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觉得如此肆意过。
陆羽桥举着那把短刀,一招又一招地袭了过去,那男人好歹也是教他武功的人,可却竟然不敌眼下这疯了一般的陆羽桥,身上被他砍了一刀又一刀。
手臂、腰、腹、大腿、小腿……
陆羽桥打落了那人的剑,追着对方,像是追逐猎物似的,丝毫不闻对方嘴里的哀嚎和痛苦,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砍着他。
他甚至会恍惚,这一刀,砍的不是人,而是他过去全部的仇恨与苦难。
终于,那男人被陆羽桥割破了两只手腕,连着手筋都被挑断了,他痛苦地喊了一声,再也跑不动了,一下跌倒在地。
陆羽桥一脚踩上他的胸口,双手举着短刀,眼都不眨的,直接从他的眉心扎了下去。
周围鸟兽惊动,官道上春风裹挟,吹热了那飘散不去的血腥气。
陆羽桥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望了眼秋云山离去的方向,再次拔了短刀,上了马,朝着那方向疾驰而去。
秋云山纵然是在狼狈地逃命,可却依然是不疾不徐的。
遥落在外恨不能将那马车赶到飞起来,他坐在不住摇晃的车厢里,只是静静闭着眼,唇边挂着一抹笑意。
来杀他的人,是他的儿子。
对于这一点,他觉得既欣慰,又放松。
陆羽桥很快便追了上来,遥落被迫驾着马车往好逃的地方走,那马车离了官道,上了一条更加颠簸的小路,秋云山在车里晃得更厉害了。
陆羽桥穷追不舍,死死咬着牙,视野范围内只剩下那个车厢,和那车厢里的人。
所有人的命运,就因为这个疯子,完全改变了。
随师,他陆羽桥,当年船上那些孩子和父母们……
随家园,定安候一家,整个大梁……
他今日,就要亲手结束这场闹剧。
以我之手,解这世间之结!
遥落逃着逃着,慌不择路,竟然将马车驱到了一个悬崖之上。
真不知是天意,还是命运使然。
她勒紧了马,跳下马车,举了剑对着赶来的陆羽桥,满脸的警备,还带着背水一战的孤勇。
陆羽桥胸口不住起伏着,他不看遥落,只对秋云山道:“父亲,下来吧,儿子有话同你说。”
遥落眉头一跳,赶紧回头道:“王爷,不要下来!”
可那秋云山哪儿是个贪生怕死的,他在马车里笑了几声,很快便掀了车帘下来了,走到了遥落身边。
秋云山看着陆羽桥,微微一笑,道:“霜儿,父亲来了。”
陆羽桥听见那声称呼,只觉得浑身像被诅咒束缚住了似的,他捏紧了短刀,盯着秋云山的眸子,沉声道:“这么多年了,忘了告诉父亲,我不叫秋饶霜,我叫——陆羽桥。”
“哦?”秋云山脸上浮起些失落,但他很快又道:“那我该叫你什么,桥儿?可若你是桥儿,你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陆羽桥胸中的恨意快烧起来了,他恨恨道:“孩子?你何时将我当做孩子看待了?没有你,我怎么会失去双亲,没有你,我怎么会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可你如今对我说,我是你的孩子?!”
秋云山张了张嘴,像被错怪的孩子似的,无法张嘴辩驳了。
陆羽桥再不想废话,转头冷冷看着遥落,“我念着潭星视你如姐,不杀你……可若你要拦我,我只能不留情面了。”
遥落木着一张脸,只是摆出了作战的姿态,将秋云山护在了身后。
“好,好……”陆羽桥点了点头,猛地朝着遥落冲了过去。
他的招式狠厉,次次要命,遥落吃力地抵抗着,身上多了许多伤口,看着对自己满脸杀意的陆羽桥,遥落眼前却恍然出现了其他几张脸。
关切自己的随宴。
挨自己骂的随清。
甜甜叫姐姐的潭星。
她也……曾经感受过这人间的暖意啊。
“啊!”
遥落走了神,被陆羽桥打落了手上的剑,陆羽桥的刀直直冲着她的脖子来了。
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遥落突然就泄了全部的力气,闭上了眼,静静地等着自己死的那一刻。
她想着,秋云山将自己捡回来,找人教她武功,虽之后给她下了毒逼迫她受其驱使,可她和陆羽桥不同,没有秋云山,就根本不会有她。
这份恩情,还到了今日,也该了了。
于是遥落惬意地,等着解脱的那瞬间来临。
可是意外的,那刀却并没有刺进自己脖子。
遥落猛然睁开了眼,发现陆羽桥早就闪身去了一边,死死地勒住了秋云山的脖子,像是拎一只濒死的鸡崽子似的,将他不断地推向悬崖边上。
陆羽桥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双手就像是黏在了秋云山脖子上似的,一分都不肯松开。
可这个疯子,哪怕整张脸都憋红了,却还是嘴角带着笑,努力仰起头看着蓝天,要看这人世间最后一眼。
秋云山想着,他曾要撕裂这人世间虚伪的假面,眼下来看,他是成功的。
他做到了,他把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无人快乐,无人知足,所有人都同他一般痛苦。
这便够了,够了……
“啊——”
陆羽桥嘶吼了一声,通红的双眼看着秋云山,冒了青筋的手死死掐着秋云山,他猛然一使力,生生将秋云山推出了悬崖外。
随师,随师……
受你所托,全你心愿,我终究是杀了他。
陆羽桥这么想着,再也收不住身体的力,身体也飞出了悬崖外。
他眼一闭,打算就这么跟着秋云山一同跌下去好了。
他也算活够了,这世上,也没什么留恋了。
可是背后猛地袭来一股力,有人拼命抓了他一把,陆羽桥的身体在那股力道下被拽了回去,可是与之交换的,是遥落无法控制地飞向悬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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