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寒不太能解为何如此自私自利、虚伪无耻的角色还能得到天道的授意。
若是他还不回来,白迟辛就会在捞完好处、坏事做尽后,将全部罪行都栽赃嫁祸到沈纵的头上。
恰好那时沈纵得了一千年难逢的奇遇,在修行上顿悟颇深,修为也突飞猛进,他又无法解释奇遇的来由——百口莫辩,就这样在众人和‘师尊’的陷害下百口莫辩。
最终,导致了几大宗门都来兴师问罪,围剿罪人沈纵。
走投无路之下,沈纵深知只有师尊能为自己证明清白,却依然被白迟辛逼到归天崖边,最终重伤坠崖。
再回归时……已是元婴期魔修。
温知寒想到此处,心便沉甸甸的,神色也不由得冷肃起来。
但既然他已经回来了,就不会坐视不。
“离人树……”
【你要不还是叫我树树吧。】
“别总想着占人便宜,”温知寒没有心思和它开玩笑,站起身来,将看似不起眼的花盆从窗外拿了进来,
“我让你帮我找的东西,找得如何了?”
【这才过去不到一天啊!】
“那你要几天时间?”
【一年吧!】
“……那就一年后再给你报酬。”
【好好好,算你厉害!那我三天就给你点线索好吧!】
温知寒这才满意了。
想解决白迟辛留下的烂摊子,说到底还要把白迟辛的残魂捉到手,最好是活捉的。
这样一来,他才好把剩下的琐事办妥。
他关上正堂的房门,随意坐在了桌案之后,面对着绘画着山水仙鹤的屏风,缓缓入定。
元婴期之所以被称为元婴期,便是这个境界的修士能从体内炼化出一个小小的【元婴】来,无论外形、意念,都与本体高度一致,只是通体呈现透明的白色,大小也如同婴儿一般。
温知寒的元婴逐渐在丹田显化,全身元气汇聚,一点点离体而出,以一模一样的姿态端坐在一莲花宝座之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刻,端坐于台上的温知寒也同时缓缓睁开了双眼。
元婴离体是一件危险的事,对大多数修者来说,若不是遇到了生死攸关的事,大部分修者大能都不会冒险这样做。
但温知寒连神魂都与肉身分离过了,早已不再畏惧这样的风险。
他有不得不做的由。
元婴汇聚了他几乎九成的力量,但却有非凡的本领,因脱离了肉身的束缚、又兼具灵力修为的强度,只要不被敌人发现,便能迅速做到许多事。
眨眼间,温知寒已经感觉到眼前天地变幻——他分明还坐在室内,却通过元婴的五感来到了另一方天地。
他要用最短的时间、搜寻最多的线索,找到所有原著中提到过的、与白迟辛有关的邪修身份和罪证。
他要尽全力将会陷沈纵于不义、牵扯其中最关键的几人提前揪出。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温知寒已经进入了神游太虚的状态,随着元婴飞天遁地的功夫,一个又一个关键的罪证被他取走,被一道道印有金色符文的黄纸包裹,陆陆续续从远处飞来。
他这样一忙,便是三天时间过去了。
第三天的中午,沈纵静静推开了正堂的门,走到温知寒的面前。
“师尊。”
温知寒抬头看向他,因为元婴离体已经三天,气息与灵力都有些弱,仿佛只是个寻常的修士。
他淡淡一笑,像个寻常的师尊一样关心道,“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这几天有没有好好修炼?”
“已经好多了,不再疼了。”
沈纵在他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目光却向下挪去,停留在温知的腰上,
“师尊的伤口已经两日没换药了吧,让徒儿为您一下。”
温知寒点点头,并未拒绝。
这三天时间,沈纵也没有闲着,但并非是如温知寒吩咐的那样,在勤加修炼,而是在研究离人树赠与他的秘法。
那秘法有些麻烦,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光时辰、地点要对,还要提前准备,最后才是人的配合,所以急不得。
研究这令人假死的秘法之余,沈纵才抽空做了些额外的事。
比如处一些上辈子就暗算过他的家伙。
不比温知寒,能够直接元婴显化离体,做什么都很快,沈纵忙碌了这两天,也只是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捉来了几个本领脑子还行的魔修,强行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烙印,用性命威胁他们为自己去四处奔走做事。
这些魔修很是好用,在他重生前,就是第一批为他做事的家伙,不必担心会背叛的问题。
而他,只需要继续在琼雾峰扮演他的乖乖徒弟,每天等着下达新的吩咐,收来最新的讯息。
到了第三天,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和他一样,也盯上了这一群邪修,但目的却有些不同,不知做了什么手脚,让他想弄死的邪修们一个个惊慌失措、戒备深重。
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数,他想杀的人只得手了一半,许多都及时逃了。
最近的一次行动,他手下的魔修们得了他的指示,特意守株待兔,与暗中做手脚的第三人打了起来。
沈纵今天过来,也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凝神静气的熏香在一旁缓缓燃烧着,屋内光线昏暗温暖,静谧一片,只能听到沈纵动作轻缓为师尊更衣、伤药纱布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件里衣被褪去,沈纵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那里多了一小片青紫的淤痕。
在温知寒瞧不见的角度里,沈纵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死死盯着那一处。
今日坏他好事的家伙,就是这个地方被他的人偷袭砸伤了。
据他所知,那些魔修动手时并未看清对方面容,但依稀瞧见并非是个寻常修者,而是便体透明的元婴化身。
元婴离体,可是个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在这期间,肉身与元婴的力量并不共享,伤痛、生死和神识却是相通的。
这一片淤痕,已经足以证明白日里妨碍他的家伙,就是温知寒分离出的元婴。
偏偏是温知寒。
确认这一点的瞬间,心魔骤然复发,猩红色充斥了沈纵的双眼,杀意险些夺走他的智。
但也只是差一点。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需要冷静。
可是……为什么?
温知寒冒着这样的风险,让元婴离体,甚至恰好碰上他控制的魔修受了伤,就是为了吓唬那几个人?
这太不像是那个温知寒的做事风格了。
好在,他派去的魔修都还没暴露底细。
沈纵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眼底染上暗红,轻声道,
“师尊,您这里怎么受伤了?”
温知寒不觉有他,头也没回地敷衍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扭伤的,不必在意。”
一听就是随口找的借口。
沈纵没再急着试探,只提出要为他检查一番,将温知寒的手臂抬起,调着角度,直到发觉条左臂的活动都受了影响,才重新放下。
徒儿动作轻柔,像是在极其认真地对待自己敬爱的师尊,态度、力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距离却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他近乎贴在温知寒的后背,垂落的发丝滑落在温知寒的肩头,凑到了耳边低语,
“这样下去会肿起来的,让徒儿为您正骨吧。”
温知寒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千里之外的元婴之上,否则若是此刻回头看去,便能瞧见徒儿眼底异样的暗红,那是心魔隐隐发作的迹象。
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么近,在元婴离体、在他的防备最脆弱的时刻,下意识地便将徒儿沈纵当成了最信赖亲近的人。
他甚至放松了上半身,朝着沈纵的方向靠了靠,略有些疲惫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就拜托你了。”
温知寒确实是有些累的。
从八年前开始,从孤身一人在全然陌生的时空间隙厮杀开始,他就一直紧绷着全部的神经,当所有活人都是利益的竞争者,只有永恒的敌人,也只有临时的队友时,他几乎没有一刻能够真正的放松。
可如今,他回来了,应对白迟辛和天道的计划顺利进行着,最在意的徒儿裹着一身的暖香凑到他的身后,傍的霞光从窗边落了一地……
一切都看起来太过美好,温知寒的斗志都有些摇摇欲坠了,恨不得直接将小徒儿揽入怀中,先饱饱地睡上一觉。
他闭上眼睛,哪怕隐约想起沈纵还未与自己相认,也懒得计较了。
沈纵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肩膀皮肤上,轻轻按揉、放松着附近的肌肉。
他的手指有点凉,手掌心有着常年持剑的薄茧,若有若无地蹭过青紫的伤痛处,又泛起浅浅的痒意。
肩膀、锁骨、侧颈……只要再靠近几寸,便能钳制温知寒这句肉身的名门。
但温知寒依然没有躲闪。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不设防,将多么严重的弱点展露在最想杀死他的人面前。
沈纵也依仗着他的放纵,毫不遮掩眼底早已扭曲的恶意,他像是在为将来的秘术做练习一般,寻找着几个将来会用到的穴位——只要刺入这几处,就能完成假死秘术的最后一步。
但他也没有忘记正事。
有力的手臂握住温知寒的肩膀,手臂,调着恰到好处的角度,然后以极迅捷的巧劲儿与速度,咔的一声。
肩膀扭伤的筋骨就此归位。
温知寒缓缓舒出一口气,身上微微起了一层薄汗,嗓音微哑地露出一抹笑意,
“多谢。”
沈纵没有说话,转而处他腹部的伤口,绷带从腰腹缠绕到背后,一点点勒紧。
他抓着绷带的两端,眼神却有了些微的怔愣,一扎不住地盯着温知寒的侧脸,还有那直挺单薄的背脊。温知寒身上的绷带在此刻就像是某种绳索一般,将人一层层捆住,被他抓在手中,无处可逃。
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心底升腾,像是热酒蒸腾而起的香气,一点点、不着痕迹地熏烤着沈纵的心脏。
他出神地望着双目紧闭、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温知寒,目光顺着青紫的肩胛下落,又停留在那处自己留下的牙印上。
须臾,他继续缠绕绷带的动作。
【很好看吧?】
【就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你刚才在想象他完全落入你手中的模样,对不对?我都看到了。】
【温知寒这种东西,还是半死不活、说不出话的时候最好了。】
心魔在他耳边笑出了声,沈纵却悄悄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强行用疼痛将一切压制回去。
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又不是没见过‘温知寒’落难受伤的样子,又不是没有用种种刑罚折磨过‘温知寒’,为什么如今反而会有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饥饿感与餍□□替着出现。
沈纵重新好了绷带,抬头看向依然毫无察觉的温知寒,眉头一点点紧蹙。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第14章 托梦
“沈纵?怎么了?”
直到温知寒睁开双眼,询问出声,沈纵才如梦初醒,心跳如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连忙告退,匆忙离开了这里。
过了不知多久,温知寒手头的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他收回了离体三天的元婴,踏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寝殿。
在那里,有一张属于他的床榻,还有一张他为沈纵特意安置的床。
沈纵看起来已经躺下休息了。
离人树被摆放在了窗口,它嫌屋内太热,不肯进来。
见温知寒也打算睡下了,离人树才从花盆伸出一截细细小小的枝丫,缠上温知寒的发丝说话。
【你要的线索有了。】
温知寒连忙要问,又被树打断了即将出口的声音。
【嘘,别出声,你徒弟没睡熟呢,会听到的。】
“……”
【你要找的残魂,确实伤得很重,不成气候。】
【虽然具体在哪儿不知道,但我找到了一点他活动的痕迹,最近似乎在进行鬼修……但他魂魄不全嘛!想修炼弥补也不太可能,所以我按照你跟我说的,故意放了个鱼饵出去。】
温知寒点了点头。
之前离人树和他抱怨找那个‘白迟辛’太麻烦,天地之心,搜寻一个残魂简直如大海捞针,于是他就提出了钓鱼。
白迟辛这家伙自私自利,最怕的就是死,温知寒便让离人树故意在外界放出消息,说是有一上古的灵药,可修复神魂,助鬼修重塑肉身,万年才出世一次。
这正是此刻的白迟辛最需要的东西。
温知寒并不怕他不上钩,因为这样的宝贝本就是他虚构出来的,他在这个世界修炼已有百年,又通读了原著,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能为鬼修修补神魂、重塑肉身的法宝根本不存在。
若是单单提出其中的一个条件,比如重塑肉身,自然可以做到。
偏偏要同时做到这几件事,却是最不可能的,既然修了鬼道,就没有任何东西能为其重塑肉身了,只剩下原装的身体可以用,而若是为了重塑肉身而放弃修鬼,则不可能再修补神魂的残缺。
鬼修、肉身、修补神魂,对于一个靠着夺舍来到此间的白迟辛来说,是不可能兼得的三样东西。
但白迟辛身处绝境,恐怕很难看清这一点。
按照离人树的消息来看,那家伙确实为了延续自我成了鬼修,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
这确实是从他的杀招下苟且偷生的唯一办法。
果然,刚刚过去两日,白迟辛就开始四处打听、寻找这灵药了。
第三日,为了增加真实性,温知寒取了原著中提到过的一个词,名为【镜莲】,声称那灵药的其中一味药引子便是此物。
传说中,有一肉身成圣的前辈便是凭借此物,起死回生,重塑了肉身。
【接下来就和你说的一样了,温知寒。】
那离人树一边说着最新的消息,一边还觉得有点可怕,抖了抖身上的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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