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岸没有回答,他只垂垂眼,犹豫片刻后,主动靠近言戒,下巴靠着他的肩膀。
像是一个安静的拥抱。
虽然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但大概是因为整间屋子里都是熟悉的味道和气息,江南岸这一晚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南岸旁边没有人。
言戒的作息非常健康,向来醒得比他早,此时正在衣帽间那边整理衣服。
见他醒了,言戒拎起他那件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蝴蝶衬衫,给他瞧瞧:
“我听你这件衣服是工作室买的是吧,要还给你经纪人吗?”
江南岸在被窝里,半睁着眼睛看着他,懒懒地应了一声。
“不着急吧?要不你跟她说一声,先放我这儿送去干洗,过两天我直接寄你们公司去……哎,要不直接让虹姐开个价卖给我得了,反正同一件衣服也不会穿第二次了吧?”
“……”
可以是可以,但是理由呢?
他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言戒这里,又为什么是言戒负责送洗。
甚至还试图购买?
太奇怪了吧。
江南岸觉得他如果不能为这些问题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可能……
“滴滴卟哔哔——”
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江南岸的思绪。
他摸到手机看了一眼。
想曹操曹操到,齐虹来电。
江南岸滑了接通,把电话放到耳边:“喂?”
“江南岸,你人在哪?”
齐虹的声音格外严肃:
“你不在酒店。”
这是一句陈述句。
“哦……”江南岸看了言戒一眼,撑着身子坐起身:
“我在言……Spring这。”
这话说完,他听见电话另一头的齐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她连理由都没有要,直接问:
“来,你实话告诉我,你跟姓春的什么关系?”
“……他姓言。”
“不重要,你跟这个人什么关系?”
“……”
江南岸垂眸用手指抠抠被套的面料:
“他是我男朋友。”
正在翻箱倒柜给江南岸找合适衣服的言戒虎躯一震。
“你……”虽然早有猜测,但听他这么痛快地承认了,齐虹还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拔高了八个度:
“你糊涂啊江南岸?!你疯了吗?!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江南岸答:
“我在和他谈恋爱。”
“……不是,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啊???”
“你说要洁身自好,不能乱搞男女关系。”
“所以你就乱搞男男关系是吗???”齐虹真是要气笑了。
“没有乱搞。而且,你还说过,我可以找个人谈恋爱。”江南岸心平气和和她辩论。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我说的是‘合适的人’!意思是让你找个像闪闪那样各方面都匹配的女生!女生!!江南岸,你不知道国内什么环境啊?你找个男朋友是想炸了娱乐圈然后原地退休吗我请问?”
齐虹头都快秃了,想了半天也只能给自己找见一个勉强合理的解释: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拍感情戏才跟他谈?就是体验一下是不是?你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恋爱吗?”
“‘如果有这种契机,而你心动且愿意,完全可以去大胆尝试体验一下。’这是虹姐你当时的原话。”
江南岸语气淡淡,缓缓道:
“我觉得他符合这些条件,所以答应了。为了拍戏……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是很懂,但正在跟他学。我觉得他教的很好。”
江南岸这板板正正的回答居然把齐虹堵得无话可说了。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疲惫地叹了口气:
“你认真的吗江南岸?就他了?你确定他不是骗你哄你?”
“认真的。暂时不考虑换人。目前不能确定,但我想信他一次。”
“……”齐虹有点不甘心地“啧”了一声。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法做出棒打鸳鸯或者撂挑子不干的事儿。
她带了江南岸挺多年了,江南岸很少坚持什么事儿、想要什么东西,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那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不起。”江南岸感受到齐虹的烦躁,立马道歉。
“是该跟我说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又给我埋了一个大大的不定时炸.弹吧?唉……都什么事儿啊……行了,就先这么着吧,你,还有他,你俩给我小心点,别被狗仔抓到就是对我最大的温柔。”
齐虹叹了口气:
“我去准备公关备案。”
没办法。
她只能咬牙赌一回,赌那姓春的小子配得上江南岸今天这几句话、是真心对他罢了。
“他家在哪儿,给我发个定位。”
“?”江南岸微一挑眉:
“你要过来?”
“我过去干什么?跟他干架吗?”齐虹在电话那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让小孙收了你行李跟司机过去接你,你的戏还没拍完,忘了吗?找他……我是得找他!但让他先等着吧,等我闲下来找见时间,再好好跟他算账。”
齐虹挂了电话。
江南岸看着手机,略微有些出神,直到言戒凑过来抱了他一下:
“经纪人兴师问罪来了?我需要给她负荆请罪去吗?”
虽然不知道齐虹说了什么,但刚听着江南岸那几句话,言戒心都化了,在短短两分钟内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齐虹一会儿杀过来,他会毫不迟疑护在江南岸身前,为他挡下齐虹的四十米大砍刀,血流干也不带后悔的。
“不算。”顿了顿,江南岸又道:
“我处理好了。不过她让你等着,有空再找你算账。”
“她接受了?”言戒有点意外,自动忽略了“算账”那句话。
“嗯。”
“哇,好棒,南南宝,真厉害。”言戒语气跟哄小孩似的,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头发:
“以后小春就仰仗你了,做大明星背后的男人,跟你谈恋爱真有安全感——”
姓春的亲了一下又一下,弄得江南岸有点烦:
“走开。”
“不走。”言戒耍赖皮,坏心眼地扬扬眉,指指自己的唇角:
“除非有一个早安吻。”
“……”
江南岸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眸子,什么话也没说。
只在停顿片刻后,轻轻扬起下巴,主动凑过去,乖乖碰上了言戒的嘴唇。
第75章 有秋后算账。 是我的爱人。
光承十九年春,国师状告太子应沨结党营私,谋逆犯上,皇帝大怒,废太子,赐毒酒,曾与应沨过从亲密者尽数被连带,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连曾经无限风光的左相诸葛问云也连遭贬斥,官位一降再降,手中实权尽去。
光承十九年夏,沉月公主因长兄变故忧思心悸,伤惧之下一病不起,于夏末病逝,年仅十八岁。
光承十九年秋,诸葛问云言语无状,顶撞国师,屡教不改。皇帝念在他昔日于江山社稷的贡献,没有重罚,只贬他去一座北方小城做知县,终生不得回京。
光承十九年冬,皇帝驾崩,年幼的九皇子应弈在皇后与国师辅佐下继位,年号引熙。
诸葛问云出发前往北城那日,京城下了二十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他早年连中三元,是大宣最年轻的状元郎。他用心教导皇子公主,一心为主,倾尽所有只为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他一生清正,却遭到无数陷害暗算,甚至一度连累了身边人。
他想为枉死的好友报仇,想清除乱党还官场清明,于是苦心谋划步步为营,一步步走向高位,拥护自己认可的明主,最终却还是棋差一着,落得亲友尽散,满盘皆输。
离开京城的那一天,诸葛问云着一身深灰色斗篷,立在马车边回首注视城门许久,任漫天风雪染白了他的鬓发。
“先生,该上路了。”
小厮给诸葛问云递了个暖炉,在旁提醒道。
诸葛问云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望了一眼他效忠小半生的皇城,低头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小路颠簸着一路向北,纯白雪地被马蹄和车轮轧出一串痕迹,那样显眼,却又很快被漫天大雪遮掩殆尽,像是从未存在过。
“卡——!”
章导从椅子上站起身,拍拍手:
“很好!来,让我们祝江老师杀青大吉!”
江南岸从马车上下来,工作人员立马为他送上一大捧鲜花。
剧组杀青总是热热闹闹的,主演们捧着花互动合影留念,等最后,所有演职人员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背后的红色横幅拉开,写着“电视剧《帝师》杀青大吉收视长虹”。
这代表着,江南岸又送走了一位角色,到他能知道的、故事的尽头。
“恭喜江老师杀青——”
大大小小的合照拍完之后,录制杀青Vlog素材的工作人员关掉了设备,言戒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支红玫瑰,走过来插进了江南岸怀里的花束中。
“谢谢。”
江南岸把花递给小孙,自己坐上椅子,边休息边看着片场的工作人员收拾道具和设备,等化妆师忙完来叫。
六月,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摄影棚内虽然铺着人造雪景瞧着白茫茫一片,温度却没有因为这三九寒冬般的画面降低一丝。
江南岸脱了斗篷,但身上一层层的古装还是闷得人心里发慌。他手里拿着小风扇对着自己,吹得长发都飘了起来。
“喝不喝点东西,我榨了点果蔬汁。营养低卡又健康。”
言戒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保温杯,给江南岸倒了一杯。
江南岸不喜欢喝饮料,原本很拒绝,但在言戒的强烈安利下还是迟疑着试了一小口。
言戒对吃喝是真的有自己的理解,榨的果蔬汁不甜不酸清爽可口,温度也刚刚好,不至于太冰伤胃,又刚好能够解暑解腻。
“……再一杯。”江南岸尝了一小口后,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来,立马“吨吨吨”喝了一杯下去,又把杯子往言戒那边送送:
“谢谢你。”
“说什么谢啊。”言戒轻笑一声,再给他满上:
“今晚是不是还有杀青宴之类的?我还想着请你吃好吃的去呢,但忘了这茬,那就只能过两天了。对了,你这戏杀青了之后还有安排吗?什么时候回上海?”
“……”江南岸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答不上来。
他向来记不清自己的行程安排,只能看向小孙。
小孙接收到他的求助信号,这才不情不愿地跟言戒汇报:
“明天下午的航班,回上海。哥的新剧昨天刚开播,过两天还有个发布会要跑。忙着呢!”
“《十二小时》,对吧?跟那个梁成一起演的?”言戒一早就做过功课。
江南岸捧着果蔬汁点点头。
第二杯饮料就没有第一杯喝得那样急,他慢慢喝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摄影棚里被一点点拆除的道具。
见他看得认真,言戒便没有打扰他,只在旁边瞧着他看,过了许久才蹲下身,在椅子旁边望着他,温声问:
“怎么啦,想什么呢?”
听见言戒的声音,江南岸才回过神。
其实他并不习惯跟人聊这些,但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是言戒。
于是他想了想,答:
“想诸葛问云。”
“哦——”言戒点点头:
“刚你们拍的那场戏,是这部剧的最后一个画面吗?”
“嗯。”
“这就是诸葛问云的结局?”
“戏里是,戏外不是。”
“哦?那他最后怎么样了,我历史学得不精,上课光睡觉了。江老师来给小春解解惑?”言戒冲他笑笑,露出唇边尖尖的犬齿:
“我有好多问题呢,比如,为什么这部剧要叫‘帝师’?就我看过的这些剧情里,诸葛问云只教过太子皇子公主那些,太子最后又没登基,他怎么着也称不上一句帝师吧?”
聊到这个,江南岸便来劲了。
他认真给言戒解惑:
“嗯,也不是,他当过帝师,只是那是以后的事了。这部剧的故事,是他人生最跌宕起伏的前半部分,是他成为‘帝师’之前的故事,其实严格来说算是前传。”
江南岸边喝果蔬汁边问:
“你知道宣文帝吗?”
“当然,就这结局里刚被扶上位的那个应弈嘛。”
“嗯,他登基时年岁很小,在太后和国师的掌控下成了个傀儡皇帝。但其实他很聪明,不动声色蛰伏多年,后来为了斗太后和国师,就派人秘密请回了诸葛问云。诸葛问云原本已经心死,不打算再回皇城蹚浑水,但应弈坚持请他出山,七拒七请,他看见了应弈的诚心,这才重回京城为他谋事。”
“哦——”言戒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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