允许你这么做、希望你这么做,除了我之外,别人怎么说你,就不重要了吧?”
“嗯,不重要的……”
余鲸怎么看她有什么重要呢?
跟她在一起的是何夕,
何夕姐姐觉得她做得好,这就够了。
时渠抽出纸巾,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姐姐总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不仅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她。
真的不能再哭了,刚擦好的脸,待会哭出泪痕来,又会刺麻麻地疼。
车子停在餐厅附近,何夕松开安全带,将挡光板拉下来,侧身拿开了时渠脸上的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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