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温初月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但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点儿没面子,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听宋泊简的话?
但又看见男人脚边放着的小红桶,他勉强生出几分吃人嘴短的自觉,乖巧捏着手机坐回了宋泊简的身边。
“有研究表明,人的成年之后视力就不会继续下降了。”他一边试图挽回一下护自己的尊严,一边眼巴巴地往小红桶里瞧。
据说,这是某个来撸猫的高中生的母上大人深信不疑的箴言,又被一旁偷偷学习人类知识的温初月给记在了脑子里。
“哦?”宋泊简不知道他这套说辞是从哪里听来的,侧了侧头看向他,“那温老板几天之内迅速涨了几百度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温初月的时候,他并没有配戴眼镜,直直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两颗华彩的琉璃珠。
宋泊简刚转过头来就后悔了——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为了更好地看清小红桶里的战果,温初月索性把自己的椅子往右边挪了大一截,原本不到半米的距离瞬间缩小到十厘米之内。而且大概是由于穿的衣服太多,在暖气充足的室内过于温暖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将鼓鼓囊囊的面包服脱掉了,粗线毛衣偏宽松的领口随着青年低头扒拉小桶的姿势垂落下来,宋泊简一低眸就能轻易看见两截莹白玲珑的锁骨。
他呼吸一顿,意识到要是再往下看就太过失礼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打算偏回头去。
但方才的惊鸿一瞥还是绊住了他的动作,宋泊简刚翕动了一下眼睫就对上了温初月瞪得圆圆的桃花眼:“怎么只有这么些啊?”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看着小红桶里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虾,温初月又震惊又难过,语气里的委屈简直要溢出来了。
自己果然不应该轻信宋泊简的话的,今晚看来要饿肚子了。
眼前人的脸颊热得粉扑扑的,平时能将人怼一个跟头的红唇一张一合,想要控诉自己又不太好意思。
宋泊简猛然突兀地站起身来,按铃叫来服务员:“我们今天先钓到这里,让厨房可以准备做菜了。”
温初月茫然地抬起头来,既不知道宋泊简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也不知道桶里这十几只虾能不能凑成一盘菜。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陆陆续续呈上来的菜色终于让温初月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就像是钓虾只是一个消遣一样,所谓“自力更生”也只是餐厅吸引顾客的幌子罢了,大部分菜品都是由厨房直接供给的,和他们的成果并没有特别大的关联。只要钱给得足够到位,就算是客人一只虾都钓不上来,也不用担心没有东西可吃。
所以,宋泊简明明知道餐厅供菜却不告诉自己,他是诚心吊自己的吧?
清蒸帝王蟹,鲍鱼捞饭,蒜蓉生蚝,辣炒八爪鱼,酥炸小黄鱼,蛤蜊浓汤……各类河鲜海鲜琳琅满目,至于宋泊简和宁时辛苦了两三个小时的战利品则被做成了一盘椒盐虾,摆在桌子的最中央。
餐桌是长方形的,宋泊简和温初月坐一边,宁时和焦煦坐一边,气氛总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和谐。
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菜看但迟迟没有动筷子,宋泊简率先伸筷子夹了一只椒盐虾。他已经发现了,温初月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有几分矜持的。
温初月眼前一晃,就看见一只剥得干干净净的椒盐虾球落在了自己碗里。他被吓了一跳,前后左右望了望才反应过来这是宋泊简给自己剥的。
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宁时都只是帮焦煦把菜夹到碗里 ,温初月觉得有些别扭,人家正儿八经的小情侣都不干这个,宋泊简这是干嘛?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虾球塞到嘴巴里,三两下嚼完吞进了肚子里去,同时暗戳戳给宋泊简打眼色威胁他:不用你给我剥虾!
下一秒,又一只虾球掉进了他的碗里,时间间隔拿捏得刚刚好。
怕被对面的两人看见,温初月迅速夹起虾球扔进了嘴巴里,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趁对面低头吃东西的间隙对宋泊简怒目而视:吃你自己的行不行!
宋泊简故意曲解了温初月的意思,不紧不慢拆下第三只虾的虾头:“随便吃不用有负担,这顿我请。”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了油渍,但他并没有半点嫌弃,将每一块虾皮都摘得仔仔细细。
温初月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虾肉鲜甜的味道渐渐在他舌尖上蔓延,让他十分精准地记起了宋泊简是如何练出这一手毫发无损的剥虾技术的。
从菜市场上淘来的小河虾虽然便宜又新鲜,但虾肉也少得可怜,身为一只大型猫猫,温初月连皮带肉一起吞都毫无难度,但他着急地低头去叼的时候,宋泊简就会竖起食指挡住他的嘴巴。
然后一点点把嫩嫩的虾肉剥出来放在小碗里,然后用剩下的虾头熬成虾油留着给猫猫拌饭。
宋泊简的技术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退步啊……
但是他能够这么熟练地帮其他人做这些事情,大概不会像自己一样一遇到相似的场景被回忆困扰的烦恼吧?
看到焦煦碟子里的酥炸小黄鱼快要吃完了,宁时又给他夹了一条:“阿煦多吃点。”
“这顿宋总请。”他故意臊宋泊简。
焦煦咔嚓咔嚓地咬着小黄鱼,鱼肉以一种与他秀气的相貌不太相符的速度飞快从鱼骨上消失,完美诠释了为什么他不需要宁时操心。
“放心我不会有负担的。”
第20章 要是现在的汤圆已经咬不动小鱼干了,自己也可以给它买最昂贵的猫罐头。
温初月装着一肚子海鲜回到猫咖,当他打开灯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
棕色卷发的少年正在拿着一个拖把勤勤恳恳地拖地,其余的猫猫们有的蹲在了猫爬架上,有的趴在猫窝里,为了不踩脏干净的地板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么回来了?”乍一看到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沈眷,温初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且,他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明明锁上门了。
沈眷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把自己露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我从孟以年的手机里看到猫咖今天下午和晚上不营业……”
听完沈眷跌宕起伏的经历,温初月就像是坐完一趟过山车上下来一样,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回血。
他刚才差一点以为宋泊简其实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放松和失落先后从心头一闪而过,温初月捂着翻腾的胃部默默吐槽了一句,真是不省心的小崽子,不知道先说重点。
“然后,你就趁我不在偷偷回来了?”他环视了一下被沈眷拖得铮光瓦亮的地板,听不出语气地点了点头,“不错嘛,还知道负荆请罪。”
沈眷抬眼悄悄观察温初月,急巴巴地问道:“所以老板我能回来吗?”
“我可以打工不要工资,都攒起来还给孟以年……”
“停!”温初月赶紧拦住他,“我可不想因为虐待员工而被告上法庭。”
“根据人类《劳动法》第五十条,工资应当以货币形式按月支付给劳动者本人,不得克扣或无故拖欠……”他掏出手机来翻开自己的备忘录,找到一条文字开始严肃地朗读。
作为一个合格且上进的老板,温初月曾经在接手猫猫巴士之前认真学习了人类经商基本知识,并且制定好了猫咖营业计划。
沈眷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眼泪不争气地就要往下掉:“呜呜呜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他没想到温初月居然愿意替自己还账。
“但是我——”
沈眷的后半截“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温初月无情地打断了。
“但是鉴于你的情节过于恶劣,以后每个月我只会给你发放基础工资,至于月末奖金——唔,就帮你攒起来还债吧。”他懒懒地拍板。
不给小崽子一个个惨痛的教训,估计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少年的眼泪花花在圆圆的眼眶里愣愣地打转,半天没掉下来。
果然还是自己那个熟悉的老板啊!
-
营业时间,温初月脸埋在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柔软的刘海垂下来盖住半张脸,肩膀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起伏。
沈眷穿着工作服,兢兢业业地扮演代理店长站在门口招呼客人。
哆啦A梦和奥利奥分别作为昨天晚上给沈眷偷偷开门的军师和从犯,被温初月惩罚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周加班一天,干脆趁着加班的便利问来撸猫的小姐姐讨要零食吃。
“欢迎光临猫猫巴士~”
见到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沈眷习惯性地跟门铃上的招财猫同频举起手挥了挥,然后与一脸震惊的孟以年撞了个对脸:“你这是猫形和人形打两份工吗?”
孟以年一边往猫咖里走一边瞥了一眼温初月,暗暗猜测这位堪比周扒皮的老板是什么品种的猫。
沈眷端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堵住孟以年的嘴,担心他奇奇怪怪的话被顾客听到,短短几天就已经体会到了打工人的麻木:“身负巨债,心甘情愿。”
“现在这里有一单包赚不赔的买卖,”孟以年一口吞了红丝绒蛋糕,嘴角沾着点红曲粉,“要不要跟我交易一下?”
“算了吧。”沈眷一听就知道他又要想方设法不要自己还钱了,“你吃完赶紧走吧,我还要上班呢。”
“而且也没钱请你吃第二块蛋糕了!”他飞快地补充道。
孟以年这辈子还没体会到蛋糕都不能敞开肚皮吃的窘迫感,同情道:“我去跟你老板商量。”
“哎——”沈眷拽住他,为难地抿起嘴,不好意思再给温初月添麻烦了。
“什么买卖,说来听听。”温初月伸了个懒腰从柜台后站了起来,侧颊上印着一块毛衣纹路的红痕,“提前说好,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干。”
他虽然一直在闭着眼睛小憩,但耳朵还是很灵敏的。
“让我扮成你的家长帮你去开家长会?”听完孟以年的诉求之后,温初月发出惊叹,“那我的身价还挺高的。”
“一晚十万哎。”
孟以年已经充分拿捏了温初月的财迷属性,冷静地谈判道:“作为老板,这件事你也有责任吧?我完全有权利向你追回损失。”
——好吧他承认自己自己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沈眷赶紧拽拽温初月的衣角,急急提醒他:“哥你不用答应他!我自己惹得麻烦可以自己解决!”
自从发现温初月跟孟以年的舅舅不怎么对付之后,他就不想温初月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跟他们舅甥两个人打交道。
“开家长会的话……你们这是打算放寒假了?”
温初月拄着腮思考,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的认知里,家长会往往是和寒假还有春节挂钩的。
每当这种时候,猫猫眼里一向无所不能的铲屎官也会有些落寞,过分安静地地抱着雪堆一样的白色大猫,透过出租屋刮花的玻璃窗长久望向某一个方向。
温初月难得生出点软心肠来,没向孟以年提议为什么不去找宋泊简帮忙。
闻言,孟以年蔫了一下:“怎么可能,距离期末考试还早呢,这只是一次月考而已。”
对于高三生来说,考试已经成了他们新型的纪年法。
“我爸出差去了,只有我妈在家。”衡量了一下对温初月动之以情的成功率,孟以年还是说了实话,“但家长会上有很烦的傻、人,我不想让我妈操心。”
堂弟宋文盛也在同一个班级,要是开家长会的话,他的父亲也就是孟以年的亲舅舅宋泊誉肯定也会到场。尽管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宋娴和宋泊誉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因为宋家重男轻女,宋泊誉从小就对宋娴呼来喝去,兄妹二人关系恶劣。
当初宋父宋母将宋娴嫁到孟家联姻,也是希望能从财大气粗的孟氏集团得好处,没想到婚后宋娴有丈夫孟戈撑腰,宋家不仅没喝到一口汤,反而在生意场上屡次碰壁,两家的关系名为姻亲实则降低到冰点以下。
“哦,原来是月考啊。”对于前一句,温初月的反应很平淡。
他从前见惯了宋泊简堆积得像是小山一样的试卷和让人喘不过气的周考——在师资力量匮乏的普通学校里这是唯一能够提升学生成绩的方法,不止一次感叹当人类实在是太辛苦了,还是当猫比较好,混得再差也不过是到处翻垃圾桶而已,在各种人类的节假日还有机会开到格外丰盛的惊喜盲盒。
不过,看在孟以年发红的耳根的份上,他还是大发慈悲地点了头:“看不出来,小崽子还挺孝顺的。”
而且估计沈眷的教训也吃够了,自己生气是一回事,但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了。
“行吧,那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参加你的家长会?”
-
考虑到需要配合有工作的学生家长们的时间,家长会被安排在了周六晚上。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靠谱的家长,温初月从衣柜里翻出买了之后几乎没有穿过的西装——严格来说是只在猫咖扩店剪彩时穿过一次,就因为嫌弃过于束缚而被束之高阁,又跟着教学视频教程笨拙地打学习该如何正确地打领带。
最后还是孟以年看不过眼,熟练地指挥着他打了一个温莎结。
对接过一遍流程之后,温初月再次踏入了云城私立高中的校园,左边跟着双手插兜、一脸镇定的孟以年,右边跟着猫猫祟祟、因为头一次踏入崭新领地好奇张望的沈眷。
想到刚才为豪华网约车而支付的三位数账单,温初月的心就隐隐滴血,漠着一张脸完全笑不出来。
一脸生人莫近的气势倒是阴差阳错很符合的趾高气昂的有钱人,或者因为看到孩子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而生气的家长,值班的保安看了他两眼之后就挥挥手放三人进去了。
作为贵族高中,云城私立的每个班级只有三十人,但教室却十分宽敞,三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有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学生在给各自的家长指自己的位置了。
温初月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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