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自己指定绘画的人。”
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寂静。
万晓沅欲言又止，直起身体，看着江钦，眸中情绪不明：“学神，他有说要指定谁吗？”
江钦缓缓摇头：“没有。”
万晓沅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秀气的眉微皱，面色深沉：“咱们社一共六个人，我，小欢，阿妍是女生，梁迟的意思应该是需要一个男生，所以就剩团长，凡凡和学神你。凡凡最近家里有事，不在W市，只有你和团长两个人。”
“团长和梁迟不认识，我觉得梁迟要指定的那个人是学神你。”万晓沅一通分析。
江钦动了动唇，转移话题道：“...我去问问他。”
打开和梁迟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之前地中海教授布置的大作业上。
River：【学长，你想好要谁给你画画了吗？（小熊探头）】
梁迟大概是忙，过了十分钟才回消息。
没说想好了，也没说没想好，简单的两个字。
lc：【江钦。】
打字的手停顿，江钦将刚打好的字一一删去。
“学神，学神？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万晓沅的声音让江钦回神，他将手机按灭，摇摇头：“...没事。”
“梁迟回了吗？”团长问。
江钦抿了抿唇，明明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情，他却觉得烫嘴，竖起手机，将聊天记录给他们看。
万晓沅“啊”了声，并没有很惊讶，反倒一副这就对了的表情。
“那学神，梁迟的画交给你啦，我和团长他们画其他的。”
“嗯。”
作品提交截止时间是月末，江钦需要在两周内画好将作品交上去。
找什么时间合适呢？江钦一边走一边想。
“江钦。”
陌生又耳熟的声音喊住了他，还没待他思考出来是谁，宋燃已经插着兜走到了他身前。
好多日没见，宋燃依旧留着他那灰色狼尾，黑色耳钉在太阳底下泛着亮光，脸上涂着淡妆，看起来像是刚从演唱会现场逃出来。
“听说你要找模特？”宋燃甩了下头发，宽松的T恤在空中荡了荡，黑色项链发出一声响，露出八块腹肌，不枉程越那老小子天天监督他健身，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不觉得有人会拒绝自己的脸还有身材，宋燃自信出声：“看在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份上，本少就屈尊帮你一下吧。”
江钦：......
江钦后退一步，与宋燃拉开距离，礼貌拒绝：“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找到了模特。”
“让他不用来了。”宋燃啧了声，想到什么，唇角一勾：“或者，你让他来见我，见了我他自会自惭形秽。”
“听到没，江钦，本少一个娱乐圈顶流给你们当个小模特，你们就偷着乐吧。”
“不会。”
“嗯？”
“他不会自惭形秽。”江钦一字一句道，思绪还停留在宋燃方才的话。
“你2G网？”宋燃忍不住吐槽。
随后见江钦那么维护那人，宋燃皱起眉：“他不会是谢南驭这个老东西吧。”
江钦顿了下，摇摇头。
“难不成是裴矜礼？不可能啊，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宋燃抓了抓头发，望向江钦的眼神充满难言的情绪，“不会吧，江钦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对那个狗念念不忘。”
江钦：......
怎么才能快速地和一个人结束对话，在线等，急。
“我还有事，先离开了，再见。”
不管三七二十一，江钦从宋燃身侧快步跑走，没理会身后宋燃的呼喊，一直跑到校门口，然后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程越。
“江少爷。”
江钦停步，白皙的脸皱成一团，在程越走到身边前又恢复如常。
原著定理它来了，它又来了！
“江少爷看到宋燃了吗？”程越打量着江钦，问。
“实验楼南门。”江钦快速答道，祈祷赶快与程越告别，不然一会儿宋燃找上来了，又是修罗场QAQ
程越点头，但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倒轻笑一声：“听说江少爷和宋燃是青梅竹马。”
江钦瞬间警惕，“同学，跟宋燃是同学。”
“江少爷不用瞒我，宋燃都跟我说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是在意江少爷这个同学。”特地咬重了看重二字，程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不咸不淡。
“成年人的世界，只要不影响事业的，某种意义上都能称得上朋友二字。”程越意有所指地注视着江钦，“宋燃这次放了几万人的鸽子，来找江少爷，江少爷知道这件事吗？”
江钦看着程越，脑中突然跳出一个词。
事业粉经纪人和他的叛逆大明星。
“江少爷，你若是对宋燃无意，我希望你能和他说清，不要让他抛下万人演唱会来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有的好磕怎么回事？
江钦还在脑补两人之后的剧情，完全没听把程越的话听进去，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眼珠缓慢转动，捕捉到校门口的身影，瞬间亮了起来，江钦瞬间与程越告别：“再见。”随后蹬蹬瞪地跑向那人，浅色的背影在地上跳动，肉眼可见地雀跃。
“学长！好巧。”
远远就见江钦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面对面交谈，本来以为是司机，随意一瞥，结果不是。
梁迟调转方向，从小路绕了过来。
刚一露面，小扑棱蛾子就从远处飞到身前。
“嗯，很巧。”
梁迟走在江钦身后半步，高大的身躯把江钦挡的严严实实，从身后的方向完全看不到江钦的存在。
余光扫了眼姗姗来迟的宋燃，深邃的眸暗了暗。
“怎么了，学长？”注意到梁迟在看他的身后，江钦好奇地扭过身子，刚偏过头，眼睛被一只大手盖住。
余温顺着掌心传递到眼睑，有些痒，江钦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眼睫扫过梁迟的手心。
一秒，两秒，三秒。
梁迟收回了手，淡淡说了句：“有柳絮。”
江钦呆愣着应声：“哦。”
两人同行走了段路，一直到校外，江钦突然想起自己跟司机叔叔说今天放学绘画社有事不用来接他。
本来以为事情要讨论很久，结果提前两个小时结束了，江钦现下无所事事。
江钦的心理活动都化作表情写在脸上，梁迟猜到了大概，问：“司机没来接你？”
“司机叔叔八点来接我。”江钦诚实回答。
看了眼时间，距离晚上八点还有近三个小时。
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一个人度过三个小时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江钦…梁迟垂眸看了他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跟在梁迟身后，绯红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他又被学长收留了，江钦暗想。
这个点是梁迟去做家教的时间，他跟家长说了声，得到同意后带江钦进了房间。
梁迟补习的学生是个高中生，戴着厚厚的眼镜，见梁迟进来了，道了声：“梁老师。”
“嗯。”梁迟从书包里拿出今天要讲的卷子，把空白的那张拿给学生做，限时一个小时五十分钟。
江钦站在两人身后，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安排好今天的课程内容后，梁迟起身，见江钦一直站着，眸底闪过一抹光，与他短暂对视一秒。
呆呆的，也不知道找地方坐。
梁迟没说话，径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把江钦留在了小房间里。
江钦：！！！
梁迟在时他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并不尴尬，梁迟一走，他就像横在细沙上的土块，怎么看怎么别扭。
梁迟出去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江钦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心里的尴尬随着梁迟的出现又一点一点消失了。
梁迟提着一张小凳子，走到江钦面前放了下来，眼睛垂了垂。
江钦看懂了，眼睛一亮，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梁迟又把手机递给他，低声道：“帮我看着。”
江钦坚定地点头：“好。”
两个半小时过去，江钦抱着梁迟的手机，耳朵悄悄竖起。
梁迟讲了多久，他就偷偷听了多久。
男人的背影挺拔，生活让他强行褪去少年的稚气，提前步入社会。
他还在等待司机叔叔接送上下学，而梁迟已经一天几份工地为生活奔波。
心里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江钦眨眨眼，天真地想自己要不要给梁迟的模特酬劳更高一些。
但梁迟会看出来，不行，他不能这样做，直觉告诉江钦，如果他真的偷偷给梁迟加钱，那他与梁迟的朋友关系就将止步于此。
“走了。”
梁迟拿起书包，江钦把手机递给他，自己搬着小板凳放回原位，然后与梁迟一同离开了。
差不多八点，司机要来接他。
“学长，再见！”
“再见。”
告别之后，梁迟并没有走，与江钦并排站在街道旁。
手机铃声响起，虽然是个陌生号码，梁迟依旧接通：“喂。”
“请问是万芳的儿子吗？”
梁迟心下一凉，“是我，我妈怎么了？”
“万芳女士今天突发疾病晕倒在工位上，现在正在xx医院抢救，家属来签一下手术意向书。”
医生的声音没有情绪，像是冰冷的指令，梁迟只觉得脑子空白，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骑车太慢了，梁迟迅速跑到路边打车。
司机老刘把车停到了江钦面前，准备接江钦回家。
江钦愣了下对司机摇摇头，上前抓住梁迟的胳膊，掌心感受到梁迟身上的颤抖，指尖微微缩起，语速又快又轻：“学长，我送你去。”
第12章
窗外风景飞速闪过，黑色的树影像是织成的网，从天而降让人透不过气。
梁迟向江钦道了声谢，急匆匆地往医院里面跑。
医生恰好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下医用口罩，看到梁迟：“你是万芳的儿子？”
梁迟快速点头：“嗯，我妈怎么了？”
“万芳有胃病史，你知道这件事吗？”
梁迟一愣，面色发白。
小时候他偶尔会看到母亲捂着肚子坐在木凳子上，那时他去问母亲是不是病了，母亲只是白着脸摇摇头说累了休息会儿就好。年幼的梁迟点点头，给母亲倒杯水，然后把母亲要做的活都干完了，自那后他只要放学回来就会帮母亲承担家务，尽量减轻母亲的劳累。
原来不是累，是生病了么。
“我妈现在情况怎么样？”梁迟艰涩地开口询问。
医生摇摇头，“患者多年来积劳成疾，胃病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初步确认发展为中期胃癌。”
胃癌。
梁迟脑子一空，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不过也不用太过悲观，中期胃癌有百分之五十的治愈率，后期经过化疗和药物，是有痊愈的可能的。”
梁迟呼出一口气：“好。”
交完住院费用后，梁迟拎着一袋子药回到病房，看到坐在陪护椅上的江钦，心里被戳了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漫开，他问江钦：“怎么还没走？”
江钦没答，拿过桌上刚让司机叔叔送进来的粥，递给梁迟：“学长。”
梁迟垂眸扫了眼，接过放在一边，语气冷淡：“谢谢，你先走吧。”
江钦抬眸望着梁迟，他刚结束一天的兼职，身上笼罩着疲惫，眼下面色沉沉，饭还没吃，强撑着处理母亲住院的事情。
梁迟家境不好，所以才会一天兼职几份工，眼下母亲得了胃癌，后续治疗是一笔天价费用，对这个还没彻底步入社会的青年来说算是灭顶之灾。
站在象牙塔之上的小少爷动了动唇：“梁迟，你需要帮忙吗？”
梁迟闻言冷冷地嗤了声，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亮，他看着江钦嘲弄地说：“江少爷同情我？”
江钦捏着手指，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从小到大再艰难都只靠自己的人自尊心必然是高筑的城墙。
如果说江钦是出生就在象牙塔的人，那梁迟就是亲手为自己筑塔的人。
“对不起。”江钦小声说。
梁迟强按住心里的躁动因子，语气不咸不淡：“谢谢你的粥，这里没你的事了。”
江钦离开了。
深夜，松森公寓二楼的房间亮着一盏夜灯，床上鼓起一个小包，仔细看小包不断变换着形状。
叮咚一声，床头的手机震动一下。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快速地拿过手机，解锁屏幕后，弹出一条消息。
lc：【向您转账20元，备注：粥。】
江钦把手机放了回去，床上的小包变扁，里面传出一声叹息。
完了，惹学长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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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日没在学校遇见梁迟，江钦知道原因，还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不仅是因为可能会失去梁迟这个朋友，还有很少一部分是他的模特可能要另寻他人了。
现下这个节骨眼，他再去问梁迟模特的事情，未免有些太不合乎时宜。
就当江钦暗暗寻找模特，梁迟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lc：【什么时候有空？】
江钦眼睛一亮，秒回。
River：【这周三下午，周六周日整天都有空。】
lc：【嗯。】
江钦盯着聊天框里梁迟的回答，透亮的眼睛闪烁。
主动给他发消息，应该是不那么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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