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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南(玄幻灵异)——巫羽

时间:2025-01-27 11:05:23  作者:巫羽
  羽邑宫城的西城墙有一道被洪水冲垮的缺口,垮塌多年未曾修葺,一直放任不管肯定不行,缺口会越来越大,甚至整面西城墙会因此而坍塌。
  在修补西城墙缺口之前,需要先清理壕沟里的淤积,使壕沟通畅,这样下暴雨时,滚滚洪水便能从壕沟流走,而不会溢出壕沟,冲击墙基。
  壕沟环绕着城墙,当发生战争时,它是城墙的一道防线,在平日里,它是城中居□□输物资的一条水路。
  人们筑城之前,总是先挖壕沟,挖出的土,正好堆筑城墙。
  羽邑的壕沟大部分淤塞,全都疏通不可行,需要巨量的劳动力,今日的羽邑无力承担。
  西城墙最容易遭受山洪袭击,所以选择疏通西城墙外的那一段壕沟,掏挖淤泥,顺应地势,将水流引入沼泽地。
  垣周父子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面上绘制图形,讲解工事,他们身边围聚着一大群人,人们七嘴八舌,提着各种问题,使得垣周父子时不时停下讲解,或与人争辩几句。
  “这么麻烦做什么,要让壕沟里的水往外流还不容易,从旁边挖不就行,再过去不是有个大湖。”
  “下暴雨大湖的水都要往外溢,把壕沟和池水连起来,你是想让大伙的家被水淹啊!”
  “垣崮,你和你爹能吃上青宫的稻子,不愁吃喝,你们父子让我们挖这么长的沟,可不是三五天就能挖完,我们要干活又不能外出找食,这些天吃什么?”
  “就是!”
  “饿不着你们,舒塘的渔夫每天都会过来送鱼。”垣崮站起身跺跺脚,蹲得发麻,他大声朝人群说话。
  “等他们将早上捕的鱼从舒塘运来,我们没饿死,鱼都放臭了!”
  有好事者叫嚷,大伙纷纷附和。
  垣周皱着眉头,正要说点什么,忽然见玄旸站出来,朗声:“不用这么费劲,鱼就在羽邑捕,早上捕,早上就能开火。”
  “他们人在舒塘,在西墩,鱼在羽邑,他们怎么捕?”
  “你说你是不是傻?岱夷大哥是说让舒塘和西墩的渔夫过来,住在羽邑捕鱼!”
  “这样好!”
  人们纷纷赞许,点头。
  管饭吃就好。
  待这些吵吵囔囔的居民离去,垣周才跟玄旸说:“不容易啊,得让大伙吃饱,还得有人伐木,还需要制作大量的竹筏和竹筐,这些都需要事前准备好,要不肯定办不成事。”
  玄旸回答:“覡鹭早有准备,已经去调人。”
  “岱夷大哥,你能再跟我说说高地族人的城吗?他们的瓮城也是用石头建的吗?”垣崮年纪轻,对外面的事物很好奇。
  被父亲垣周瞪了一眼,垣崮补充道:“我知道瓮城我们羽邑建不起来,没那么多人力,就是想听听。”
  “准确地说,是先堆土,再筑石,土芯石皮。说来也是取材便利,有什么用什么,他们住在丘陵上,附近不缺石头。”
  玄旸往地上一坐,环视四周,他们身处高地,能见到羽邑宫城的全貌,他把一只胳膊搭在大腿上,继续说:“至于石头要怎么堆垒才能牢固不塌,我可没琢磨明白,陶匠有陶匠的祖传技法,木匠也是,土匠也是,筑城建房我不行,还得靠你们。”
  儿子垣崮似乎很高兴,踌躇满志,父亲垣周又将眉头皱起,用树枝在沙面上画着什么,算着什么,身为一个老土匠,他深知担子很重,必须安排好每一步。
  “等城墙补好,青宫大覡问我要什么奖赏,我就说要三件玉锥,用来装饰我成亲时戴的羽冠!”
  垣崮跟玄旸闲聊,讲出自己的期许,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件玉器,哪怕是质地低劣的玉石也没有。
  身为羽邑最好的土匠之一,很需要一份贵重的奖赏来彰显身份。
  垣崮反问:“你呢,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嘛……”
  已经把胳膊搭在后脑勺上,身子歪靠在坡面的玄旸,模样有些漫不经心,他笑着说:“我想要的青宫可给不了。”
  “你想要什么?”垣崮凑近问。
  他。
  玄旸没说出口,而是望向不远处正在攀登山道的一个白色身影——青南。
  青南显然是来找他们。
  玄旸站起身,迎了上去。
  想从青宫带走这个人。
  这可不是青宫大覡能说了算,青宫大覡说了也不算,除非青南愿意。
  将一筐筐石子从木筏上卸下来,再挑着沉重的竹筐,走至环壕处,把竹筐中的石子倾倒在一旁,如是再三,最终堆出一座小石山。
  修葺壕沟的人们猫在壕沟底部,将石子一块块铺设,这是繁重的劳作,需要不停地弯腰,手脚并用趴在泥地里,不过他们的工作比起运石人员,还是要轻松许多。
  卸完最后一筏石子,运石人员有的累瘫在地,四肢软绵,有的大力擦汗,着急找陶壶喝水,也有人在冬日里扯下两只袖子,露出上身,把袖子扎在腰间,让汗水尽快蒸发。
  玄旸就是那个光着膀子的人,他倚靠在一根木桩旁,边歇息边与人交谈,有提壶妇人递给他一碗汤水,他接过汤水,一饮而尽。
  肩膀上已不见汗水,唯有额前的发还湿润,劳作中发髻凌乱,懒得整理,模样倒也洒脱。
  仲溪与人将一条空竹筏拖上岸,他走到玄旸身边,朝那名提陶壶的妇人讨来一碗汤喝。
  喝完汤,仲溪望向前方同样在壕沟旁歇息的众人,与及沟边堆起的一座座小石堆,已经是傍晚时分,差不多该收工了,他说:“旸哥,你看再干三天,这沟能弄好吗?”
  玄旸说:“就剩这么一段要铺石子,两天的活。”
  同样在歇息的一名青壮插话:“管他呢,仲溪,我们这队明日就能休息。老垣不是说每队干十天活,就换下来休息,让别的队上去干活吗。也不知道他的话作不作数。”
  仲溪说:“作数,那是覡鹭定的规矩。”
  “覡鹭?”青壮显然很惊讶,青宫的神使以前从不管这些事。
  刚提到覡鹭,抬头就见他出现在西城墙边,似乎是在过问垣周什么事情,又见玄旸起身离开,朝覡鹭走去,青壮推了推仲溪:“岱夷大哥以后都跟我们一队吗?有他在,活干得快!”
  仲溪说:“你想得美,旸哥是客人,本来就不用干活。你想拉他入队,人家捕鱼的也想找他帮手,打猎的也想找他帮手,还得跟别人抢咧。”
  玄旸没留意身后的讨论,他快步朝青南走去。
  垣周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困扰,见他和青南聊完话后明显舒了一口气。
  垣周忙得像陀螺,一刻不得停歇,匆匆离开。
  玄旸把上衣穿好,稍稍整理下衣服,上前问青南:“西墩还没将盐送来吗?”
  端详玄旸的模样,衣物脏污,身上有较重的汗味,青南说:“没料到食盐消耗这么快,西墩族长已经遣人去东埠运盐,后天能到。”
  “难怪老垣发愁,我听说伙房食盐已经吃完,你打算怎么解决?”
  “让垣周叫大伙回家拿盐,将盐放伙房里充作公用,告诉他们等东埠的盐运来,不仅还他们盐,还会多给一些。”
  “可行。”玄旸赞同。
  充作公用这种事,大家肯定不愿意干,但如果会还,还会还更多,就都乐意了。
  两人走在一起,沿着墙边行走,青南说:“我以为你和乌狶等人去林中打猎。”
  “听仲溪说缺人运石子,我正闲着,便过来帮忙。”
  玄旸和羽邑居民相处融洽,别人有困难,他会出手相助,他做任何事,似乎都游刃有余。
  青南回想玄旸适才光着膀子的模样,体魄健美,肢体充满力量,他强大得像传说里的首领,也确实具有首领的特质,身边总会自发聚集一群人。
  “你们在哪里取石子?”
  “姜墩,那儿有厚厚的石堆,我看着不像自然形成。也可以到那边取土,土色比较纯净,适合夯筑城墙。”
  “姜墩是一座人工堆筑的高台,恐怕十分古远,上面的建筑早已经垮塌,也不知是什么用途。”青南探查过羽邑周边,知道姜墩是一处遗址。
  “无论以前做什么用途,早就成为废石堆,正好拆了,拿来修葺宫城。”
  玄旸这句话,使青南环视四周,似乎被触动了:“我们身处此时此地,今日所见的一切,他日都会成为废墟吧。”
  宫城之外,曾经存在的郭城早就被沼泽和林地吞噬,而他们身后的宫城城墙,即便在今日修葺,也会在以后的岁月里,漫长时光的作用下,遭到遗弃,化作废墟。
  你与我存在于此时此地,属于你我的时光是如此短暂,身前与身后的时空斗转,和你我都不再有关系。
  “人生不过数十载,管百年千年以后的事作甚。”
  玄旸的回答豁达且洒脱。
  两人相伴,时走时停,在人群好奇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羽邑的人们,无人不知覡鹭和这位岱夷来客之间有着深厚的交情,时常见到他们在一起商议事情,早就习以为常。
  当青南和玄旸返回青宫,已经是傍晚,他们在走廊逗留。
  青贞受巫鹤差遣,去伙房送一篮干姜,让厨子做羹汤,给筑城的劳力饮用,有驱寒的功效,回来时,她经过走廊,远远就看见覡鹭和玄旸的身影,他们并肩而立,身披晚霞。
  覡鹭的身子倚靠阑干,肢体松弛摆放,他任由玄旸挨近,双方的肩膀几乎挨靠在一起,玄旸有着慵懒的神态,自在而惬意,两人的亲昵自然而然。
  青贞的年纪已经懂得情爱,又是住在青宫的人,近距离接触,她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
  羽邑正在挖壕沟修城墙,人们担心这个冬日能否将工事完成,会不会影响来年的春播。
  只有青贞在担心,这个冬日过后,当玄旸离去,青宫还能不能留住覡鹭。
 
 
第19章 
  挥动石斧, 一下下砍击树身,直到将粗壮而高大的树木砍断,这个过程很需要技巧, 光有蛮力可不行。
  大树轰然倒下, 斫木人踩住树干,用石斧清除枝桠, 敲开厚实坚硬的树皮,将树皮从树干上剥离, 露出内部光滑的纹理,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加工后的每一根木材都是笔直的, 几乎一样的粗壮与高大, 也一样的笨重。
  在林中运输木材十分困难,好在能利用河流。
  无数的木材被运往羽邑宫城的西面, 沿墙边放置,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在地面上横卧一根木材,它们是加固城墙的纴木。
  每一根木料都十分沉重,需要数人协力将它搬运, 利用木架和绳索将它吊起, 横着嵌入墙体, 并与泥土一起夯筑, 成为城墙的一部分。
  玄旸在林中斫木,木屑从他挥舞石斧的臂膀飞落, 他抡石斧的动作具有节奏感, 斫木声, 树木倒下的哗啦声,鸟儿奔逃的扑棱声, 运输人员的号子声就这么混合在一起。
  有人在远处喊着什么,没有人在意,人们在挥洒汗水,辛苦劳作。
  大树倒下时溅起的沙土飞扬,很快又纷纷坠地,玄旸弯下身,抚摸树干,那神情有些肃穆,这是他今天砍倒的第三棵大树。
  前天还在猎人小队,为劳力提供肉食,今日则是斫木人,哪里急需人手相助,他便在哪里。
  对玄旸而言,猎人也好,斫木人也罢,不过是劳作日常。
  “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那个喊叫声由远及近,声音清晰了,也引起众人注意。
  “瞎囔什么?出什么事?”
  垣崮有些生气,他累得要命,正与数人合力抬起一根木材。
  “好多人……”来报信的人上气不接下气,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从他装束和携带的工具看,他也是运输人员,应该是在外面瞧见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看到好大一群人进城,有四个拿大长矛的男人,矛杆这么长!还有一些人挑着担着许多东西!”报信人终于说完话。
  人们纷纷扔下手里的活,往林地外跑,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伐木的地方是山地,位置较高,能望见羽邑宫城内部的情况,果然远远见到四个戴虎冠,手执长矛的勇士出现在宫城的主道上,仔细打量,发现他们正在前方开道,一位头戴羽冠,身穿黑色长袍,身份相当尊贵的人走在队伍中间,这人后面是五六个或背或挑东西的随从。
  “不好,是簇地的虎勇士!”
  “你慌什么,我们这么多人,我可不怕他们!”
  “那人是覡鸬吗?”
  有人辨认出戴羽冠,穿黑袍的尊者。
  “还真是覡鸬。”
  “覡鸬怎么会带着簇地勇士?”
  玄旸听众人议论,望向正往青宫方向行进的队伍,他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簇地勇士头戴虎冠,手执长矛,虎冠的造型夸张,这种冠饰用木头做芯,外面蒙上皮革,制作成虎头的模样,再绘上老虎的眼睛和嘴巴,狰狞可怕。
  他们拿的长矛,比普通的长矛要长一倍,他们的装扮和武器很有辨识度。
  覡鸬从簇地归来,队伍的声势颇大,在羽邑引起一阵骚动,城内的居民纷纷出来观看,在工地干活的人们也都扔下手里的工具,登上高处张望,窃窃私语。
  结束山上的劳作,玄旸与众人将木材运送至工地,已经是傍晚,羽邑平静而祥和,早些时候弥漫在城中的不安氛围已经消失。
  火塘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玄旸坐在一旁烤火,外头的夜漆黑,屋中温和,但青南还没回屋,身边空荡。
  不知不觉,在忙碌中冬日过去大半,如今西城墙外的壕沟已经修缮完毕,正在修补西城墙缺口,能否在明年开春竣工,玄旸并不在意。
  哪怕玄旸不在,以垣周父子的能力也足以将它完工。
  习惯天黑后总有青南相伴左右,两人坐在火塘边闲话,夜深则相拥入眠,此时身边缺少一人,不大的屋子,竟有空旷之感。
  屋外寒风呼啸,脚步声越来越近,青南匆匆进屋,急忙将房门掩上,他看见坐在火塘边温汤的玄旸。
  “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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