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三年,有国子监学员中饱私囊,提前散播消息使得某些官员操控市场物价获利,获狱八年;同时一位学员研制出了高效纺织机,获得朝廷大力赞赏,封其为纺织侯,可入琼林宴。
国子监奖罚分明,所出成果利之于民,引无数寒门学子争相追捧,逐渐形成“寒门入国监,官商入高堂”之局面,皇帝开始打压官僚体系,不允商人后代入朝为官。
建安八四年。
益州传来喜事,堤坝将成,益州知府诚邀国师大人与皇帝一睹岷江一分为二,入城灌万田。
皇帝忙于朝政而婉拒,由国师大人与沈侍郎前往验收。
玉稷山上。
这次随从而来的,还有朱小彪和荆泽。
“沈渊。”
如今已二十五岁的谢承泽,眉目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稳重,但当那抹怀揣着恶趣味的笑意从那绯红的唇瓣上扬起之时,依旧可见其年少时的轻狂与狡黠。
“还记得咱俩的打赌吗?”
依旧一身白衣矜贵的男人,此时身上染了不少艳红,例如那腰间绣得奇丑无比的“泽”字荷包,例如那青剑剑柄之上随风飘荡的红色种花结。
他眸中含笑地望着山巅之上,那抱手傲然而立的红衣男子,唇轻启,“自是记得。”
话落,但见雪水离山、气势磅礴地涌入了岷江之中,似惊天动地的游龙化为滚滚巨浪袭向下游,经由鱼嘴之时豁然一分为二,在飞沙堰上扬起阵阵巨沙,宛若欲翻江倒海的海龙困于混天绫之下不断挣扎,最终熬不过乾坤圈的连番毒打,老老实实地游入了宝瓶口,化作春水流入万家田地。
自此,天府必成。
万粮即将涌入建安八方,百姓之所图,将不再只是活着。
“沈渊,叫爹!”他的声音依旧朝气十足,宛若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爹。”
沈渊爽利干脆的应答,随即牵起谢承泽的手,带着他飞上高树的顶尖,遥遥望向涌入益州的内江河水。
再次踏上此地,两人已亲密无间,早无往日的各自八百个心眼子。
那是不可能的。
沈渊瞥了一眼地面,对着谢承泽悠然附耳道,“叫声爹,不然不带你下去。”
谢承泽:“……沈渊,不要得寸进尺!”
平日里叫他爹的次数还少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扳回一局?!
“开玩笑的。”沈渊低声一笑,搂着他的腰踮脚一跃,便是跨过无数葱绿树顶,融入山风,随浪潮奔涌方向而去。
而树下,朱小彪指着一分为二的岷江,对着荆泽满眼惊喜道,“荆泽,殿下真的做到了!我就知道,殿下一定可以的!”
荆泽望着滔滔江水,清冷无波的视线落在朱小彪身上,缓缓涟漪出几丝笑意。
“嗯,我们小朱大人想象出来的神话,实现了。”
“荆泽,你现在都是首辅了,不要叫我小朱大人!”
“好听。”
“哪里好听了!一个你、一个欧阳久,怎么都喜欢这么调侃我?”
“所以你更喜欢纪颂华那般唤你小朱兄?”
“……”总感觉你想问的不是这么表面的问题,“算了,随你怎么叫。”
“那……大人回去,可要搬入荆宅?”
“???”
话题为什么跳到这里了?
……
堰已成,益州召集学子收集堰名,国师大人跟着随了一个,最终敲定此堰名为——都江堰。
沈渊清算梁万达过往功绩与过失,最后让其贬官至岭南作潮州知府。
谢承泽问梁万达,“可怨本国师不出口替你求情?”
梁万达深深鞠躬,“国师大人教诲,早已深入臣心。臣知国师大人看重微臣,欲让微臣前往岭南,清瘴气、造梯田,再创天府奇迹。”
谢承泽笑了一声,“仅天府一项,梁大人便会留名史记。”
“那我梁万达,便笑纳天府岭南两项了!”
梁知府离开益州那日,万人空巷,百姓们前来城门口送行,为梁知府送上了一柄万民伞。
随着马车启动,两米的巨伞下五彩的布条随风飘起,宛若彩鹿踏空,密密麻麻地留下了百姓们的墨迹,用着另一种方式记录了梁万达为他们做出的福行。
他们深深鞠躬,目送着这位父母官的远行,望岭南经他之手,亦如天府。
建安八六年,干旱再袭,多地饥荒。
自天府而来的粮食涌入建安八方,解决了多地的无粮之急,益州商户百姓们纷纷赶着粮车闯踏山间,前往饥荒之城免费施粥赈灾。
逢人便说,那年益州受灾,八方支援,如今八方有难,益州义不容辞。
受灾百姓无不动容。
建安八七年,国子监杂交出良种稻米,天府之国再添神力,朝廷颁发圣旨,欲挖通大山建立官道,连接南北东西,以方便未来运输粮草。
盛依人以女商之身,接下此重任,为此兢兢业业。次年生下一子,留于江家小公子江愿带娃,自身继续投身建路之业。
同年,三公主诞下龙凤胎。
第0314章 大限将至谢承泽,焕然一新的暗室
十五年后。
“咳咳、咳咳咳——”
床榻之上,及腰青丝已然如落瀑白发的貌美男子,虽已生出些许皱纹,但仍不掩那宛若仙人般的美姿,修长纤细的身躯如同弱柳扶风,趴在床榻的边上重重的咳嗽着,直至在手帕上咳出一丝惹眼的血丝。
“殿下!”已然中年的朱小彪,瞥到那抹惹眼的血,顿时慌乱无比,“我去找太医!”
“小彪,无碍,不用去了。”
谢承泽收起手帕,抚了抚胸口顺了口气,“时候到了,太医来了也没用。”
三年前,他就隐隐感觉到自己大限已至,似是有什么一直在提醒他该走了,全靠着沈渊夜夜陪在身边,放手了不少国子监的项目,才得以续了三年的命。
但代价,却是身体愈发况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各种衰老病接踵而至。
好在,容貌上看不出什么,反倒比同龄人更年轻貌美,可以说他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具披着美皮囊的干尸,命数已尽。
“去将陛下叫来。”他吩咐道。
“……是。”朱小彪掩去眸中的悲伤,转身便是朝着御书房飞快地跑去。
“无痕,无迹,过来。”
谢承泽看向房梁,便见两道身影轻轻落下,许是习武之人比常人老得慢些,本就生得英朗与俊美的无痕无迹,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不减当年气势。
“殿下……”无迹匆匆上前攥紧他的手,眼眶已然红了起来,“殿下不要丢下我们……”
无痕沉默地搭上手,墨色的眼纱微微湿润起来。
“乖,殿下我啊,只是回到原本属于我的地方。”谢承泽揉了揉两人的头,“那里是个好地方,不用担心我,我很有钱,可以过得很好。”
只是,会时常想起你们。
“殿下不能带走我们吗?”无迹目光乞求地望着他,豆大的眼泪划过脸颊落在谢承泽的掌心里,滋进了那断开的生命掌纹线。
“是我无能。”谢承泽捂唇咳了几声,随即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两本书册。
他把它们郑重地交到了无痕和无迹的手中。
“这是我留给建安未来国君们的宝藏,有悟性之人,必能参破其中真,带领建安走向更为富强之路。”
“只是这东西有益有弊……”谢承泽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谨慎,“所以,在位年数未达到20年,国君不可打开此书参悟。”
他将种花家族五千年历史的经验与教训尽数写入其中,更是道说了不少各地可能存在的致富资源,这是他为建安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
“这两本书,我不放心留给别人。”他眸光闪烁地望着无痕与无迹,“我已交代监天司另设‘监宝书’一职,职位两人,便是你们二人。你们将此书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而后培育出值得信任的下一代监宝书,待日后……交由他们监管。”
无痕垂下眸,扯下了眼前的墨纱,眼白已然染上了血丝,“我与无迹哪里是保管此书的最好选择?殿下分明是怕薨后我们随你去了!”
所以才要他们二人保管此书,要他们培育出值得信任的下一代,有了与旁人的羁绊,便不会随意求死!
谢承泽弯眉擦拭去他眼角的湿润,笑了笑,“嗯,我们无痕还是这么的聪明。”
“二哥!”
谢承泽刚交代完,谢瑾瑜便冲了进来,一身龙袍的男人依旧不减当年执掌天下的威势,只是眉眼中多了不少柔情与沉稳,戾气更是散去不少。
二十多年的日夜陪伴,足以抚平心中积闷已久的燥郁。
望着压声咳嗽的谢承泽,他心疼地上前将他拥入怀中,“是不是又偷偷少喝了一顿药?二哥总是这样!”
“你少冤枉我。”谢承泽暗想自己分明是偷偷少喝了两顿药,随后握住他的手,“带二哥去趟监天司吧。”
谢瑾瑜垂下眸,掩去了眸中的闪烁。
“二哥这时候去监天司做什么?不若等太医来……”
“瑾瑜。”谢承泽抬眼望着他,问了这些年来他问过很多次的问题,“你是不是知道监天司里有什么?”
谢瑾瑜身形微微一僵,将头埋进了他颈窝之中。
这个答案,两人早已心知肚明,可他不说,二哥便也放任着不逼问。
“是。”这一次,谢瑾瑜答道,“我知道那天谕里写着,二哥造得福越多,寿命便越短。”
“可你也没有彻底阻止我。”谢承泽揉着他的发丝,眉眼温柔地望着这个弟弟,“谢谢。”
谢瑾瑜唇瓣微动。
他承不起这一声谢谢,因为……他隐瞒了很多事。
他只回答了一半。
而另一半……若是他知道了,必然不会原谅自己。
但没关系。
只要……世界再次回溯。
他愿意生生世世,都囚困在这座华丽的、有二哥在的囚笼之中——
——
再次打开暗室的大门,里面已经焕然一新。
里面装饰满了来自某位现代人的恶趣味,集齐了七种颜色的玻璃灯笼挂在天谕之书的上方,投射下的彩虹色波光粼粼,衬得天谕之书不再似那古朴陈旧的老书,反倒更像是真正有了天道之光加持的天书。
满屋已被书架填满,房梁上绑着红色的大花红缎绸,只见那祭台之上,一个“伪永动力”的木鱼玩具正在自顾自地敲啊敲,那木鱼表面上,还刻着四个小金字——功德加一。
“咳咳咳、”谢承泽忍不住低声又咳了几下,谢瑾瑜连忙为他裹紧了毛绒外裘,“来人,多去弄几个小暖炉。”
此时谢承泽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内力的传热,只能靠暖炉取暖,他握住了怀中的小暖炉,朝着天谕之书走去。
“老天书,我又来了。”
他像是对待一个老朋友般,坐到了祭台旁的木椅上,伸手想去抚摸天谕之书,却被那些细线给轻轻抽了一下。
谢承泽不禁瘪瘪嘴,“怎么越老越矜持,还不让人摸了?”
天谕之书:……
见此,谢瑾瑜微微蹙眉,伸手摩挲着谢承泽被抽出两道细小红痕的手背,不满地看向天谕之书,手中的内力化为罡气朝着细线而去,“一本破书,也敢伤他?”
细线飞快地缩入了天书之中。
“莫把它惹恼了。”谢承泽探了探头,望着天谕之书,“二哥还指望着它办事呢。”
第0315章 纵然我万般不舍,再愿你长命百岁
谢瑾瑜微微垂下眼睑,手中的内力凭空而散,见谢承泽伸手去摸天谕之书,忽地抬手攥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谢承泽投去疑惑一瞥。
“二哥。”
谢瑾瑜凝视着谢承泽,眸中似有挣扎之意闪过,心中踟蹰了许久,方才摇摇头,松开了他的手腕,“没什么。”
谢承泽笑了笑,点了一下头,随即将手触碰上了天谕之书。
每年,他都会碰一下天谕之书,确认自己在现代的身体如何了。车祸后的手术很成功,他脱离了病危期,但医生说他现在属于假性植物人,虽然看似符合植物人的一些表现,但实际上还存在意识,甚至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
只是由于某些因素导致昏迷不醒,或许某一天,他就能真正的醒来。
谢承泽知道,只要自己的魂魄归位,他就能回到现代。
指腹触碰到天谕之书那一刻,谢承泽眼前再度陷入了黑暗,身体一阵飘忽忽的感觉,仿佛浮游在宇宙真空一般。
病房里依旧很热闹,他的病床左边是一个爱听收音机的老爷爷,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着东北二人转节目,病床右边,是一位母亲在给自己生病的孩子念童话故事,还有正前方那台一直响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当地的新闻。
“近日,在庆城市发生了一起令人动容的事件。庆城大学大一学生谢某在路边看到车速失控的汽车撞向高考生沈某,英勇无畏地冲上去救人,但遗憾的是,沈某经过医院急救仍不幸身亡,而谢某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旧昏迷不醒,沈某父母抱着沉痛与遗憾的心情,表示会对谢某的医药费负责到底……”
谢承泽的意识飘荡着,暗想,原来他救下的那少年,姓沈么……
还挺巧。
正欲再附耳细听,突然听到有人闯入病房,急切的步伐裹挟着惊慌的声音,“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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