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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南(玄幻灵异)——巫羽

时间:2025-01-27 11:05:23  作者:巫羽
  灰鸦抖了下肩膀,这是她的习惯,感到不自在,或者烦恼时会做的小动作。
  扯下腰间的皮囊,灰鸦狠狠灌了口水,海风蒸发她脸上的汗水,带来阵阵凉意,又舒服地合起眼睛。
  女战士的内心极其强大,但玄旸接下去说的话,还是让她感到惊讶:“有些居住在海边的族群从来不种植庄稼,他们以海鱼贝螺为食物,吃剩下的贝螺壳随手就扔。”
  “你是说这些是吃出来的?”
  灰鸦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土中夹杂着几颗贝壳,拿起一颗海螺端详,发现螺屁股残破,她拾取一颗又一颗察看,确认都有人为造成的痕迹——用石子砸破螺体,为了食用壳里的肉。
  这得多少人吃,得吃几千上万年才能堆积成山!
  “果然只有罪人,才会逃到这种地方来。”灰鸦把手中的海螺扔掉,她可不想天天吃这种东西。
  已经躺平吹海风的玄旸嘴角上勾,他的弓矛放在脚边,行囊堆在脑袋下,一双长腿悠闲交叉,大树为他遮阴,树荫之外阳光极其灿烂,虽然已经是午后。
  “人们种庄稼是为了储粮过冬,冬日最难熬,当地人不同,海边就有取用不尽的食物,饿了就去海边捡食材,吃饱就晒太阳。”
  听见玄旸这么说,灰鸦才感到些许疲乏,她也在树下躺着,真是又冰凉又舒适。
  从赤夷城结伴出发,一路走来,灰鸦觉得自己有些了解同伴,路上她没见识到“白宗獐牙”过人的武力——遇到麻烦自己就动手解决了,但见识到他的散漫,还有惊人的阅历。
  “要追捕的那对兄妹,女的左眼下方有颗痣,男的后背有条长长疤痕,你我就知道这些,能找到人吗?”
  休息一会儿,灰鸦开始想这趟的任务。
  “你以前怎么抓逃人?”玄旸反问。
  “我会去见见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姐,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的鼻子眼睛和耳朵总是有几分像。”
  听着这样的话,玄旸没再回应,他离开树荫,提着一个新编的树枝篮子——鬼知道他什么时候编好的,往海岸走去,拾贝螺螃蟹,捡海胆海鱼。
  生火,炙烤海鲜,听着海潮声过夜。
  躺在树上,灰鸦瞥见篝火边的玄旸将手伸进衣兜里,抚摸着什么物品,她曾见过那件物品,是一件非常漂亮的玉梳。
  妻子的东西吧。
  灰鸦思念孩子的时候,会在脑海中回忆,不像这人带着点什么东西,要拿起来摸摸看看。
  不聊聊她吗?你的妻子是怎样的人?
  灰鸦没试过这么问玄旸,她不擅长与人聊私事。
  “看着不像岱夷的东西。”灰鸦不慎将心里的话说出。
  玄旸抚摸玉梳属于无意识下的动作,他回过神来,将烤架上的海贝扒拉在一旁,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鱼汤,悠然喝汤:“他出自羽人族。”
  灰鸦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大惊小怪的人,还是吃惊问道:“你妻子是羽人族?”
  妻子?
  玄旸莞尔:“我没有妻子。”
  青宫的巫觋不能婚配,何况青宫之觋是男的,也不会嫁人。
  “我听说羽人族在遥远的南方,他们生活在巨木森林里,像鸟类一样住在树上,身上还披着羽衣。”灰鸦在树上的躺姿平稳,她将岱夷斗篷垫在身下,使“鸟窝”更舒适,暖和。
  外族关于羽人族有不少传说,正因为不熟悉,所以传得面目全非。
  “他是羽人族里的巫祝,住在又宏大又破旧的帝君神殿里,黑亮的长发藏在羽冠后面,脸上罩着面具,遮去他的喜怒。”
  “你见过脸吗?”
  “见过。”
  玄旸闭上眼,便能看见青南的模样,那么清晰、真实,仿佛两人从未分离。
  “人们说莱海的角巫没有性别,是男又是女,白日和夜晚也有着不同的一张脸,秋夜到来时,角巫就会进入山中成为野兽,春日才又变化为人。也许是变成麋子,也许是化作山鹿。”灰鸦边讲述边将爬上自己手臂的一只虫子摁死。
  “你相信吗?”
  玄旸的问话,让灰鸦摇了摇头:“我见过老家角巫的脸,老得没有牙齿,又干又瘦,人们怕巫祝,我从小就不怕。”
  “巫祝可比毒蛇和虎豹可怕多了。”
  “那你为什么找巫祝做恋人?”
  “他的眼睛像星辰,看我一眼,便将我灵魂掠去了吧。”玄旸嘴角上扬,仰头看夜空,星汉灿烂。
  灰鸦没觉得这句话动人,她缺乏感性,觉得同伴肯定是中了羽人族巫祝的巫术。
  划动木筏,向目的地靠近,还没有靠岸,就见到岸边有几个悠闲的人影,不远处的林地里露出数栋屋舍的屋顶。
  “沧口的莱夷说这座岛上有一对外面逃来的兄妹,多半就是他们,我们得上岛搜查。”灰鸦撑篙的动作麻利,仿佛不费力气,她压低声音。
  “往那边划,这里风浪大不好登岛。”
  玄旸看见岸上人做的手势,领会意思。
  “看到我们到来,那俩兄妹肯定要跑,哥哥杀死家主,本来就是死罪,最好直接射杀,留妹妹性命。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
  “好,我来。”
  灰鸦表情和她的话一样冷酷,她留意岸边人的举动,见其中一人往回跑,立即加快撑篙速度。
  水位越来越低,木筏进行困难,灰鸦扔下竹篙,踏水登岸,她跑动起来,海水飞溅在脸上,回头一瞥,见玄旸不慌不忙淌水而行。
  **
  岱岳之巅
  舒翼用木架撑起一张虎皮,他用刀片在虎皮上刮动,熟练地刮去皮子内侧的脂肪。
  舒翼身后就背着一条鞣制好的虎皮,用藤条编的绳索仔细捆绑,是他珍贵的战利品,也是他取道岱岳,与猛虎相搏的最佳证据。
  “可惜皮子有破洞,要不可以做身虎皮斗篷,多威风啊。”青露凑上前,端详那张充满血腥味的虎皮。
  虎皮上有三个箭镞留下的洞,分布在脖颈与腹部。
  “你现在不害怕了?”舒翼抬起头,看向矮他两个脑袋的青露,有些许嘲讽之意。
  路途上第一次遇到猛虎,青露吓得双腿发软,浑身战栗,脸色苍白。
  “死了我当然不怕。”
  青露为表示自己不惧怕,伸手去摸虎皮,发现虎毛硬得扎手,他似有些惆怅,喃语:“哪怕是山中猛兽,遭难了也是任由人在身上又砍又刮。”
  “要是换你遭难,你就在它肚子里。”舒翼冷哼一声,他对待会伤人的猛兽,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见青露一直站在旁观看,没有离去的意思,舒翼将手中的石片掷给他,那表情好像在问:要试试吗?
  青露接住刀片,用力握紧,他忍住对血腥味的反感,学习舒翼的手法,去刮虎皮上的油脂,这是鞣革必须的步骤。
  舒翼回营火边歇息,才发现不见青南身影,此时已经是傍晚,这时节天黑得快。
  舒翼登上一块大岩石,见到伫立在岩石上观看云海峰峦的青南,他白色的丝袍已经泛黄,袍摆破损,连面具上的色彩也已经褪色,露出木质的纹理。
  旅途的磨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那些痕迹添加了几分沧桑,清瘦的身形不具有强悍的力量,笔直的仪态,却给人稳重如山之感。
  “云这么浓,看不见落日。”
  听见身后的说话声,青南没有转过身,他望向被云雾遮挡的太阳,又将视线收回,落在烟云缭绕的群山中,声音像秋水般沉静:“你们经常翻越这座山,已经看得厌倦了吧。”
  在岩石上坐下,舒翼把长矛枕在大腿上,他眺望四方,群山皆在脚下,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这宏伟景象时的情景,那时的震撼感觉依稀记得,他说:“也就那样,看多了不稀奇。”
  太阳正在西落,有些霞光穿透浓厚的云层,倾泻而下,那一瞬间,所有的山脊都在发光,云雾通透而飘渺,仿佛不似人间。
  这样的景色,玄旸应该见过无数次,天地之间,比这更震撼的景象应该还有许多,旅人四处游走,逐一看遍。
  旅人眼中的山河,与寻常人眼中的山河必然不同。
  晚霞将眼眸映红,世间万物宛如蒙上一层红帛,望向北面若影若现的山峰,青南问:“还有几天能抵达玄夷城?”
  “五天。”
  还有五天,青南将手支在冰冷的岩面上,抑制住起伏的情绪。
  漫长而艰难的旅程使人疲惫、使人冷静,情绪早就极为稳定,此刻却连气息都乱了,原来我如此想见他。
  已经深秋,日薄西山时,越发感到寒意。
  “云淡了,好大的落日。”
  青露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块大岩石上,正望着又圆又大的红日惊叹。
  因为登得高,所以那轮太阳仿佛能拥抱入怀。
  “山顶上真冷啊。”过一会儿,就看见青露无心赏日,抱住双臂,冷得跺脚。
  “给,拿去用。”
  舒翼解下身后背的虎皮,扔给青露,青露立即接住,心里欢喜,忙说:“你打的老虎,不能白拿你东西,我拿别的跟你换。”
  “不用,觋鹭给我五支淬毒的箭羽,我都用来猎虎。”
  “多谢了。”青露抱住虎皮,恭敬地行了个礼。
  舒翼将手一挥,示意不用谢,他身为岱夷武士,有过人的本领,向来很大方。
  三人一起返回营地,路上,舒翼问:“觋鹭,你给毒箭涂的是哪种毒,早先就想问你。”
  “你们岱夷猎人常用的毒树汁,我将它除去杂质,再添加些东西熬制,使毒性更强烈,所以能毒杀老虎。”
  听见青南这么说,舒翼皱了下眉,好一会才说:“我以前认为巫祝的诅咒再灵验,也没有我的箭快,在说出咒语前,我就能将他们射杀。”
  “你……”青露吃了一惊。
  舒翼抚摸木弓,他接着说:“要我看来,也只有‘白宗獐牙’才敢和巫祝成为朋友。听说他在大岱城时,就常跟祠庙里的玄鸟神使待在一起,从神使那里学习知识,神使也曾在他身上看见东君(太阳神)的神力。”
  “他经常去大岱城吗?”听到舒翼提及玄旸,青南询问。
  “武士拿的宗都出自大岱城,大岱君会差遣武士为他做事。别的国君也经常求助武士,当然都有报酬。”舒翼裹住斗篷,他抱胸的姿势显得桀骜不驯,大概大岱君也差遣过他吧。
  青露问:“要是玄旸大哥在大岱城,你会送我们过去吗?”
  舒翼冷漠拒绝:“一到玄夷城,我就会回舒渎。”
  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夜幕降临,青南给营火添加柴火,驱散寒意,舒翼烹制食物,食物丰盛,青露拿针缝制虎皮斗篷,他低着头忙活,模样专注。
  一张虎皮只够做一件虎皮斗篷,最终披在青露身上,他年纪小,又特别怕冷。
  离开岱岳后,青南身上才多出一件岱夷斗篷,能用来御寒,这是和玄夷部族的人做交易换来的物品。
  和玄旸几乎一模一样的岱夷斗篷,因为就产自玄夷部族,同样的编织手法,同样的裁剪方式,一样的纹饰。
  不停地赶路,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青露早已经精疲力竭,青南也感到脚步越发沉重,只有舒翼始终迈着大步,在前方催促。
  身为武士,体能超越常人的舒翼显然无法体恤同伴,他和玄旸不同,玄旸是那种亲和又散漫的人,可能玄旸跟所有的强者都不同。
  青露完全是凭靠着信念在顽强前行,当登上丘陵,望见远方的玄夷城城墙,他“哇”地一声差点哭出来,栽倒在地上再不愿动弹,青南的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他的下巴瘦削,丝袍破损,如果不是有件岱夷斗篷,将无法保温,他的身形更显得清瘦,但仍如竹子般挺拔。
  “那就是玄夷国。”
  舒翼手指前方,他那张凶悍的脸,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意:“我们到了。”
 
 
第30章 
  灰鸦远离众人, 孤独坐在沙滩上,直勾勾盯着篝火会上一个牵住伙伴双手,开心跳舞的秀美女孩, 女孩留意到目光来源, 竟对异乡人露出纯真而美丽的笑容。
  灰鸦想起几天前那个左眼下方有颗痣的女孩,她跪坐在地上, 举起沾血的手撕心裂肺地朝自己吼叫,她的身旁躺着一个小腿中箭, 鲜血淋淋,疲惫不堪的男青年。
  灰鸦的箭头瞄准男青年的胸膛, 正想补上一箭, 也许是女孩的悲鸣使她停止了放箭的动作,也许是闯入莱海之巫的禁地后, 莱海之巫对她施加的诅咒起作用,她发现眼前的事物忽然变得模糊不清。
  “白宗獐牙!”
  当时灰鸦有些恼怒地叫着,她射出的第一箭瞄准男青年的头部,却被玄旸看似无意的动作干扰,使得她的箭矢偏移, 射向腿部。
  她从来没有失手过, 百发百中。
  玄旸不为所动, 他的手没有放在弓上, 他看着那对兄妹,丝毫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 眼眸中甚至有怜悯之情。
  灰鸦缓缓坐在地上, 头晕目眩使她无法再动武, 将莱海之巫咒骂两句,她茫然望着周边密密麻麻的树木, 这是一座如此阴晦,散发着深深恶意的森林,令人发寒。
  这里是莱海之巫的禁地,他(她)正化作一头麋子,也许是山鹿,在远处远远地观看吧。
  岛上的人远远观望时,并没有发现异端,直到那条木筏靠近,看清两名武士装束的人在木筏上,岛上的人这才慌乱地往回跑,跑到聚落里向那对兄妹通风报信。
  兄妹俩慌不择路逃窜,竟逃进当地人从来不敢去的幽深谷地——莱海之巫的领地。
  那里是禁地。
  玄旸和灰鸦像对猎人,那对兄妹是猎物,双方在林子里追逐。
  从来没有猎物能从岱夷武士的手中逃脱,这对兄妹也是,他们很快就被发现,哥哥中箭,失去行动能力,妹妹哭泣,停止逃跑。
  “白宗獐牙,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清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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